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 第42章 封灵

凌渊心跳如擂鼓，只觉耳边轰鸣阵阵，眼前似乎有两个小东西在上蹿下跳，没等他看个明白，入定被强行打断的反噬已经不由分说的从内府中汹涌而来，凌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吐出来他视线才勉强清晰了些，封闭了许久的五感终于慢慢回归，凌渊这才惊觉耳边轰隆的声音并非是他的心跳声，而是真实存在的雷鸣！

窗外的竹林在风雨中尖叫摇摆，窗户不堪风雨侵蚀，已经被掀翻在地，雨水纷纷倒灌进小屋，只有凌渊所在的床榻还算干燥。

凌渊心里一咯噔，直觉出事了，他一低头，发现那两个小东西是两只耗子精，它们痛哭流涕的对着他吱哇乱叫，方才入定中听到的耗子叫很明显是它们发出的，凌渊艰难的一撑身体，手掌狠狠压在床榻上，手心猛地刺痛，好像压到了什么东西。

他连忙摊开手心一看，下一秒脸色立刻变了，他手里竟然是一株**草！

这种东西会让人深陷梦境难以自拔，用的计量足够多，甚至能让人彻底失去意识，沦为活死人，少量使用则有安神固魂的效果，即可医用也可害人，凌渊儿时尝尝半夜惊醒，师父便会给他点一根安魂香，制作安魂香的其中的一味药材便是**草，凌渊不可能认错。

所以是谁要迷住他，又不是为了害他，只是把他困在梦境中。

这凌霄派，谁又有这样的本事！

凌渊几乎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像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道闪电凶残的落在后院竹林里，大雨倾盆而下，耗子精吓的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凌渊却眼都没眨一下，他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下一秒却腿一软，重重的栽在地上。

耗子精吓了一跳，连忙去叼凌渊的衣服想拽他起来，凌渊艰难的挪了挪手指，发现自己竟然四肢无力，看来**草的功效还未散尽，师父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困在小院里。

这个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此时正坐在春草塘的水心亭中，他把昏迷不醒的观天放在柔软的蒲团上，以观天为中心铺开了一副巨大的阵法，阵法复杂的根本看不清上面的纹路，眼看远处的雷鸣已经渐渐逼近，无拘真人的最后一笔也终于落成，下一秒阵法便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强光，一个柔和的光圈出现在观天的周围，把他牢牢的包裹在其中。

掌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抬手抹了一把冷汗，气还没松完，第一道雷劫已经势如破竹的劈了下来！

大概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了，只是第一道天雷落下，便与阵法撞出了可怕的金石之声，春草塘的水面瞬间开始上下翻涌，娇嫩的荷花来不及瑟瑟发抖，已经化为了飞灰，这水心亭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纹丝不动，一点裂纹也无。

无拘真人脸色难看了一分，但腰背仍旧挺的笔直，甚至还有闲心和人事不知的小弟子开玩笑，“唉，本来第一场雷劫就该来水心亭的，谁叫你小时候半夜非扒着你师兄不放，害的为师只能在竹林里凑活，结果你渡个劫毁了一大片竹林。”

轰隆！第二道雷劫紧随而至，无拘真人话说到一半卡住了，艰难的抗过这一道雷劫才开口把后面的碎碎念补上：“你这……小败家子，凌霄派损坏的财物你……怎么赔啊，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被掌门一个桂花糕放倒了，给了碎碎念的掌门一个无知无觉的后脑勺。

无拘真人嘴上碎碎念，也不耽误他动作飞快的摆阵固阵，这一场天劫压抑数年，来势汹汹，明显是冲着这无知无觉的小娃娃的命去的，无拘真人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一年前便开始在水心亭中布阵，但真到了决一死战的这一刻，他也仍旧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替小弟子抗过这场雷劫。

但身为师父，若是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岂不是太过没用了吗？

大不了损他个几百年修为，没了再炼就是，他就不信了，自己还能被这天雷劈死不成。

无拘真人猛地推出一道灵力，手中金光直冲观天而去，灵力汇入阵法的一瞬间便暴涨了几倍，天上雷鸣竟然被压制在数尺之外，那一刻春草塘的水面仿佛都静止了，掌门脸色不变，紧接着双手变化莫测地掐了一个复杂的咒语，春草塘只静止了那么一瞬，下一秒便开始随着咒语振动起来，以水心亭为中心，开始向外辐射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像是有什么被压抑了千年的东西要破水而出！

