外面的呼叫声愈来愈近,隐隐约约伴随着一股让江云归怒火中烧的神力。
【危险警告,江云归的怒气值:1050%】
【已超出正常值,请您及时做出降值行为。】
孟枔连被这刺耳的电流音震的心头一颤,皮笑肉不笑地暗暗攥紧拳头。
颠公,你的怒气值是向过山车拜师学习的嘛?
她连连摇头,轻轻地将手心放在江云归的后脑勺抚摸着,温声道:“吃好就去后院溜达散心一下,我忙完回来会对你进行详细检查。”
“不要。”江云归受宠若惊地感受到孟枔连的轻抚,他瞳孔微微睁大,“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
【江云归的怒气值:999%】
【恭喜您成功为其降值,并激活勘查神族之力。】
孟枔连将摸过江云归的手心向上翻看,不是,我这是寒冰手吗?
“好。”她看着十八,抬手动指,“十八,把我的医疗箱拿来。”
言毕,十八动作利索地从右侧的竹架上,拎出一个顶部用红漆涂着一个“十”字,通体米白的白桦箱。
眼下事态紧急,孟枔连要装的自己刚忙碌完,正要去钱家赶的样子。
江云归呆呆地打量孟枔连这一身行头,水汪汪的明眸就这么注视着她。
孟枔连刚跨出门,因没听到江云归的动静,扭头一看:“愣着作甚,不是要和我一起吗?”
好巧不巧,钱钟来踩上最后一阶楼梯,就见到孟枔连伸手向屋内张罗着什么。
钱钟来扶着一旁的木拦,匀出一口气说:“哎呀孟药师,可算盼着你啦!”
“钱老板,你道巧不巧,我刚要上你那你就亲自来了。”说完,回首冲走到门前的江云归使眼色,“乖,叫人。”
江云归乜斜孟枔连一眼,冷不丁吐话道:“好。”
好?谁好?
钱钟来上下打量眼前的江云归,倒觉面生。
反正孟枔连是一点也不好,她纤细如葱的手指死死扣着医疗箱肩带,面中带笑,心中苦笑。
看来日后还要教这颠公如何礼貌用语。
“噢,这是我新收的药童。”孟枔连只好将江云归拦在身后,腾出一只手,握住江云归的手免得他再惹出事端,“性子较为孤僻,前阵子身子骨不好,今才好些。”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处,“这不太好。”
江云归的目光在孟枔连握住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他并未挣脱孟枔连的手,任由她牵着,方才那股躁动不安的神力竟随之平和了些许。
钱钟来见此,大气一挥:“嗐,孟药师只要你能将我儿的病治好,这个月我给你免租!”
孟枔连却未立即给出答复,只是眉头微蹙,故作担忧之色,沉吟道:“这……”
这方圆百里的病人都是由我收治,眼下钱钟来爱子心切,绝不会再有先前那般小气,让他吃一堑也未尝不可。
谁让你先前觉得我推的医保是骗钱,死活不参保,现下好啦。单次治疗,溢价百分百。
钱钟来见孟枔连如此神态,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孟枔连眼角的余光瞥见江云归,他竟也学着她的样子,眉头紧锁,一副“此病应是棘手”的沉重模样。
钱钟来见他如此,加大筹码:“两个月!不行,就……三。”并且伸出两根手指。
孟枔连不语,只是神情再严肃三分。
钱钟来试探性地再多伸出两根手指,却无意间撞上江云归阴沉而威严的双眸,咬牙道:“五个月,只要能救我儿的病,倾家荡产都愿意。”
“说这话,成交。”火候已到,当机立断,“令郎的病,我必当全力以赴。”
她生怕钱钟来反悔:“走啦钱老板。你也跟上。”
·
钱府,东厢房。
当孟枔连和江云归随着钱钟来的步伐,推门而入,踏进门限时,屋内呛人的熏香,迎面扇了他们一巴掌。
江云归没有再被孟枔连牵着手走,他倒不是受不了这个味道,而是这间屋子的神力异常的充沛。
孟枔连敏锐地感觉到,身侧的江云归身体有瞬间的紧绷,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凝滞几分。
孟枔连停住脚步,抬手试图挥散开遮眼的烟雾和呛鼻的熏香。
她咳嗽几声:“钱老板你这地,咳咳,在做法呀?”
钱钟来苦着一把老脸,难为情道:“哎,别提了,我就是相信那江湖道士的胡话,用他给的什么神来鬼走的啥香。说是这香能驱除我儿的妖力,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在我儿的身上。”
闻言,孟枔连拍着手背:“你信这话,咋不给你儿撒糯米。”
没成想,钱钟来干笑地垂头:“昨天刚撒完。”
江云归安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目光锐力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孟枔连一面走进屋内,一面思索钱钟来话中的“妖力”二字。
溱阳城本是人妖交界的小城,这几年来外出采药每回都能碰到几只妖兽幼崽,被妖力低微的妖兽伤及也是常有的事。
三人越靠近榻帐处,熏香更越盛,孟枔连忍无可忍,厉色道:“把窗打开,将烟气散去。”
守在帐边侍从还有些发愣,钱钟来急怒道:“还愣着干嘛?开窗呀!”
