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房颤 第1章 波德莱尔，我原谅你了

“波德莱尔，我原谅你了。”

为了放过自己，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原谅你，在你没有道歉之前，在你遗忘之后。

狠厉的雨箭射穿整个垃圾场，天空在向下生长。

他们之间这场将至未至的暴雨终于还是在七年后降临。

宁不归费力推开身上颀长的躯体。

是个暴烈凶残但是伤痕累累的少年，大面积失血使得他面色惨白。

在互不知晓的14、15岁，不归还是认出了当初这个日夜相伴的竹马。

“也好，你忘了也好，那时我们还小，现在，希望你干干净净。我生命的第一个英雄，第一个共犯，也是第一个背叛者。”

不归还是选择带他逃亡，瘦弱的身躯费力背起受伤的少年。

两条相互支撑的身影一如童年那样，雨幕里藏着他们的故事。

这条险峻的小路不久之前，还只有不归一个人。

————

夜复一-夜，周而复始。

不归如往常一样，撑着伞走在偏僻的小路上。

气氛十分不同，与众人面前温和友好的形象相去甚远，瘦雪霜姿的少年孑孓而行，黑伞隔开一个世界，把雨点抛在身后。

垃圾场中心而隐秘的角落，他藏了东西，今晚要干三个小时的活才能完成计划，不归走得不紧不慢、步伐踏实。

突然，不归停住了，愣住了片刻。

异动。

是哨兵的信息素，与自己前所未有的高度契合，正在失控崩坏边缘，信息素并没有四处散溢，而是像在真空中被极致压缩，在主人压制下疯狂乱撞但没有出口，只有一丝一缕不自觉被引诱，顺着空气攀爬上自己。

就短短的一刹那，又消散得无影无踪，抗拒的意味很强烈。

“如此急不可耐，又拼命摆脱，你这人够拧巴的。倒像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不归暗想。

帮忙这件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归本来想置之不理，继续走自己的路。

突然，雨下得很大，开始电闪雷鸣，雨点用力砸向地面。

狂风暴雨中，不归抬头看看忽明忽暗的天空，仿佛冥冥之中连天意都在断送哨兵的希望，想让他束手无策，想让自己做个四处逃窜的避难人。

“我偏不信命，偏不躲开。”

不归变了方向，走向一条险峻的小路。

越走近越能感受到危险，闯进了凶兽的巢穴，迎面而来的是精神攻击，雨点因为巨大的能量波动还没到达地面就被击散成细小的水分子，然后迅速被蒸干，甚至空气都扭曲成一个个模糊的漩涡。

不归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缓缓释放友好的信息素试图安抚暴动的精神能量，一只手紧握着伞柄，但是手中攻击性精神链接的警告不容小觑。

走近了，哨兵的面庞和身姿也清晰起来。

不归只需一眼，恍如隔世的熟悉感瞬间笼罩，但是对方明显完全不认识自己。

‘幸好，我们都长大了......’

伞成为了一种信号，交手一触即发，对峙了将近10分钟，哨兵放弃了攻击意图，开始疯狂向宁不归索取信息素，饥-渴地搜刮着能拯救自己的激素。

一个迅猛的身影快速冲来，空气中只剩残影，不归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

‘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扑人。可是我没有小时候那么弱。’

就在伞掉落的瞬间，其实不归已经对着哨兵发起了精神攻击，哨兵显然痛极了，血红的双瞳涣散，但是依旧紧紧抱住不归，没有攻击性只是力道太大。

不归感觉自己像是被绞杀，被一条浑身是血的大蟒缠住，手脚无法动弹呼吸也困难。又放出了两个攻击波，哨兵还是没松开，不归只能放出安抚的信息素，身上温热的躯体马上有了反应，禁锢自己的力道松懈下来，紧接而来的是，哨兵粗-乱的鼻息，在自己颈侧-厮-磨，不归浑身一抖，止不住地颤-栗，一个没忍住高浓度的安抚素溢出。

‘你确实长大了。’

