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羽箭 第3章 第 3 章

车停了下来，我手忽然使不上力。程晏从车头绕过来，打开车门，扶着我下来。

“怎么脸色不好？”他一脸担忧。

我扯着嘴角一笑，然后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斜靠在另一辆车上的劳伦斯。

“嘿，晏！”劳伦斯熟稔地用着外语与程晏打招呼，他大步走了过来，给了程晏一个拥抱，“恭喜你任务完成，得偿所愿！”

此刻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作何反应。

劳伦斯告诉我，程晏是多年前被另一个部门安插进犯罪团伙中的卧底，这件事一直是机密。

阴差阳错，他们通过程晏找到了我，我和程晏就这样受雇于两个不同的部门，也意外地成为了隐秘的搭档，现在终于柳暗花明。

我虽然疑惑为什么他们追查了这么多年，偏偏就在我即将离开的这一天完美结案，但是还是很快被放松下来的神经冲淡。

我有些恼怒为什么程晏不告诉我他和我是一个阵营的，害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然而想到他也毫不知情，这口气便只能自己咽下去。

那天我没有坐上飞机，因为我妹妹将在几天后做手术。

一切尘埃落定，我决定等几天再走。

跟程晏的关系渐渐淡了下去，我搬离了那间房子，自己租了一个小房子住。

这种独居生活让我很是安心，只不过每天通勤的时间变长了，但是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对我来说很充实。直到有一天我出门上班，被一辆高级轿车撞到了腿，我疼得起不了身，被送往了医院。

程晏听说后赶紧到医院来看我，给我换到了高级病房。

他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请了佣人照顾我的身体和生活。每天早上和中午他总要打电话叮嘱我有没有吃药，吃饭了吗，再问问我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晚上他总是带些各式各样的鲜花过来，花的香气很容易驱散掉我焦躁的心情。他有时下班早，还会在家里炖了汤送过来。

有时我睡不着，他便会在我床边读书，讲一些小故事，他磁性温柔的嗓音很容易让我悄然入睡。或者看一部电影，或者听几首音乐。

我在医院的生活比我过去几年都要轻松愉快。

伤好后，他帮我收拾好了东西，驱车回到了那个家。

晚上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里满是隐忍的欲/望。我慢慢走过去坐在了他腿上，丝绸睡裙下我能感受到他大腿紧绷的肌肉。

不敢看他深沉噬人的眼睛，我愈发忐忑，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轻咬着我的耳垂，热气扑散在我敏感的耳侧，语气蛊人：“放心，我会轻一些的。”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而这次，他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对我体贴温柔，我后来才知道这才是他的强度，之前一直是他刻意收着力罢了。

他来势凶猛，我哭得眼泪横飞，险些骨架要散掉，恍惚中一直在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他。

第二天我腿软得发抖，心里一腔怨念。

他却像之前那样准备好了早餐，熨烫好了衣服，还买了新鲜的花插在房间的花瓶上，我一醒来就可以看到。

好吧，我原谅他了。

我们的日子变得恩爱和睦，我也逐渐磨灭了年轻时一些锐利的棱角，开始尝试着洗手做羹汤。

不久我们就举家迁到了国外。

在一所小教堂里，我们结了婚。

就连我好多年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也来参加了婚礼，不过他对待程晏的态度恭敬而又谦卑，和我从前认识的他完全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从前帮过叔叔一个小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叔叔就是念着这份恩情而已。”

他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搂着我一起去敬酒。

但是我没有忘记两年前我爸的公司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资金缺口，然而没到两月，这个缺口就被补上了。据说是一个外企融资，盘活了我爸的公司。

可在那个档口，有谁会投入那么大一笔资金？

婚后的生活平静美好，程晏请来专业的老师，为我量身定做了一系列钢琴、瑜伽、舞蹈、插花课程，此外还会抽出时间陪我出去走走，去世界各地旅游。

然而我还是想找一些事做，于是便重拾起了小时候钟爱的珠宝设计。

一次我去圣托西尼采购珠宝，一个人猛地冲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臂，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我转头望去，终于从他消瘦沧桑的眉眼中辨认出正是多年未见的史密斯警官。

“史密斯，你……”我疼得抽了一口气，“你怎么了？”

他嘴唇不停地颤抖，眼泪失控地从眼眶流出，抓着我的手臂青筋暴起，眼神绝望又崩溃。

我疼得冷汗直流，他神情癫狂，我怎么也甩不开，也怕激怒了他。

史密斯的喉咙几经哽咽，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知不知道，劳伦斯已经死了！”他抓着我怒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那一刻，我心跳如鼓，眼里满是迷茫和慌乱。

我自认没有做过伤害劳伦斯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是一个手无寸铁、无权无势的人。

然而劳伦斯已经死了吗？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身侧人影闪过，史密斯被轻飘飘地踹倒在地。我一时失去支撑倒下，腰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程晏紧抿着唇，阴鸷的目光掺杂着冷意，原本温和矜贵的气质兀然变得阴狠乖戾。

他凉薄孤傲的神情仿佛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我脑子里忽然闪过小时候他父亲踹倒他的画面，一时瑟缩了一下。

程晏一怔，周身的低气压消散开来。

他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嘴唇哆嗦着亲向我，眼神脆弱又可怜：“我绝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一字一句，仿佛是对我的承诺，神圣又虔诚。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保安把史密斯的嘴捂住，拖走了。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程晏露出过那样的表情，他一如既往地谦和温柔，仿佛那一瞬间只是我的错觉。

我后来才知道，劳伦斯在一次行动中意外牺牲了，而史密斯因为急功近利贪污受贿被开除，不知道后来怎么了，就开始神经混乱，每遇到一个熟悉的人就抓住别人的手，说是他害死了劳伦斯。

那次只是凑巧遇到了我。

我点点头，不敢相信几年前意气风发的警员变成了这副模样。

关于多年前我参与卧底的洗钱团伙的消息我后来再也没有关注过。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也再不愿回想。

直到某日我和朋友约在餐厅吃饭，屋内的电视机正在播报一伙新崛起的洗钱团伙，主持人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多年前被捣毁的某个臭名昭著的洗钱团队。

犯罪头目被审判的照片被放大在电视机上。

我睫毛倏然一颤，神色开始有些恍惚。

那男人熟悉的眉眼与我收拾家里时意外找到的一张旧照上的男人及其相似。

那张落了灰的照片上记录的是十几岁面色疏离的程晏和一只手挽在他肩头，眉梢带笑，沉稳粗犷的成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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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