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盛宴 第9章 落雨

门缓缓合拢。

索恩按下按键，说“去大门。”

机械音回应，空间又开始移动。

沈频笑倒是有些意外，去大门做什么？他们难道有这么好心让他离开？

索恩取出公民手环递给沈频笑。

沈频笑怀疑有诈没有接，问他：“什么意思？”

“暂时还给你的意思。”

沈频笑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了。

手环外表倒是看起来没有变化，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进行改动。

索恩低头在自己的手环上操作，两人没有再说话。

“到了。”索恩又进行识别，大门开启，展露出外面的世界。

外面是夜间，正下着倾盆大雨。一辆车停在雨中，雨滴砸在车顶上乒乓作响。

索恩又在手环上戳了片刻，那辆车精准的停在门口。

他率先上车，对沈频笑说：“我送你。”

“去哪？”沈频笑没有动。

“算了，告诉你也行。”索恩调整坐姿，“去你家。”

“为什么？”

“不愿意回家吗？”

“回家做什么？”沈频笑反问，“反正还得来这边。”

“先上车吧，我在路上和你说。”

沈频笑摸了一下项圈，还是开门进入车内。

悬浮车升空上路。

沈频笑看着窗外，钢铁高楼大厦林立，高饱和的广告牌与霓虹灯闪烁不息，将他的脸映射得缤纷交替。

他听到索恩说：“【盒子】基于过去经历构建，所以在一个环境中生活更久，就更容易构建出那个环境——从而找到在那里住过的人。”

“怎么不去莫家住？”

“你愿意？”

“……”沈频笑还真不愿意。

“或者去莫绥心经常出现的地方。”他不愿意让这些人关注他家，试图改变对方想法。

“需要有共同回忆才能遇见。你家应该是你们共同回忆最多的地方。”

你知道？沈频笑默默想，又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给自己静音了。

索恩又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沈频笑一律当耳旁风，只盯着窗外把大楼想成积木，一股脑胡乱推倒又费力扶稳放好。

到达一栋普通得有些破旧的楼下，索恩启动自动停车，递给沈频笑一把伞。

“添加一下好友？下周我会来接你。”

“不添加你们联系不到我？”

沈频笑讨厌发消息，加联系方式意味着更多占用他私人时间加班的可能。

他上班的时候因为工作是自己选的勉强忍了，现在被迫打工还想……

索恩观察沈频笑，这个人脸上不显，语气也依旧平淡，若外人听起来这句话好像只是货真价实的疑惑，对话的人却知道其中暗含的锋芒。

他离得够近，能发现沈频笑扣衣角的动作。不明显，或许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透露出一种名为“不高兴”的情绪。

感受到被打量，沈频笑明显不自在，那种情绪变得剧烈，他好像很想直接做些什么，但是最后只是不紧不慢的接过伞。

看来他讨厌被安排，可惜他现在只能接受。

索恩这么想着，又露出笑容：“那记得接电话。”

烦躁到达顶峰，沈频笑根本不回话，只留下一句“工资结给我。”然后利索的开门下车。

索恩神色晦暗，看着撑伞离开的背影融入雨中。

沈频笑把伞收好放下，在楼道门口进行认证。

「虹膜认证失败」

扫描屏幕中的青年长相英气，嘴角微微下垂，有一双漂亮的柳叶眼，灰紫色的瞳孔像看不透的深渊。

「虹膜认证失败」

沈频笑看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摘眼镜。

看来真是和索恩待傻了。

「虹膜认证成功」

戴回眼镜，进入楼道，沈频笑确认索恩离开才上楼。

回到家里，沈频笑安静合上门，开灯，环视房间。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颗蓝莓树。

仿纸质书籍整齐又随意的堆放在地毯上，几件衣服搭在椅子靠背。拼到一半的小型金属模型静静躺在地上，零件散布在它周围。

所有东西都保持着沈频笑离开前的样子。

他看到这些东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才感受到一丝安心。

沈频笑绕过模型，走到蓝莓树前。

这颗不大的小树苗摆在客厅角落，控温浇水照明装置环绕周围，在这个家中突兀又和谐。

“我回来了。”沈频笑对着树苗说，并翻看叶子检查树苗状态，“婆婆，最近怎么样？”

