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咒 第110章 艺术碎影〈二十〉

“白同学，你可要想清楚，要是你杀了吴荥，犯下罪行，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梁岷。”方宇泽刻意放缓声音，细声劝导“没有什么比跟他见面要更重要对不对？”

白悦瑛愣神许久，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比梁岷更重要，她想要见梁岷。

可她不知道眼前这些人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心底一片混乱。

手上的刀离吴荥稍远一些，她想问梁岷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进医院，这些天他都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白悦瑛再次把刀抵在吴荥脖子上，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些警察：“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肯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

倒是不好糊弄。

趁着方宇泽继续跟白悦瑛沟通，翟知臣悄悄走到蓝熙盈身边，朝她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蓝熙盈离开天台。

白悦瑛还在自言自语，不断给自己洗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梁岷就是被这个杀人凶手给杀了，你们都是他的帮凶，你们都在帮他。”

方宇泽皱眉：“你为什么觉得一定就是吴荥杀了梁岷？你有什么证据吗？”

白悦瑛近乎偏执的说：“我就是知道。”

“……”根本没法沟通。

“梁岷没死，我给他打个电话，你跟他说说话怎么样？”翟知臣突然开口，在场众人都扭头看向他。

翟组长神色淡定，半点看不出有假。

见他这么笃定，白悦瑛真有些犹豫了起来，她不断洗脑自己说梁岷被吴荥杀了，但是要是梁岷还活着的话……她催促翟知臣赶紧打电话去。

翟知臣拨通了一个号码，并设置免提，很快，对面接了电话。

“喂!”是梁岷的声音。

“梁岷。”白悦瑛惊喜地喊出声，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很不一样“是你吗？”

“是我。”‘梁岷’应了一声“是小白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白悦瑛不敢说自己在天台，也不敢说自己正挟持着吴教授。

“你怎么了？”‘梁岷’声音温和，一点点沁入白悦瑛的心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不要害怕。”

“我没有害怕……”虽是这么说，白悦瑛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对不起，我找不到你，我害怕，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那你来找我吧!”

“什么？”

“那些警官知道我在哪里，让他们带你来找我。”‘梁岷，循循善诱，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白悦瑛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难以言说的虚妄之中，这好像是她一直想要的，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梁岷说想见她。

她喜欢的人要见她啊!

翟知臣：“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吗？”白悦瑛双眼通红，无助地看着他。

翟知臣点点头：“真的。”

白悦瑛终于松动，慢慢将手里的刀收起来。

吴荥见那刀终于远离自己，二话不说就跳起来要跑。

白悦瑛大约也被他吓了一跳，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伸手推了他一把，这是天台，吴荥控制不好自己的平衡，身形一歪就往下倒。

“救命……”

“小心。”

叶锦柏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抓着白悦瑛的胳膊将她甩到陆黎他们身边去，再顺势躺倒伸手抓住吴荥的胳膊。

吴荥已经掉出天台，叶锦柏及时抓住他的手腕，却也被带着往外滑出一截，幸好翟知臣及时赶到，将两人一块拖回来。

众人被这样的变故吓得不轻。

尤其是吴荥，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翟知臣看着傻了的众人，有些不耐：“愣着干嘛？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是。”

陆黎已经将白悦瑛铐了起来，将人带下天台。

翟知臣心跳得飞快，感觉灵魂已经飘到半空，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强迫自己冷静去看叶锦柏：“还好吗？”

叶锦柏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有没有受伤？”

叶老师微笑：“没有，谢谢关心。”

翟知臣不太能放心，他将眼前这人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对，只好放弃。

这时，蓝熙盈跑了回来，看到两人都没事，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她有些内疚：“要是我能做得再好一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刚才翟知臣打的那个电话，其实是打给蓝熙盈的，电话那边那个所谓的‘梁岷’，也是蓝熙盈假扮的。

