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屿收到宋青阳消息那会儿,医生刚查完床还没走,房门冷不丁被人朝外推开,一屋子的人都朝门口看过去。
女孩身上穿着一中校服,小脸红扑扑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原本高束的马尾此刻松散了几分,垂在肩头,显然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
一起来查房的还有几个在实习的大学生,见状没忍住笑着打趣,现在的小孩儿可比他们那时候开放多了,然后其中一人还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陈知屿,挑眉道:“你小女朋友来了。”
“……”
林听夏的脸又红又紫,谁是他女朋友,他个大骗子!
主治医生转身训了几句那些开玩笑的实习生,然后扭头嘱咐林听夏,让她好好照顾病人。
乌泱泱的人离开,房间一下显得空旷不少,经过这么一折腾,林听夏身上的气势也灭了大半,她站在原地看向仍旧躺在病床上的陈知屿。
少年穿着病号服,面容稍显憔悴,右臂被缠了一圈白色纱布,左手上还扎着针。
陈知屿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层讥讽:“你来干什么?”
“我来,当然是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喽。”林听夏双手背后走到他身前,弯腰靠近他,脸上扯出一捧笑容,“毕竟我们陈大主席,最会骗人了不是?”
“是么。”陈知屿冷冷扯了下唇,突然坐直身体,把林听夏吓了一大跳,两人唇差点贴上,陈知屿眼皮下压,死死盯着她,说,“那也没有你会骗人。”
她什么时候骗人了?
他那眼神怎么搞得她好像跟个哄骗良家妇女的渣男一样?
她搓搓手指,梗着脖子道:“明明是你先骗我说有事,结果就是去和苏棠月约会!你别想骗我,我这回可是都亲眼看到了!”
陈知屿抿唇道:“那你呢,我让你离蒋昆远一点,你扭头和他一起走。”
“那谁让你先骗我的!反正都是你的错。”林听夏说完一个人气气呼呼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刚刚他都没反驳她的话,他就是喜欢苏棠月,说不定两人那一晚就在一起了,甚至更早。她用力咬了下唇瓣,嘴里像是含了块苦涩的糖,腾得眼眶都发涩。
她来就是纯粹找气受,她就不该过来,她鼓着腮帮,抬腿就要走,手腕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攥住,陈知屿攥得很紧,抿唇道:“医生让你照顾我。”
“照顾你个屁!你都有苏棠月了,你还差我一个!陈知屿你个大骗子!我讨厌死你了!”林听夏转身打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挣扎着要走,少年紧抿着唇,用力往前一带,她整个人直扑倒在他怀里,唇磕上他喉结的时候。
两人身子都明显一僵。
而后,林听夏红着耳朵立马从他怀里爬起来,压根儿不敢抬眸和他对视,心脏狂跳不止,像是被人安了加速器,她轻咬着唇瓣,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扎针那只手,磕磕绊绊道:“陈知屿,你回血了。”
……
“你们现在的孩子也真是,在医院里闹什么?万一针扎到别的地方怎么办?”护士皱眉帮陈知屿重新扎了针,然后又嘱咐了几句。
林听夏站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这会儿乖得不行,护士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人走了,她才慢吞吞走到陈知屿病床前,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而且谁让你拽着不让我走的,要不是你拽着我,害我亲……我才不会乱动的。”
剩下的话林听夏声音越说越小,手指不安地搅着,唇瓣紧抿。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感觉自己就像是言情小说中,破坏主角感情的恶毒女配,被“道德”这把刀时刻磨割着心里的那条底线。
因为她刚刚亲他的时候。
其实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的高兴。
包括现在也是。
但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可生物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心跳主要由人体自主神经系统和心脏自身的窦房结共同调控,属于不受主观意识支配的“自主节律活动”。
这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你不守男德。”沉默半晌,林听夏就吐出这么一句话,把陈知屿都气笑了。
“我又怎么不守男德了?”陈知屿挑眉道。
林听夏鼓了鼓腮帮子,总不能说他勾引她吧,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很饥不择食?
她没吭声,眨眨眼,只道:“我就是知道。”
得儿,她那小脑袋瓜整日里不知道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要真让她这么一直闷想下去,地球都不是圆的了。
“昨晚,我没和苏棠月约会,有事也不是骗你。”陈知屿郑重道。
林听夏眨眨眼,一副我看着你瞎编的样子。
陈知屿无奈扯了下唇角,继续解释:“昨晚晚自习苏棠月突然接到了她妈妈住院的电话,她妈妈是我高中班主任,高中的时候对我很照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寄住在苏棠月家里,所以昨晚事发突然,她只找到了我。”
那算是陈知屿为数不多,感受到善意的时光。
林听夏不由得一怔,陈知屿家里那么有钱,怎么会沦落到寄人篱下?
