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谢知泠被接连不断的会议和棘手的合同纠纷缠的脱不开身,在她终于忙得团团转到差不多已经把那天的事忘了后,家里的银渐层主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它作为一只猫的本质——脆弱且能折腾。
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谢知泠就发现它蔫蔫地窝在沙发上,平时锃光瓦亮的毛都失去了光泽,喂它最爱的冻干也只是掀开眼皮瞥了一眼,毫无半分在酒吧追着狐狸打时的凶猛。用手一摸,耳朵有点烫。
谢知泠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此猫阴晴不定了点,爪欠了点…但实打实是跟着她一路创业走过来的,从纸箱到出租房再到小公寓,偶尔抱怨地“咪嗷”几声,也没真的嫌弃家贫而出走过。
对谢知泠来说,这猫比公司里某些不省心的艺人还重要。
她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助理陈闻雪安排工作,然后抄起航空箱,把不情不愿的猫塞进去,接连跑了附近几家宠物医院,要么看着就不太正规,要么人满为患,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怕跑远了下雨不好回来,焦头烂额之际,她猛地想起手机里存的那个地址,以及那个在酒吧时,叽里咕噜说猫语的灰毛。
行吧,至少这位的专业能力是明摆着的。
谢知泠开着车,不多时就到了“歪叽宠咖”。门面比想象中更温馨些,木质的招牌,上面画着可爱的爪印。推开玻璃门,头顶的风铃还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前台后面站着个正在看手机的褐色短发的女人,做饮品的机器前则是一个带着眼镜梳马尾的女孩。褐发女生一看就很开朗,见到她立刻放下手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欢迎光临歪叽!是来撸宠还是只用饮品呀?”目光落到她手里的航空箱,又体贴地补充,“哦,是带小朋友来看诊吗?”
“嗯,它有点没精神,喂东西也不吃。”谢知泠把航空箱轻轻放在前台台面上,扫了一眼褐发女生胸口的工牌,上面写着“付宣”。她看着付宣,习惯性地笑了笑:“这个口红很衬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谢谢啊,你这身也很漂亮,”付宣有点意外,但闻言还是一笑,声音都甜了起来,“我马上叫我们老板过来看看。”付宣说着,朝里面扬声喊了一句,“云云!有客人带宠物问诊!”
老板亲自来看病?
谢知泠眉梢轻挑。
没等她细想,从里面那个“懒人沙发摸鱼区”的方向,慢悠悠晃出来一个人。
一身宽松的深蓝色卫衣,熟悉的那头显眼的银灰色短发,不是那天晚上在清吧的那位是谁?
纪云归走到前台,看了看谢知泠,以及她面前的航空箱。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认出她的惊讶,也没有陌生人之间的客套,好像谢知泠只是个最普通的顾客。
“又见面了。”谢知泠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嗯?我们见过?”纪云归很疑惑,但似乎觉得她有点眼熟,抬起头来,好像在回忆。
敢情不是淡定,是真的没认出来。
“几天前,我家猫还…揍了你的狐狸。”谢知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云老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哦,怎么?小霸王战斗猫生病了?”纪云归终于回忆起来,冲她挑了下眉梢,“不好意思啊,我一向记不太住人脸。”
“这猫把泠崽给打了?”付宣有点惊讶。
“可凶猛了。”纪云归应了一声。
“算了,先看看战斗猫。”纪云归说着,她先去旁边的洗手池挤了点消毒洗手液,仔细搓了搓手,然后才走过来打开航空箱。动作挺轻,而且很稳。
她没急着把猫抱出来,而是就着光线观察了一下,又伸手进去,让猫熟悉了气味,随即摸了摸猫的耳朵、下巴,还看了看眼睛。
“这犟毛真长…随主人。”纪云归意有所指地看了谢知泠一眼,谢知泠眯了下眼,没搭理她。
“有点发热,精神头不足,食欲怎么样?”纪云归问。
“什么都不吃。”谢知泠看着她手上长长短短已经结痂的疤痕,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纪云归点点头,把猫小心地抱出来,放在前台铺着的软垫上,手指在猫咪腹部轻轻按压检查。“最近换粮了?或者受什么惊吓了?”