她手里有先前梁岷上台讲话的视频，用ai合成了他的声音，不是很像，但白悦瑛情绪不稳定，距离又远，好在是糊弄住了她。

幸好这次有惊无险。

“你做得很好，跟你没有关系。”叶锦柏轻声解释“要不是吴荥突然有动作，我们本来不用多这一遭，不过他也被吓坏了，这也怪不得他。”

蓝熙盈长吁了口气：“你们没事就好。”一路担惊受怕，这会儿总算是安心下来。

……

白悦瑛被送进了警局审讯室，被陆黎铐住之后她一路都很安静。

蓝熙盈之前就查过她的信息，一直都没发现她有问题，实在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小蓝同学觉得是自己的失职，她应该查得更深入一些……问题是，另外几部手机的主人跟这位白同学也没多少接触，实在很难想象她会对梁岷有这么大的执念，也很难想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两位组长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翟知臣让他们都回去休息。

方宇泽看看翟组长，又看看一边的副组长，有些犹豫：“我们回去休息，那你们呢？”

翟知臣道：“我们审完白悦瑛就走。”

吴荥已经被送去医院，估计得明天才能醒，他们打算明天再去找吴荥做笔录。

方宇泽思索片刻：“那你们早些完事早些走，这几天你们也没休息多久。”

翟知臣笑着点了点头：“好。”

……

白悦瑛神情恍惚，等两位组长进了审讯室，依旧没有回神。

“被吓到了吗？”叶锦柏轻声开口，语气比平常还要温和许多“别害怕，这不是你的错。”

白悦瑛抬头看向他。

翟知臣微笑：“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白悦瑛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翟知臣：“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杀吴荥？他不是你的老师吗？”

白悦瑛沉默，她抗拒这个话题。

思索片刻，叶锦柏道：“能够聊聊你和梁岷之间的故事吗？我们之前聊过，但是并不仔细，这回我们详细聊一聊怎么样？”

“我……喜欢梁岷。”

“我们知道。”翟知臣也放缓了声音“你为什么喜欢他呢？他对你很好吗？”

白悦瑛愣神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我小的时候没有朋友，家人也没在身边，只有保姆照顾我。”

她小时候过得一点都不好，保姆不会跟她说话，只负责她的衣食住行，她想找个人一块聊聊天都不行。

身边的小朋友们并不喜欢她，还因为她的家人不在身边，嘲笑她是孤儿，她因为这些事情哭了很多遍，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她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她的父母也不会理解她的痛苦，只有梁岷的例外。

梁岷跟那些小孩不一样，他会陪她一起玩，不会讨厌她，也没有问过她家人的事情，对于小时候的白悦瑛来说，梁岷是救赎她的王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悦瑛喜欢上这个王子，她总幻想着自己是公主，公主和王子都是要在一起的，他们也不该是例外。

梁岷帮了她很多很多，在那些欺负她的小孩面前保护她，陪她一起去游乐园，跟她一块上下学，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她身边。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慢慢就变了？

梁岷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白悦瑛用心，他有了自己的圈子，白悦瑛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融入进去的圈子。

梁岷高中的时候就认识马晓毅他们了，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梁岷跟他们关系很好，即便他们不在同一个学校。

白悦瑛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好，也试图阻止他们接触，然而并没有用，梁岷说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感觉到了自由，他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

白悦瑛很难过，但她没有办法。

后来她问到了梁岷要上的学校，废尽心思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白悦瑛双眼通红，眼泪蓄在眼眶，随时准备掉落。

叶锦柏给她递过去一条手帕。

白悦瑛接过手帕轻声道谢：“我其实根本不喜欢美术，我不喜欢画画，不喜欢设计，我只是想离他更近一些。”

她总以为只要自己付出得够多，梁岷看到她的付出，总能够感觉到她的好，会回到她身边。

但是并没有，他不仅没有回到自己身边，反而还喜欢上了别人。

白悦瑛捂着脸，失声痛哭：“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两位组长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感情这事强求不来。

等白悦瑛哭得差不多了，叶锦柏再次开口安慰她几句，将话题扯到正事上：“你为什么觉得是吴荥杀了梁岷？”