得此令,侍从四散开。
片刻,传来一阵“吱啪”声响。
风卷熏香,寒风瑟瑟,屋内的热气去散了许多。
孟枔连垂头看着,阖眸沉睡的少年,看样子比江云归大五岁,容颜清俊,却因病沾上几分憔悴,面如灰土,嘴唇干皱。
“这几日可有用膳。”孟枔连坐在榻旁,为钱暨号脉。
钱钟来如实回答:“昨晚吃了几口甜粥,就没了。今早还能睁开眼,可他说他想见什么雯雯,下人送来的饭一口没动。我那时就急了,找过你一趟,十八说你不在,我这不又去找你。”
孟枔连面无表情,钱暨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先前所定义的相思病。
而是中了妖蛊虫。
比起中毒,会在人的外表显现出来。
此妖蛊虫不同,它的形式有两种。一是由内外啃噬被寄生者的五脏六腑;二是由外到内有周期性地腐蚀寄生者的肌肤却不留痕迹。
万幸中的不幸,钱暨得的是前者。
但孟枔连心道奇怪,她为钱暨号脉时,感受到同江云归体内及其相似的力量。
不对呀。这个钱暨和江云归不一样,他又不是混血,的确是凡人之躯。
可体内的妖力一直在啃噬他,不像江云归的那股力量,只要控制得好便是有利的。那股妖力被神力包围得水泄不通。
很明显,在这之前定有神族来缓解他的痛苦。这神力,是由内而外,难道是……
孟枔连似是想到什么,猛地两只胳膊冒起鸡皮疙瘩。
是用嘴喂他输送神力!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侧的江云归气息微弱。
她侧目看去,只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指缝见有极淡的金芒一闪而逝。
而几乎同时,踏上的钱暨眉心难以察觉地蹙动了一下。
这时,钱钟来见孟枔连为钱暨号脉的神色黯然,忐忑不安道:“孟药师,我儿怎样。”
孟枔连收回手:“气血不足,心中郁结,并无大碍,但是……”
“但是什么?”钱钟来心急如焚道。
孟枔连厘清病情中可说的话:“但是不按照我的法子一步步医治,哪怕是神仙来都无回天乏术。”
她将视线移向江云归,此时的江云归看向钱暨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复杂。
“长命别愣着。”孟枔连伸出手招江云归过来,“正好我教教你如何为病人把脉。”
没等江云归张口拒绝,孟枔连就牵住他的手,自己则起身让位。
顷刻间,江云归被孟枔连按坐在榻旁,她一手一指地教他如何为人把脉。
他侧脸定睛一瞧,便是她清炯的双眸,一双无论是男女老少看到都会为之动容而信服的眼睛。
江云归回过神来,依她的话照行。
“手指再往下放。”孟枔连见他乖乖照做,也沉浸在自己的教学当中,“对,就是这个位置,以后要记住这是寸关尺。现在感受到病人的脉搏是怎样的。”
“微弱。”江云归回答。
孟枔连一直在观察江云归的面部表情变化,听到他的答复,回应:“再用点力。想好了,再清楚表达出来。”
江云归闭目凝神片刻,复又睁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其脉象浮沉不定,时有阻滞,时而通畅。但有一股异力在蚕食其心脉,而护住他心脉的那股力量……”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孟枔连,意有所指,“极其相似。”
最后的四个字江云归并没有说出来。
孟枔连心中一震,果然!她连连点头,内心为他竖起大拇指。少年你很有行医的前途,当武将真是太可惜啦。
“钱老板,令郎的病情的确此他所说那般。”随即孟枔连凑近钱钟来,“我现在就给你写个药方,记住这个抓药的差事必须你亲自去寻来,这药汤熬的才有药效。”
钱钟来明显听到此话,显得懵然,问:“必须是我吗?那你说都有什么。”
孟枔连转身想桌子走去,将肩膀的医疗箱,撩开平放桌面,旋转中心的齿轮,打开箱子,取出木炭笔和纸,洋洋洒洒写下:
东山脚下的梅间雪,南城池里的冬莲藕。
西邻坡上的石兽蛋,北明塔旁的富贵竹。
她将纸递给钱钟来,神色郑重:“钱老板,此非寻常药方。令郎此病涉及非凡之力,需以至阴至纯之物为引,调和阴阳。此法的前提,必须至亲之人。切记,心诚则灵。”
钱钟来接过纸,看着上面稀奇古怪的内容,虽仍不解,但见孟枔连说的如此严肃,也不敢多问,驻在原地良久。
孟枔连见状:“钱老板,你还呆着干嘛?行动起来呀!”
钱钟来磕巴:“现在?”
“不然呢?”孟枔连眨巴眼睛,“您现在出门,算上时间,到了东山脚下,将会迎来溱阳的第一场雪。”
·
钱钟来离开后,江云归缓缓起身:“你个庸医。”
孟枔连指着自己,一脸无辜道:“怎个庸法。”
“从未听过,如此奇异的药方。”江云归双手包胸前冷脸说道。
“就这?”孟枔连不屑一顾地勾唇微笑,随即压低声音,“我这药方,治病的功效有三成,剩下七成,是治他爹的心病,以及为我们争取时间。”
孟枔连拍了拍江云归的肩膀“看来以后得把‘讳疾忌病’和”‘病急乱投医’的典型案例加进去。”
江云归:“……”
他发现自己有时完全跟不上这个女人的思路。
孟枔连神情严肃道:“不过现在,要将他体内的妖蛊虫逼出来。”
江云归露出惊讶之色,皱眉道:“你怎知他中了妖蛊虫。”
孟枔连走向榻前,腾出右手对钱暨施出银针,数根银针飞部钱暨身体各处的穴位。
她嫣然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还知道,救他的那位神仙,用的是最亲密的渡气方式。”孟枔连指尖轻点下唇。
她话音刚落,榻上的钱暨身体猛地一颤,一股黑气从心口腾飞而出。
“小心!”江云归无意识地将孟枔连往身后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