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 第208章 极夜

“世界意志？”

在李远秋微微惊讶的语气中，眼前的树摇了摇他的枝干，落下稀碎的光来，夕阳的暖色洒在两人身上，他们冷静得好像不是正在揭开这方世界的秘幸。

【大陆的灵力虽来源于我，但我无法脱离这片土地。】

【‘深渊’是另一个位面，同飞月大陆一样具有庞大的力量，曾在我的眼皮下入侵。于是我给予人类灵力，以及与之斗争的一切可能。】

【你们所见的梦，亦是我能看到的未来。】

李远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是因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从前不曾看到的东西。】

在世界树的眼中，两人身上，各种颜色的“丝线”盘根错节，就像自己的树枝，有好几条泛着耀眼的金色。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

李远秋的眼底倒映出世界树的葱郁，那些小动物们探出头，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两位客人，它们的身上同样有世界树的生命气息，但是没有丝毫灵力，也不是灵兽。

好像世界树将紧紧包裹灵力都集中在了他的根枝中，然后顺着大陆的脉络，蔓延至各地，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那么，请您告诉我们，该如何抵御深渊的侵蚀？”剑心眉头轻皱，开口问。

【这个问题，许多年前也有人问过我。】

【那个时候我没有给出答案，因为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现在……】

世界树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再继续响起。

【现在似乎有了变数，变数就来自你们身边。】

“什么？”

【只有人类才能打败深渊，我看到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你们该走了。】

随着世界树最后一句话落下，眼前的景物飞速变换，夕阳、环形湖、葱郁的藤蔓瞬间消失，他们回到了原地，那个来时被枯黄的树叶遮蔽的道路。

李远秋低头，小道消失了，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看向剑心，后者却抬头望天，太阳快要被远处的地平线吞没了，只剩一点模糊的轮廓。

他开口说：“这森林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随后皱眉，拉起李远秋的胳膊说：“我们快走吧。”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不好的直觉从来都是不可忽视的、危险的信号。

他们用尽全力，从森林深处到边缘，只差临门一脚就可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但是就在快要抬步的那一秒，阳光消失，黑夜降临。

巨大的力量在土壤中胡乱游动，带动大地毫无规律地震颤，那些白天恹恹的植物，在夜晚仿佛是解除了什么封印似的，一瞬间被附予了生命。

枯黄的树干上长出血红的树叶，破败的藤蔓涨大到人手一般粗，还有路边的花花草草，好像有了五官一般，兴奋地颤动着它们的枝叶。

它们发出奇怪的声音，是只有它们之间才能交流的语言，低沉嘶哑，诡异的灰气笼罩四方。

群魔乱舞。

这是一场暗红色的盛宴。

和白天完全不同。

剑心握着李远秋的胳膊的手紧了紧，两人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自身的气息。

他们一动不动，李远秋仰视剑心，和那双亮亮的眼睛对视，逼音成线，在剑心的脑海里问出声：“这是……？”

“我也不知道。”

他好看的眼尾眯起，不太确定地说：“……是深渊的气息。”

来不及说太多，那些植物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止了喧闹，然后直刷刷地朝两人看来。

花脸摆出人性化的愤怒表情，但因为发育不全，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更多的是滑稽。

李远秋：“……”

血色藤蔓铺天盖地朝两人包裹而来，凑近了看才看清，原来藤身上那些细小的凸起是一个个灰色的眼睛。

深渊生物。

判断出这一点的剑心毫不犹豫地祭出鬼剑，剑尖划破浓雾和空气，带起一阵剑鸣和森然之气，鬼气附在剑身，通过伤口侵入植物的身体，他们开始撕扯同伴，混乱到自我攻击。

低等级的深渊生物自相残杀，很快就解决了。

如果这里有深渊生物的话，难道也有裂缝吗？

可是这种邪恶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世界树周围的森林呢？

剑心一手执剑，解决完后看了一眼李远秋，无声地询问。

李远秋想到了聂无双的那句忠告——“最好在太阳落山之前去。”，下了什么决心，于是点了点头说：“走吧。”

他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两人心照不宣地朝来路走去，也就是森林深处，那里一定有更强大的深渊生物存在。

这个空间没有一丝一毫地灵力，越往里走，连身体里的灵力都要被撕扯压迫而出。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浓郁的深渊之力，比李远秋所遇见的袭击维尔德那次更加浓郁，甚至连北境的裂缝偶尔逸出的压迫感也不及这里。

“小心！”

下一秒，鬼剑无声出击，撞上了黑夜之中的硬物，发出刺耳的轰鸣，引起了小范围的空间扭曲。

剑心拉着李远秋暴退，鬼剑归位，剑身竟有些抖。

剑心心里一惊，来者起码是和他实力相差不远的人，或者是……

渊者。

他看着黑夜里那只快速隐去的手，以及一闪而过的，灰色的眼睛。

“哼。”

