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 第263章 重逢

“恭喜你完成了。”

“我问你的问题，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

金光消散，最后在额间形成一道竖纹，阿爻动了动手指，蜷缩的身体舒展开，心脏在胸腔中重新跳动，少年睁开了眼睛，湖面投下一缕恰到好处的天光，跳跃在阿爻眼底，他伸出手去捉，湖水托举着新生的身体缓缓浮出水面。

几只小鸟惊叫着飞走了，少年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面容没有大变化，额上多了一道竖纹，头发更长了，几乎到了腰上，腰间那道自己划伤的丑陋伤痕也已消失，化为金色的“爻”字烙印。

原来03已经彻底死了。

阿爻勾起嘴角，他的衣物早已不在，随意从储物器中拿起一件，正要走出去时，湖面涌动，水流幻化出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我要走了。”

阿爻蹲下身，水流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子。

这湖水一直保护着他，包裹着他，在他重铸身体时提供了庞大的灵力，或许是因为战神的气息威慑，这有灵性的湖没有对他做出趁人之危的事，反而十分亲近。

两道水流揽住阿爻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翻了个面，第三道水流涌起，末端挂了一只缎带一样的东西。

“怎么了？”

阿爻没动，任由水流幻化出一双手的样子，将少年的黑发挽起，用湖底的黑玉缎带在他头上迅速扎了个高马尾。

阿爻摸了摸，缎带末尾坠了玉，冰冰凉凉的，和湖水的质感一样，两只手搭在他身前，动来动去像只寻求夸奖的小狗。

“谢谢你们。”阿爻揉了揉它，水流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站起身，向水面挥手，“好了，真的要走了。”

“再见。”

湖边对每个考核者都公正不阿的雾气，乖顺地对阿爻让了道，阿爻收敛起自己的气息，默默走出神殿，直到刺目的阳光打在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才真正有了活过来的实感。

湖中不过一月，外面竟已经半年了，阿爻掩面走在莫恩城中，城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深渊气息，半年前那场让自己“死去”两次的战争，终究还是人类胜利了。

阿爻坐在街边，点了一碗清茶，听来来往往的人谈论新任皇帝，谈论向皇帝求婚的禁军统领陆狰。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神殿圣女许清如，她以两种身份最终扛起了莫恩的重担，即便只是个没有灵态的普通人，但经此一役，已经无人敢质疑圣女。

阿爻恍惚想起，当时在记忆里曾见过一位男人，时刻贴身保护着许清如，他们说那是公主喜欢的人，应该就是陆狰。但令人惊讶的是，许清如并未答应陆狰，如今深渊战事焦灼，她命陆狰带上莫恩的大部分战斗力，早早出发支援中心战争了。

陆狰一走，皇帝身边便时时刻刻都有威胁，许清如的觉悟，远远超出他的哥哥。

看来一切都很好，阿爻放下茶杯，几个闪身就走到了城门。

“呼……”

阿爻回头，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他长舒一口气，西境战争的阴霾藏在每个幸存者的心中，这道心魔，时时刻刻提醒着阿爻自己应该走在一条怎样的道路上。

他曾在那场惨烈的战争后，单膝跪在战神石碑前，渴求神的力量。

阿瑞斯垂眸，只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吗？”

“如果现在答不上来，就去完成你该做的事吧。”

他现在知道了。

他过往为了活命而战，为了正义而战，为了保护身边之人而战……而这些全都是——为了和平而战。

迎着刺眼的阳光，阿爻向月神像挥挥手，彻底告别莫恩，告别他的前尘，这是他新生的一天，更是他完完全全主宰自己命运的一天。

阿瑞斯投下目光，那道冷峻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了些柔和。

“最终考核，拯救飞月大陆。”

战神的气息逐渐和少年融合，微风吹落兜帽，阿爻目光如炬，遥遥地看向大陆中心。

昔日的誓言被风送到耳边，又消散在阳光下。

大家，战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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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边，狄安娜撑着墨镜和小阳伞，两条腿晃悠悠的，嘴里刚吃完一个苹果，身后便传来空间波动。

“结束了？”

她摘下墨镜，看着从空间裂缝中完好走出来的少女，欣喜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神力充盈，几乎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

她开心地吹了个小口哨：“我就说没死吧。”

“你和他灵魂相连，你的考核完成，也意味着他那边也结束了。”

“怎么样，没骗你吧，嘻嘻。”狄安娜踩着小高跟，撑着裙子原地转了一圈，三头犬小黑看看女主人，又看了看刚刚完成考核的虞幽幽，屁颠屁颠地跑到后者脚边打了个滚。

虞幽幽将小黑抱在怀里，她在第二考核的高压环境中对阵法、情绪、灵魂的掌控增强了许多，伴随着奖励的灵力回流至身体，她感到身体一轻，九十五级不再是屏障，虞幽幽毫不费力地越过了这条线。

少女眼中早已没有了半年前的青涩和不安，如脱胎换骨一般，让狄安娜十分满意，她手中溢出一道光，光芒消失在虞幽幽的手背上，那里的神之印记便越发凝实，狄安娜莞尔一笑：“最终考核是拯救你们的大陆噢，小黑可以借给你。”