哨兵直接晕了过去。

不归趁机进入了哨兵的意识云，帮他简单梳理了一下暗伤，顺便在精神海搜寻了一番。

记忆剥离！

他的精神海有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痕，那是记忆被剥离，精神力断裂的痕迹。

除了裂痕，大大小小的精神触-手上还有各种触目惊心的针孔、被电流击穿的烧伤痕迹，丑陋的人造电极盘踞在大脑的沟沟壑壑里。

这是被研究透了的人体。

不归狠狠皱起眉头，心中不免刺痛起来。

‘原来，无人知晓的地方，你已经被摧残无数次。非法实验室那帮阴毒的白色恶鬼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你。’

大部分人造电极已经被波德莱尔自己毁掉，剩下很多疮口。

不归像小时候那样，把温热的掌心贴到他的额头上，加大了安抚治愈力度。

“波德莱尔，我原谅你了。”

“也好，你忘了也好，那时我们还小，现在，希望你干干净净。我生命的第一个英雄，第一个共犯，也是第一个背叛者。”

情况不容乐观，不仅是波德莱尔的身体，有人追来了。

早在捕捉到哨兵信息素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展开了领域，而且是觉醒以来，最大面积的领域，避开了哨向反应机制，不动声色地覆盖了半个首都星。

西北方向来势汹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无法确认目标，也没有发动大规模搜捕，而是秘密行动，只派了精锐进行高精度追捕。

在首都星如此行事，这里面有猫腻。

不归手脚利落拿起一旁的雨伞，拆开伞柄，对着底部敲了三下，一个全息投影散在空中。

画面里，两头乱糟糟的红发挤在画面里，神情紧张还带一点未完全睡醒的朦胧。

“小宁，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罗克斯和卡洛兄弟俩异口同声问到。

“没事，救了个哨兵，叫醒梅姨和街坊，消除生物痕迹交给你们了。

敌人还有估计40分钟到达垃圾场。

1个A-级向导，3个哨兵，两个B级，一个S级，这只是先遣，未来几周可能会有深度搜捕，只要躲过第一波搜查，后面的问题应该不大。”

大家马上行动起来，配合默契，各自到位。

宁不归背着波德莱尔残破的身体，快速向溶解池走去，双手费力拦腰抱起昏迷的哨兵，纵身一跃，跳进了浑浊不堪的池水里。

在危险到来之前，垃圾场的居民们消灭了证据，若无其事回了家，伪装一个平静的夜晚。

敌人在垃圾场，里里外外搜寻了3遍，最后在一个巨大的溶解池前，停留了一段时间。

宁不归就带着人藏在池底复杂交错的管道旁，缓缓向旁边昏迷的人输送能量以维持其生命体征。

星际人类已经进化到特定情况下不需要空气，只要有能量就能生存下去。

溶解池里因为常年清洗各种废弃的垃圾，残留能量复杂，充斥各种元素，虽然溶解池里的溶液对觉醒者的身体伤害不大，但驳杂的信息使得哨兵敏感的神经极度不舒适，还会一定程度上干扰向导精神网的灵敏度。

哨兵向导多次交替布置神经网监测水里的情况，没有异常，最后决定不下水查看。

“报告上级，垃圾场并无可疑人物。我们朝下一个地点探查。”

“加快速度，他受伤了，控制不住信息波动，逃不掉的。不要小瞧他的移动速度，也许已经逃亡其他星球，不要在首都星逗留了。”

“是。”

搜捕小队快速离开了首都星，全速朝着其他星球探寻。

谁都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宁不归，实力深不可测的向导，千钧一发之际直接封-锁了逃跑波德莱尔的信息素和能量，阴差阳错将晕过去的哨兵拦截在了首都星最灰暗复杂的角落，躲过了第一波最致命也是最有逃脱可能性的搜查。

今夜过去，上层暗潮汹涌，不同势力对波德莱尔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搜寻。

不归在水中一手牵引着波德莱尔，一手游向岸边，已经精疲力尽，还是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不归打开门，罗克斯和卡洛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兄弟两个看着有些狼狈的不归和更狼狈的哨兵，很担心救下这个哨兵会不会招致祸患，担心强大的敌人会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担心不归苦苦隐藏的身份就此暴露。

复杂的情绪涌上罗克斯的心头，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双手一摊故作轻松开口，“又要养一个，这下更穷了”。

卡洛接着补充，“但是我们多了一份哨兵的力量，霍尔大叔走了，现在他来了，这也算件好事。”