“除了揍狐狸那次之外应该没有。”谢知泠看着她检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还有那截从宽松卫衣领口露出来的、白皙纤细的脖颈。
这人认真工作的时候,终于看起来不那么欠揍了。
检查完毕,纪云归把猫放回航空箱,看向谢知泠:“问题不大,估计是有点应激或者轻微肠胃炎。我给它打一针退烧消炎,开点益生菌你带回去拌在水里或者粮里。观察一下,明天还不退烧或者出现呕吐拉稀再送宠物医院。”
唉,好累。
明天也不上班的话…会被王副总打电话追着杀吧。
“行,听你的。”谢知泠神游一圈回来,看着等她回话的纪云归,立刻点头。
纪云归听到这话,转身去配药了。谢知泠靠在台边等她,目光百无聊赖地扫着室内。
一个看起来毛毛躁躁的男人正给一只兴奋的柴犬穿防护鞋套,柴犬不配合地扭动,他一边动作不停,一边语气夸张地跟狗商量:“三月姐!姐你是我亲姐!抬抬脚,就一下!”
付宣还在前台,这会儿正看着账本,听到这话,冲他喊:“金茂!陆知闲说不给它戴鞋套,遛完回来之后洗洗爪子也行!”
“好嘞!”金茂没再继续强迫柴犬穿鞋套,转身端着盆去打清水了。
金毛?这名字起的…
谢知泠看着这神奇的场景,嘴角抽了抽。
她转头看着付宣:“这是店里的动物护理员吗?”
付宣给谢知泠倒了杯温水,笑着说:“这是我们经理,动物护理员是一对兄妹,今天家里有点事,调休了,经理过来帮忙的。”她顿了顿,“不过美女别担心,虽然动物护理不在,但我们老板看这个很准的。你家这银渐层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呀?”
“云云。”谢知泠接过水,道了声谢,很自然地回答了。
她话音刚落,正好配完药拿着针管走回来的纪云归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看了谢知泠一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你故意的吧?”纪云归不信。
“怎么会?”谢知泠笑笑,“从小就叫这个。”
付宣乐了:“哎哟!跟我们老板同名儿啊!这可真是缘分!”
纪云归给付宣递了个略带杀气的眼神,付宣冲她一笑,转头逃跑忙自己的去了。纪云归走到航空箱前,动作利落地给猫进行了皮下注射。猫咪只是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安静下来。
“好了。”她处理好针头,把一小包益生菌递给谢知泠,“用法用量上面有写,诊金加药费一共220。”
“谢谢。”谢知泠接过益生菌,想起上次的事,语气带着诚恳,于是指了指一旁的付费二维码:“今天看诊的钱,连同上次的……我一起付了吧?就当是给泠崽赔个不是。”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纪云归看了她一眼,“一码归一码,你要真想跟我家崽道歉的话,就在这买一包…这个冻干。”她指了指放在前台篮子里的宠物零食,补充了一句,“这个泠崽爱吃。”
“行,那我就把这包冻干钱一起扫了吧。”谢知泠点点头,拿起冻干看了眼上面的标价签,举起手机,付好了钱。
她转头看着纪云归那一脸“事儿办完了您可以走了”的表情,脑中却浮现出纪云归蹲地上和猫说话的场景,心里冒出来点好奇。
她没急着走,反而身体微微倚靠在前台,看着正在洗手的纪云归,:“云老板,我们这算不算……特别的缘分?我的猫叫云云,你也叫云云。”
“哦对,”她又想起来什么似地补充,“你的狐狸叫泠崽,我叫谢知泠,也是同一个“泠”字。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纪云归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回了一句:“世界上叫云云的猫和人都很多…至于泠字,只能算是给你起名的人还算是有品位。”
行吧,也没说错。
“这就见外了,”谢知泠看着她,“能不能也教教我猫语啊?也省得下次管不住它,又跑出去把谁家的狗给揍了。”
纪云归把擦手的纸巾团了团,精准地扔进几步远的垃圾桶里。随即抬眼看着谢知泠:
“打了我家狐狸就算了,您还打算偷师啊。”
“这怎么能算偷师呢?”谢知泠说,“这是为了维护动物间和平友好作出贡献。”
纪云归上下扫了一眼谢知泠,“教了你也未必会用。你这气场,不像能趴地上跟它喵喵叫着交流的样子。”
