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前奏曲 第17章 Part17

金曲奖在每年的五、六月份举办，参与评审的作品是前一年一整年的音乐产出。可是乐笑是新人，没有粉丝积累，底子很薄，一般类似的情况，歌手会在前一年或者这一年的较早月份发行作品，毕竟市场反应、势头积累都需要时间。

但是陈佩拉的意思是让乐笑在本年度提审日期截止前发行，冲击一下新人奖；公司的意思也是希望她能趁热打铁。

乐笑对得奖与否不甚在意，但是创作出好的作品这件事，在她看来确实很要紧。只是她以前写出来的那些歌跟已经定下来的几首，不是风格不适配，就是以现在的眼光再看会觉得没那么好。

录音结束之后，乐笑一个人在音乐室写歌，再看时间已经是深夜，楼层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她拉开窗户望着天空，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亮得夜空的星月都望不见了。可是它们依然高悬，只是融于夜色……

四月底的北京，天气清凉干爽，凌夕是来拿一本书的下册的，却没想到还有人在。几间艺人工作间只有乐笑的还亮着灯。

凌夕走近，站定在门口往里面望去便看到乐笑坐在窗台上，一脸专注地仰望夜空。风撩动着她散落的秀发，不知名的洗护香吹在脸上，心脏像被羽毛轻拂。

乐笑轻声哼唱陌生却动人的旋律，伴着微风，融于夜色。这一刻，凌夕又变成了虔诚的观众，欣赏着蝴蝶煽动翅膀。

凌夕是习惯在安静中创作的人。

一个人沉默，凌夕便不会去打扰。

乐笑把新想到的一段旋律用手机录了下来，刚刚试了一下暂时很难扩充出较为完整的东西，决定还是先回去。楼道里的灯被调为感应模式，走过的地方又变回黑暗，乐笑回头看了看，“安全出口”的指示泛着绿光，衬得安静的空间有点森冷之感，乐笑赶紧快步到电梯处，待进去后明亮非常才松了口气。

在一楼经过那架博兰斯勒时，乐笑又放缓了步伐，稍作纠结还是想去弹一弹，就弹刚刚作出来的曲段，在弹的时候又修改了几个细节，乐笑又录了下来，再放出来听了下，觉得确实好很多，按照修改后的版本又弹了一遍，乐笑今日积攒的压力终于有所消解，她满意地轻轻给自己鼓了鼓掌。

放松感涌现，乐笑才察觉到疲惫，她就这么坐在钢琴凳上愣神，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只是单纯地没有力气动起来，直到大厅里三点整的钟声响起。

乐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仰头活动活动肩颈。身前是这么高音质的优雅乐器，乐笑还真是舍不得就此起身。正好现在没有人，乐笑决定再弹点什么。视线扫过手机，乐笑双手搭在琴键上，开弹《第二匈牙利狂想曲》，她以前可是练了很久才有Tom弹出来的流畅度，这么想着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一首弹完，乐笑又弹了一首《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她边弹边想以后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那边的风光。最后就用偶像的音乐来结尾好了，就弹《蝴蝶星云》吧。

乐笑喜欢哪首曲子，就会练习到不看乐谱也不会出错的程度。以前在家，她的卧室里有一架钢琴，但是她一弹奏就废寝忘食，爸妈担心影响她的健康和学业，只好搬到客厅去了，还给她严格规定了每日练习时长。

《蝴蝶星云》是凌夕那张四专中，乐笑最喜欢的一首歌。凌夕从没有讲过他的创作灵感来源，他是不是为了那只蓝蝴蝶写的这首歌不得而知，如果是，那他的心情很完美地传递给了乐笑。相遇本身已是奇迹，已值得十分感激。

乐笑终于起身要走，却在回过头看到台阶下的人时愣住。凌夕就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听她弹奏的。

乐笑看见他显然很惊讶，“凌夕前辈你还没走啊？”

凌夕能分辨出乐笑脸上有一份难以抑制的欣喜，这也同样令他开心，“回家吗？我送你。”

坐在黑色迈凯伦里，乐笑想到这是自她躲凌夕之后两人的第一次交谈，意外的，她并不觉得尴尬，心里满满得都是喜悦，这可能就是偶像的魔力吧。

乐笑想了想，还是自己先开口吧，“前辈你的新专辑准备得怎么样？”

凌夕微笑着看她一眼，“差不多了，六月份能按时发行。”

凌夕一年一张专辑，都是六月份面世。

“你的EP呢？”凌夕又问。

“还是差主打歌，不过刚才已经有了一点灵感，回去再整理整理。”

凌夕没有再放歌，而是打开了广播。凌晨有一档电台节目，叫“静谧”，每一期都会有一个主题，全程围绕这个主题在聊。深夜未眠的人听这档节目很合适，以前的主持人是两位女士，每期做得都很用心，乐笑很喜欢，有时候还专门设闹钟醒来听。说起来乐笑知道“静谧”的契机，也是因为凌夕。