陈知屿:“你要是不信,现在可以去楼上找她,她妈妈也住这家医院。”
那还是算了吧,她跑到人家面前去戳人肺管子?林听夏眨眨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但这不代表她就原谅他了。
昨晚那么危险,她都要吓死了。
“你呢,昨晚烧烤吃的不错吧。”陈知屿抿唇道,语气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林听夏点点头,掰着手指头,诚心气他,说:“对啊,我们之后去了附近的夜市,吃了好多好吃的,有炸串、烤鱿鱼、冰粉……我们还一起喝了酒,他还送我回家——”
“林听夏。”陈知屿沉声喊她名字。
林听夏一秒破功,噗嗤一声大笑着,看着他说:“陈知屿,你怎么那么好骗。”
*
那天之后换陈知屿不理她了。
午后的食堂格外拥挤。
尤其是陈知屿平安无事地返校,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有不少同学都借此机会来看望他,实验班门口一早被堵得水泄不通,宋青阳可是废了半天力气才爬出来。
他端着餐盘一屁股跌坐到肖一筱旁边,刚拿起吸管,面前的饮料却被林听夏一把夺了过去。
他苦着张脸,求她:“姑奶奶,快给我,我要渴死了。”
“上回你耍我那事儿,咱还没算账呢!”林听夏把饮料瓶攥得咔嚓响,她挑眉看他一眼,似是在说,这就是他一会儿的下场。
肖一筱轻抿了下唇,偏头看宋青阳一眼,说:“宋青阳,你是不是欺负夏夏了。”
靠,他俩到底谁欺负谁啊?
宋青阳往座位上一摊,摆烂道:“我真没骗你,屿哥他确实不喜欢弹钢琴。”
“那你上回…而且他家里还有那么多荣誉证书呢!”林听夏呛道,要是不喜欢,为什么要学那么久的钢琴?还考那么多的证书?
“上回……”宋青阳虚虚瞟了眼旁边的肖一筱,都怪林听夏,要不是她话说不清楚,他怎么会把她口里的“那个朋友”当成肖一筱,“上回算我骗你。”
见林听夏抡起拳头要起身揍他,宋青阳又赶忙抱头找补道:“不过这回肯定没骗你。”忽的,像是想到什么,他惊道,“你怎么知道他家里有那么多证书的?你去他家了?”
肖一筱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讶,抬眸看向林听夏。
林听夏一噎,恶狠狠瞪他一眼,说:“宋青阳你要死啊,大喇叭瞎喊什么?赶紧吃你的猪饲料吧你。”
*
宋青阳咬着饮料吸管进班的时候,陈知屿正黑脸坐在座位里。
他笑嘻嘻走到他桌前,拿起他桌面上的饭团在手里掂了掂,贱兮兮道:“哎呀,我们陈主席不愧是劳模,怎么午饭时间还在学习呀?”
陈知屿眼角一抽,夺过他手里的饭团,冷声道:“有病就去治。”
“别学了,问你个事儿。”宋青阳反手扣上他桌面上的习题册,挑眉道,“你和林听夏怎么回事?她怎么还去你家了?”
陈知屿狐疑看他一眼,没否认。
“草,你真把她带家里去了?”宋青阳哭脸,“我之前要去你家玩,你说什么都不肯,重色轻友。”
陈知屿重新打开习题册,垂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去玩。”
“有什么区别么?”宋青阳不解,咬了口吸管,“难不成她去你家还能是为了学习?”
陈知屿没吭声。
“不是吧,你给林听夏辅导功课?”宋青阳眼底难掩惊讶,“那小辣椒,能听你的?”
确实不太听话。
陈知屿握笔用笔帽敲了敲桌面,抬眸看他,轻微皱了下眉,说:“你很吵。”
啧,那小辣椒闹成那样也没见你嫌弃一下,宋青阳撇撇嘴,问:“苏棠月那边怎么样了?”
陈知屿敛眸:“虞老师没什么事,属于职业病,已经出院了。”
宋青阳拍了拍他的肩,意味不明地笑着说:“你这跟童养夫似的,还能照顾人家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