“祝你们好运！”

然后她背过身，伸了个懒腰，一边呢喃着什么一边消失了。

“这次这么多神位呢，……的交代应该能完成吧……”

——————

随着深渊在西、北、东边的裂缝越开越多，大陆中心以维尔德城为据点，各国派出代表成立临时战时管理会，以及战时军队飞月军。各处逃窜的军士均被征召入队，随着以飞月阁阁主为统领的北境军最后汇合于中心，大战在一个月前拉开序幕。

不同于几千年来的任何一次演习，这一次的深渊入侵是不可逆且不可避的，比历史上任何一次都来势汹汹，深渊大军从三个方向不约而同地朝中央进攻，北境军的到来不止意味着战力增加，更是意味着深渊怪物单靠边境军队已无法抵抗。

“南边前线怎么样了？”李远秋揉了揉太阳穴，下面的将领上前,“由陆狰统领统帅的莫恩国战力今天已经到达。”

“嗯，让随行军医去看看，没什么大问题的话，让他们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动身支援西边。”

传讯员飞速下去了，李远秋作为飞月军的最高管理，负责战争调派、统领调和等等，这一个月，进攻最猛的方向是西方，然后再是北境，从东边来的深渊怪物只有不成军队的余孽，有零从蛮荒带回来的鬼族相助，那边完全不用担心。

“怎么都长白发了，可恶。”

李远秋叹息一声，迅速完成今天的调配工作，将那根白头发拔掉，他不免怀念起以前在维尔德当甩手掌柜的日子，半年前，他和剑心困在森林中，刚出来就收到了西境陷落的消息，后来就是忙于中心的战场建设，军队中都实行统一编号管理，由于此次深渊进犯的严重性，烁阶八十级以上才可上战场，以乾泠为首的维尔德学院老师带飞月阁势力全部驻扎在维尔德北边，剩余的军力包括西境残兵都留在西边。

打了这么久，大多都是人类方被动防守，管理会分两派，少数派激进进攻，主张将深渊生物全部赶走，效仿南边大爆炸来封闭裂缝；多数派主防御，主张慢慢研究将深渊裂缝封印的办法。

想到白天两派的代表吵来吵去，李远秋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了。

他索性放弃思考，灵态万卷书降临，李远秋挥挥手，整个人消失在书中。

直到一道小兵的惊呼传来，李远秋设置的书中提醒直接将正在睡梦中的自己给丢了出来。

他正睡眼惺忪着，听到有深渊生物偷袭医疗室，整个人都精神了。

顾不得穿衣，李远秋飞速感到现场，只看到一片狼藉和点点血液，虚空中蓝光闪过，那嚣张的深渊统领一边指挥着小兵缠住赶来的支援，一边带着一捆人质在空间裂缝中穿来穿去。

李远秋冷哼一声，提笔在万卷书上画下封锁空间的锁链，一阵奇异的灵力波动后，进犯的统领发现这里的空间无法操控了。

空间封锁有范围限制，它带着被困住的人质转身就想跑，李远秋眼睛一眯，墨笔正要提起，一阵强劲的波动从身后传来，他连忙打出防御灵器护住营地中的人，却见天空上的怪物身形一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块将统领彻底禁锢，而后从天边划过一道蓝光，如轻而快的飞鸟一般，瞬间撞入统领心口。

寒气爆炸，飞鸟化作一杆水色长枪飞入来人手中，统领握着心口后退，眼看想要逃，又被另一道带着雷霆的攻击彻底撕裂，电光火石之间，漆黑的豹影睁开金瞳，统领的灰烬散去，露出一抹高挑的人影。

没了禁锢的人质掉下来，众人纷纷去接，却见地上亮起纯白阵法，一道像幽灵的白色虚影救下了他们。

熟悉的灵力波动涤荡，在空中牵着手的两道人影缓缓落地，男子黑发金眸，目光沉静，自带一股温润之气，他收起长枪，发尾的碎冰一闪而过；而女子一头黑发，唇红齿白，容貌即使是在这漆黑的夜晚也十分惹眼。

女子手中灵力消散，看向李远秋，莞尔一笑：“校长好。”

他已不是维尔德校长，李远秋在这个称呼中怔了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欣慰地向两人点点头，而后目光一转，看向后面出现的另两人，他们一黑一白，脱下兜帽，坦然迎接众人的目光。

阿爻皮肤棕黑，身形高大，脑后马尾随风而扬，身旁女孩相比从前也高挑了不少，梳着双髻，像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姐，虞幽幽吐了吐舌头，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飞扑至女子怀里。

“阿青！”

阿爻大步走来，同木礼鹤碰了碰拳，两人同样单手抱在一起，一触即分。

“好久不见。过得好吗？”阿爻问。

木礼鹤轻笑，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顿时融化，露出柔软的内里，这一笑让阿爻恍惚又看见了以前那个明媚的小礼鹤，他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的头。

“我很好，我们都很好。”木礼鹤轻声说，眼底的泪光一闪而过。

可惜夜色太浓，这一闪而过都仿佛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