乐笑当时在升学班，没什么娱乐时间，只有每周日下午可以从堆成山的复习资料里逃脱出来喘口气，乐笑有次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已是凌晨，也不想看书，也睡不着。乐笑戴上耳机打开了收音机，转换频道间听到了两个很温柔清亮的女声，在讨论当期主题“潮汐锁定”，背景音乐是凌夕的七专的同名主打《潮汐锁定》的弦乐版本。

这个天文学概念被两个人解释得非常浪漫，配上绚烂梦幻的旋律，简直是一场思想和心灵的盛宴。

结束时还用了凌夕的人声版本，同样的温柔缱绻。

当年粉丝后援会把这期节目全程录下来，转成MP3格式传到了贴吧上。乐笑还下载到了电脑里。

后来两位主持人开始做电视节目，一个做了体育频道的主持，一个做了电影频道的主持，这档电台的质量就没有那么好了，乐笑已经很久没有听了。开场音乐没变，《舒伯特小夜曲》响起，乐笑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现在乐笑22岁，当年的凌夕也是22岁。乐笑22岁的时候刚刚出道，还在为第一张EP的主打曲发愁；凌夕22岁的时候已经是乐坛知名才子，手握七张神专，赞誉无数，代表作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果然偶像就是偶像，如明月高悬，奇迹般不可触及。不过乐笑丝毫不嫉妒，她只会感恩于月色皎洁，拥抱月亮的奢望她从未有过。

这一期的主题是“柏拉图”，其实是很值得深入挖掘的概念，但是主持人貌似并不怎么理解其中含义，连带着说的话里都有着藏不住的鄙夷，也不知道是瞧不起精神之爱还是瞧不起同性之爱。

两人同时叹出一口长气，对视一眼又一块儿笑出声来。

凌夕：“他不相信真的存在。”切中肯綮。凌夕一下就听出了主持人所言背后的缘由。

乐笑点点头，“大概是没见识过所以无法相信主义的存在吧，柏拉图给人的印象很理想化，因为觉得不存在所以轻蔑吧。”

沉默了几秒，凌夕才再次开口，不过是提问。他问乐笑，“你相信吗？”

“相信啊。”乐笑不假思索地回答，“也不一定是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也可以。”凌夕看她，眼睛里满是探索和好奇。

乐笑只好继续解释说，“好比粉丝对偶像，哪怕永远也无法站在他身边的位置，还是心甘情愿喜欢他支持他维护他。明明无法触碰，却任由对方占据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这应该就是精神之爱了吧。”她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偶像说这个，快停下来，可是凌夕时不时看向她的专注神情让她无法停止表达。

凌夕表情微动，再开口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车的隔音很好，乐笑是听不清的。凌夕说：“这好像不是相互的。”

乐笑很认真地摇摇头，“没人说喜欢一定要有回应啊，我想被打动的一刹那，认识没想过对方也看过来的。发自内心地去欣赏的时候，功利心是消失了的。嗯……心动很震撼，不会有空间去想别的。”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乐笑甚至有点感谢主持人没什么营养的喋喋不休，否则她的紧张感一定会让心跳声过于明显。

过了会儿，凌夕终于再次打破沉默，“我看了你的那期综艺，很好看。你的吉他弹得很厉害。”

“谢谢前辈！”乐笑本来因为凌夕提起那期节目感觉到紧张，紧接着又因为偶像夸了自己而沾沾自喜。凌夕公开演奏过的乐器不下十几种，每一种都被专业演奏者夸赞技艺超群。能得到他的肯定，乐笑深感荣幸。

电台里提到“大众眼光”，欢喜过了，乐笑又想起来因为自己思虑不足导致凌夕遭受的非议，表情又纠结起来。

凌夕发现得很快，也没有放任坏情绪的滋生，他直接问：“怎么了？”

乐笑紧紧抿了下嘴，将身体略微转向凌夕，她异常认真地说：“凌夕前辈，我想和你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乐笑……”凌夕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一点点无奈，“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不需要总是道歉。你能在节目上弹那首歌，我很开心。第一次听你弹，回去我也弹了一遍，不过没有你弹得好，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明白我想表达什么。”

因为凌夕的话，乐笑愣住了，眸光直勾勾地放在凌夕脸上。

广播进入尾声，德彪西的《月光》响起，好像月光顺着音响倾泻而出，月色也在狭小车厢里蔓延得无边无际。

在乐笑纯净双目的注视下，凌夕无比庆幸这条路很熟悉，不至于迷失到陌生之地。

再见来得很快，乐曲都没有到中部。

“乐笑，你……”

“嗯？”乐笑眨眨眼。

“……到了。”

“啊！谢谢前辈！”

凌夕看着她着急忙慌地下了车，然后在月光中跑远了。

你对我，算是柏拉图吗？凌夕差点问出这个问题。

真是要疯了！

这种失控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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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Part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