谢知泠闻言想象了一下,这画面确实有点…一言难尽。但她没放弃:“也不是非要怕地上的嘛,我可以在家里跟它聊聊。”
纪云归笑了声:“你没事多拿逗猫棒跟它玩玩,把精力耗一耗就行了。”她顿了顿,继续说:“猫这么暴力多半是因为主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光靠你跟它聊几句可能起不到什么正面效果。”
“……”店倒闭也有可能是因为老板嘴太欠。
谢知泠啧了一声。知道从这家伙嘴里是撬不出什么真经了。她拎起航空箱准备走人,却不想听见了一声惊雷。
雨声也没给人留思考的余地,瞬间跟着响了起来,甚至有点瓢泼而下的趋势。
她抱着猫坐了会儿,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减小的架势,反倒是宠咖里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避雨的行人。
付宣和金茂正在前台给客人们递着擦干用的纸巾,炉子上还烧着一壶可乐姜汤。而老板纪云归却像没事人似的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撸狐狸,看上去很是惬意。
谢知泠看了会儿手机,实在无聊,于是又凑到纪云归跟前,和她搭话:“纪老板,你一直是这个店里最闲的吗?”为了印证这个问题不是在故意挑事,谢知泠抬手指了指前台忙忙碌碌的付宣和金茂。
“是啊,”纪云归却承认得大大方方,“老板只负责规划大方向任务,不参与日常琐事,不行吗?”
行是行,就是你闲成这样…真让人有点不爽。
谢知泠看着她:“但我也还没见过,像纪老板这样参与度这么低的老板。”
纪云归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员工这些事上比我靠谱多了,我少添点乱,就是对他们的一大贡献。”
谢知泠闻言挑了下眉,想不到这人这么有自知之明。
“我的确很有自知之明,”纪云归看了眼她,笑了笑。
谢知泠心里那种被看穿的愕然又升了起来,她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真不会读心术?”
“过奖过奖,“纪云归摸着狐狸尾巴,“暂时还没获得超能力。“
“那你怎么判断得这么准的?”谢知泠有点好奇。
“总是要猜别人想什么,习惯了。“纪云归随口答道。
这算哪门子习惯?
谢知泠只当她在搪塞,没再问下去
她看向窗外,这场来势汹汹的雷阵雨总算有了点要停的迹象,淅淅沥沥起来,
谢知泠站起来收拾东西,把猫重新塞回了猫包里。
等她整理完,雨也差不多停了,只剩下零星几声敲打在屋顶的声音。
谢知泠走到门口,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纪云归正蹲在一只棕色的边牧身边,手里梳子灵活地梳着毛,侧脸线条在店内暖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而那只叫泠崽的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熟练地跳上她的肩膀,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画面莫名和谐。
谢知泠收回目光,推门走了出去。
天空依旧阴沉,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新鲜的泥土气息。谢知泠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情畅快不少。
她拉开湿漉漉的车门,把航空箱放上了副驾,坐进去,又扯了几张纸擦手。
一路开回了家,谢知泠先给猫喂了点益生菌,然后换好衣服,躺到了床上,听着窗外又渐渐急促的雨声,又被熟悉的落寞包裹住了。
她闭了闭眼,却又想起宠咖里那种让人放松的、温热的奶茶香气,不知不觉间,竟慢慢放松下来。
是脸盲我们没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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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宠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