“别怕，结束了。”不归也松了一口气，锤了锤兄弟两个。

三个半大的少年熟练地给伤员清理伤口，简单的止血过后，把人抬到医疗舱里，摁下了修复键。

“全是致命伤，他真是命硬。”卡洛说到。

罗克斯，“不仅命硬，还很幸运。遇到了我们，遇到了不归。还有霍尔大叔留下的修复舱能帮他过了阎王爷那关。”

不归，“不止是幸运，觉醒者太过依赖自己的异能，看不见眼前的事实，小瞧普通人，自负自大。只要他们多看得起我们一分，就能发现垃圾场多一分的端倪，多承认一点我们的能耐，就不至于溶解池近在眼前，还找不到目标。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愿意像普通人一样下水查看，我们插翅难飞。”

“小宁，不管怎样，遇见你就是幸运，不管是他，还是我们。”罗克斯揽过弟弟卡洛和不归，低头说到。

罗克斯说的没错，仅仅相遇，已经是彼此最大的幸运。

荒寂光年倾斜，亿万万群星有了渡口。

“小宁！躲开！有鬼啊！”站在门口的卡洛感受到有一团阴森森的黑雾撞开门朝着不归扑去。

“嘤嘤嘤~~~”

人！是你！咪好想好想好想你！咪找不到你！咪丢了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你好香~咪贴贴~~~

不归本能伸手防御，黑雾居然发出了声音。

黑雾急忙又黏糊糊地圈绕不归的四肢，又将躯干紧紧包裹，缠着他劲瘦的腰肢。

它粘人温顺，速度之快，宁不归毫无防备就被缠上了。

只见黑雾上瘾般贴着皮肤也不用力，但层层叠叠不留空隙。

“小黑雾真可爱。”不归摸了摸好久不见的黑雾，一如既往又鲁莽强大又粘人委屈，还带点撒娇。反差很大，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忽视的猫咪。

卡洛，“哪里可爱了？这是啥东西？好恶心。”

罗克斯和卡洛连忙上前，尝试帮忙驱散，但是黑雾没有具体的形态，两人根本无从下手。

“没事，这个是那个哨兵的精神体。”

“精神体？不是说精神体没有实体，一般人都看不到的吗？”

“确实奇怪，小黑雾，你怎么能有实体呢？”不归温柔拢了拢它，自己和它的相处确实太过短暂，几乎算得上电光火石那样短。自己并不了解它，它还记得自己也是很神奇。

“嘤嘤嘤~~~嘤嘤嘤......”

人家才不奇怪~这是咪的能力，咪是不是超级厉害，咪就是这么强......

“说啥呢？听不懂，好了，不要蹭了，好痒。”不归感觉手心有点痒痒的。

罗克斯疑惑看着面前的黑雾，“哨兵的精神体一般不是生人勿近的吗？怎么它这么自来熟？”

“难道你们认识？”卡洛指着修复舱里的哨兵。

“不认识。”不归斩钉截铁回答。

“嘤嘤！”

认识！

罗克斯，“精神体连拟态都没有，看来也没厉害到哪里。”

“嘤嘤嘤嘤嘤！”

咪超级厉害！

卡洛，“还是个话痨，吵死了。”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你才话痨！人~他们讨厌......

“哈哈，好了，怎么这样都能吵起来。小黑雾，乖一点，我帮你检查一下，你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

不归借着检查的理由，带着黑雾走到一旁。

不归细长的指尖轻轻抚过黑雾，努力安抚它，像当年自己死前那样。

是的，当年自己死过。

死在了波德莱尔的告密中，死在了那群非法实验者的手中，和自己一起死去的，还有6个一起逃亡的同伴。

血淋淋的事实又残忍地摆在自己眼前。

自己罪孽滔天，不可饶恕，自己没能将他们安全带出那片纯白地狱。

八个小孩，六个死了，一个遗忘，只剩下自己独独困在记忆里暗无天日。

幸存的小孩，天从来都没有亮过。

那年。

波德莱尔8岁，宁不归7岁。

“小黑雾，我们没有过去，这是秘密。”

罪，我一人抵。

快来养养我这个小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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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波德莱尔，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