身边的人冷哼一声，万卷书瞬发，雨帘落下，不偏不倚地挡住从背后飞来的火焰。

在蒸腾的水汽中，李远秋看着大大咧咧从灰雾里现身的人，他浑身包裹着焰火，高温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扭曲模糊，就像一个行走的炸药桶。

但火焰本身确是平静的、甚至有些诡异的灰色，两种气质结合在他的身上，给人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又一个渊者。

李远秋同剑心背抵着背，以这里深渊之力的浓厚程度，出现渊者似乎并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但是就人类灵临师几百年的经验来说，渊者的性格不同，他们除了遵循深渊之主的命令外，还保留了自己独立的思想。

所以很难见到渊者联手，没想到这次碰上了。

李远秋正对的是曾出现在南边的火之渊者，而剑心对面的是从未见过的，连长相都不知道的神秘人。

火之渊者动了，他没有说话，身体却朝李远秋奔来，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交手了。

路上的植物自发退避三舍，他脚踏之地，连土壤都烙下深深的印记。

第一、第三技能瞬发，一青一赤色毛笔分别出现在他的双手中，左右手挥动，同时动笔，在卷上画出奔流的水与无数海之灵兽。

渊者拥有的只是接近九十九级的能力，并不代表他们每个人都实实在在地达到了这个高度。

霎时间，金光乍现，无数灵兽自卷中奔涌而出，海水蔓延至各处，打在火之渊者的身上，激起一阵蒸腾的水雾，他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巨魔鲨群咬上他的腿，电鳗缠上他的腰，但随着灰色的焰火从他皮肤下冒出，那些灵兽又在高温下一瞬间化为尘埃。

李远秋不急不慢，画下风与雷电，吹散浓郁到压抑的深渊之力，雷电化为锁链，禁锢火焰，防止他借着风势越来越大。

在人类与深渊漫长的拉锯战中，火之渊者的性格和行事是最好摸清的，因为他的攻势直白，横冲直撞，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又皮糙肉厚，给人带来不少麻烦。

“叮——”

刀剑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剑心单手挽了个剑花，这次他看清楚了那来自黑暗中的匕首，刀身漆黑，如同他的整个人一样，与黑暗融为一体。

“你的对手是我。”剑心说。

他硬生生截下了对方想要对李远秋出手的刀刃，鬼剑附带的强制眩晕让黑暗中的人没有及时抽刀，从而被剑气震了出来。

剑心这才看清神秘人的模样。

是一个黑袍的瘦小身影，看不清脸，全身上下唯一能分清的是持刀时露出的一小截苍白的手腕皮肤。

鬼剑再次刺出，黑袍人矮着身子，堪堪擦过剑尖，又一次被黑暗吞噬。

剑心：……

这一来一回的试探，剑心清楚了，这个渊者是正面战斗能避则避，适合潜伏在黑暗中的杀手类型。

这正合他的意，剑心没再试图把他揪出来，而是执剑加入了李远秋同火之渊者的战斗。

平衡瞬间被打破，胜利的天平朝着李远秋二人倾斜。

鬼剑不是实物，是灵态，也是阴阳调和所创造的东西，一定程度上属于他自身的小世界，所以对上由深渊之力铸成的火焰，不但没有被侵蚀，反而隐隐占了上风。

火之渊者拖着他沉重的盔甲向后退，他不得不直面两位接近百级大能的压力，此时有些手忙脚乱，深渊之力不要命地倾泄而出，铸成火墙和火盾，勉强挡住攻势。

他一边后退，被逼到某一时刻，突然出声，声音带着沙哑，仿佛是声带都被烧坏了，像极了老旧的机械重新启动的嘎吱声。

“长……夜！”

呼救的话音落下，不知从哪里刺出刀刃，鬼剑挡住一刀，另一刀便从视线死角刺来。

鬼剑在剑心的操作下分裂成无数柄，接下了来自四方蜂拥而至的刀刃攻击。

“啧。”

长夜从喉咙中挤出一声气音，再次隐入黑暗，这一次，黑暗在吞噬他的身体后并没有褪去，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裹了在场的所有人。

——极夜之境。

长夜在心里默念着。

然后转头，握紧了手上的刀刃，青筋毕现，黑袍下明明是一团漆黑的脸，火之渊者却能感受到，他在“看”自己。

那团漆黑凝视着火之渊者丑陋的盔甲，一字一句地用少年冷冰冰的音色，吐露着愤怒的话语。

“不许叫我的名字，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