没有人回应，沈频笑自顾自接着说：“……据说莫绥心失踪了，有人要我去找他。

我不愿意，他们就绑架了许飞光。我去了之后，他们让我进到【盒子】里。

嗯……有点像薛定谔的莫绥心。

我在【盒子】里面没有找到他，却看到了以前的我，长着精灵耳朵的那种。据他们说这是融入了精灵经历的原因——说起来好像很久以前有报道发现精灵，只是没多久就再无消息，看来是被他们抓去了。

我和以前的我进行交谈，他说你是月亮，给了我一把玻璃钥匙……

你还记得吗？是你以前送给我的那一把，被我挂在笔袋上，可惜后来坏了。”

想到什么，沈频笑转移话题：

“……嗯……不说这个了，我没想到都分手了他还能给我添麻烦。

不过这家伙就是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我的生活，后来又……”

不知又想到什么，沈频笑没有再说下去。

家里没有安装智能系统，沈频笑开始动手收拾屋子，等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已经到了深夜。

屋外的雨一直下，沈频笑没戴眼镜，整个人依靠在窗边，看呼出的热气把窗子蒙上薄雾，留下不规则的白浪，涨潮、退潮、涨潮。

乌云密布，今夜看不见月亮。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过后，沈频笑的肩膀受到触碰，他一颤，条件反射绷紧了身子。

他慢慢坐直，一个东西从肩膀滑落，那一瞬沈频笑说不出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

向后看去，一个金毛犬玩偶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显得说不清的委屈。

大概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把柜子摆好。

沈频笑把它拎起来，沾了一手厚厚的灰，刚刚平静的内心又被它带起说不清的情绪。

看来还是打扫的不彻底。

这么想着，沈频笑点击按键开启窗户，抓着玩偶的耳朵把它送出去。

玩偶全部的重量都只能依附在两只手指上，它晃悠着，试图靠近沈频笑换起同情，却依旧难逃被雨水冲刷的命运。

很快它的绒毛全都耷拉下来，湿漉漉的皱成一团。

沈频笑就那么淡然看着一团金色在雨里挣扎，心里却没有觉得好受。

玩偶吸饱了委屈，越发沉重，沈频笑的指尖沾满水，手与玩偶之间摩擦一点点减少。

直到一滴最普通的水珠砸到指尖。

——玩偶骤然离开。

“哐当！”

玩偶掉下去的瞬间沈频笑大脑空白，直接扑过去捞起玩偶，连椅子翻倒都顾不上。

他的心脏碰碰直跳，带着整个人止不住发颤，比之前在【盒子】里都紧张。

收回身子的时候沈频笑上半身几乎湿透了。

他缓缓低头，看到小金毛可怜兮兮的蜷缩在他的手上。

作为眼睛的黑色珠子倒映着灰影，发梢的一滴水珠趁机滑下，刚好停留其上。

看到泪珠滑落，沈频笑怔愣的想：“你倒是先哭上了。”

随即狠狠地将小金毛抱在怀里，试图把他揉进血肉肺腑。

——

等平复得差不多了，沈频笑又觉得自己傻。

我这是干什么？

我有病吗？

我大概是有病。

是人都会有病。

有病才是常态。

太累了就容易脑袋不清醒。

脑袋不清醒就容易干蠢事。

嗯，还是太累了。

……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起身关窗户。

不知是不是刚刚撞坏了哪里，窗户的按键失灵，沈频笑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把窗户合拢。

然后他认命一般，把狼狈不堪的玩偶塞进烘洗机，启动快速清洗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