“就是他杀了梁岷。”白悦瑛恶狠狠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今天你也听到电话那头梁岷的声音。”翟知臣淡淡地开口“你知道他并没有死，你被骗了。”

反正白悦瑛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小蓝假扮的，这会儿还可以再拿出来唬唬人。

白悦瑛显然被唬住了，她也没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翟知臣的手在桌子的掩护下捏了一把叶锦柏腰，示意他配合自己说话。

叶锦柏：“……”

配合就配合，动手动脚做什么？

叶锦柏呼了口气：“梁岷被人绑架，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现在人在医院，他根本没死，你怎么会觉得他被吴荥杀了呢？”

白悦瑛露出几分茫然。

半晌，白悦瑛直愣愣地开口：“我、我不知道……”

她以为梁岷死了，她不想杀人的，她只是想给自己喜欢的人报仇。

“你是不是被人骗了？”翟知臣轻声问。

白悦瑛双手微微颤动。

“别害怕。”叶锦柏轻声安抚她“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帮你。”

白悦瑛继续沉默。

翟知臣也在一旁附和：“我们是警察，你要相信我们，我们可以帮你。”

白悦瑛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我收到一封信，信上面说吴教授跟梁岷有过很剧烈的矛盾，说吴荥杀了梁岷，我想给梁岷报仇。”

叶锦柏疑惑：“你为什么会相信？”

按理来说，只是这么一封信，根本不足以证明吴荥杀了梁岷，而白悦瑛竟然就这么信了，还要动手杀吴荥报仇，这就很让人不可思议了。

白悦瑛：“因为跟信一起的是梁岷的腕表，而且信上很仔细写了吴教授和梁岷的矛盾细节，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信上面说吴荥窃取了梁岷画作的创意，将其据为己有，梁岷不甘心，想曝光他抄袭一事，但吴荥势力强大，他失败了。

吴荥也因此对梁岷有意见，三番四次针对他，最后为了保证自己抄袭一事不被发现，动手杀了他。

信中将抄袭那幅画的名字都标注了出来。

叶锦柏：“你有去求证过吗？”

白悦瑛沉默。

没有，她已经被怒火烧没了理智，只想要给梁岷报仇。

翟知臣惊奇地看着她：“你难道不觉得送信给你的人手里有梁岷的腕表，嫌疑更大吗？”

白悦瑛愣住，她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翟知臣无奈扶额，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冲动，还不喜欢思考呢？

叶锦柏：“知不知道是谁给你送的这封信？”

白悦瑛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那你是怎么发现那封信和腕表的？”

“今天中午突然出现在我背包里的。”白悦瑛习惯带着背包，不管去哪里，她不知道那封信和腕表是什么时候，又是谁放进去，她也不在乎，那会儿她的脑海里只有悲愤。

现在冷静下来思考，的确哪哪都不对劲。

要真的有人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跟警察说，要跟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说？

白悦瑛双手交握在一起：“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这样会不会伤害到梁岷？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见自然是不可能见的，毕竟梁岷现在生死未卜。

见他们一直没说话，白悦瑛更加紧张了：“我会好好跟吴教授道歉，是我错了，我认罪认罚，能不能让我跟梁岷见一面，再不济让我跟他打个电话也可以啊!”

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梁岷，连他的生死都不能确认，心脏时刻悬吊在嗓子眼上。

叶锦柏公事公办地开口：“抱歉，案情现在尚未明朗，你也不能离开，有必要的话我们会通知你。”

白悦瑛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继续追问：“打个电话都不行吗？”

翟知臣：“你的父母已经在联系律师，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们。”

白悦瑛脸色微变：“我不想见他们。”她不想见父母，她想见梁岷，梁岷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不来找她？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难道真的是在躲着她？

自己有那么讨厌吗？

叶锦柏两人能够看出白悦瑛眼里的情绪，对视一眼也不好多说什么，招呼着对方一块离开审讯室，或许这姑娘需要时间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