掌门的眉心突然出现一抹红痕，猩红的几近刺眼，仿佛他脸上所有的血色和生气都汇入了眉心那一点，无拘真人猛地睁开眼，爆发出一声苍老的怒喝：“起！”，这一声犹如洪吕大钟，仿佛不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而是从整个凌霄山的四面八方出现的，水面立刻便卷出一道巨大的水柱，直冲天雷而去，竟在半空中汇聚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水龙！

凌霄山动，封山大阵似乎都在颤抖，水龙睁开了眼睛，庄严肃穆的盯着头顶来势汹汹的雷劫。

掌门巍然不动，在风雨中淋成了一只仙风道骨的落汤鸡，他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个大礼，一字一句道：“请祖师在天之灵，保佑我凌霄血脉，共抗天罚！”

巨龙一声咆哮，一往无前的冲向那电闪雷鸣，逆天而行！

无拘真人的眉心已经滴出血来，他仗着掌门的身份强行启动封山大阵，但可惜的是他这个糟老头子实在没什么本事，只是唤醒了这一点残存的凌厉，便已经被反噬的动都动不了了，现在还勉强能坐住，但他的神魂已经开始模糊不清，那天上每一道雷劫劈在巨龙身上，掌门的脊梁骨便随之压垮一道，内府里上下翻滚，他几乎要看不清阵法中心的观天怎么样，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被吓着，有没有被雨淋湿。

直到第六道天雷狠狠地劈下，巨龙一声咆哮，无拘真人猛地吐出一口殷红的心头血，他双手撑着斑驳的地面，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悲意：那孩子，那孩子以后都要受这些劫难，若是往后没有师父护着他，天儿要怎么办呢？

第七道天雷紧随而至，巨龙在天空中剧烈翻滚起来，身上的龙鳞开始化为水滴，飘飘洒洒的落回了春草塘，无拘真人终于承受不住，脊梁骨彻底折了，狠狠地砸进雨水里。

祖师在天之灵大概是纸糊的，这巨龙看起来威风凛凛，结果才第七道天雷就要承受不住了！

无拘真人的视线立刻模糊了下来，共抗天罚便意味着他的神魂也分了部分给巨龙，现在巨龙受创，他的内府也仿佛被劈开了一道裂口，痛苦的几乎要当场昏过去。

但不行，他不能昏过去，他要活着，他要给那两个孩子一个天长地久，只要他凌无拘活着一天，他两个弟子就还有师父，他们就还能撒娇耍赖，满山乱窜，高兴了去招猫逗狗，不高兴了就满地打滚，人嫌狗厌的来他这里讨一个爆炒栗子，继续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少年。

这是他孤独了百年，唯一陪伴他的两个孩子。

阵法中心光芒渐弱，掌门强撑起身子，艰难的扶着亭子挪了过去，伸出苍老的手摸索着。

然后他便摸到了一只潮湿的手。

这是一只混着泥土，雨水，可能还有些别的什么的手，无拘真人的手刚碰到，便愣住了，直觉这绝不是观天的手，他的视线仍旧有些模糊，顺着这只手往下摸索，顿时一阵肝胆俱裂，这只手上戴着一串珠串！熟悉的他闭上眼都能认出来！

无拘真人不可思议的看向前方，找回了他嘶哑的声音，暴跳如雷地怒喝道：“凌渊！”

凌渊差点让师父这一声怒吼震碎了耳膜，刚惨遭耗子精折磨的耳朵差点再一次被刺穿，他一侧身精准躲过了师父的爆炒栗子，同时手中动作不停，将怀里藏着的一个小圆球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昏迷不醒的小师弟额头上。

那小圆球便是凌渊费劲千辛万苦从自己的魂魄上割出来的一缕分魂，分魂一碰到观天，便本能的排斥他的身体，凌渊啧了一声，突然不由分说的掰开小师弟的嘴，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他嫌弃手太脏了都是泥，鲜血瞬间从他的手腕下滴落，凌渊把伤口对着观天，任凭自己的血流进观天的嘴里。

修士的血中都带有他们的一部分灵力，那分魂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一闻到熟悉的味道便不再排斥新的身体，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回到了本体，立刻便顺从的飘进了观天的眉心。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凌渊熟练的仿佛演练了千百万次，甚至第七道天雷还未结束，无拘真人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凌渊已经无缝衔接的开始了下一步，他好似没有痛觉似的，狠狠地撕开自己的伤口，把自己的鲜血点在观天的各个穴位，有条不紊的开始用鲜血画符。

无拘真人刚才连路都走不稳当，此时却不知道从哪里攒出了力气，对着大弟子便射出了一道凌冽的符咒，被凌渊险而又险的躲开了。

掌门心中一时大起大落，差点让凌渊吓的心梗，他在电闪雷鸣中暴跳如雷：“你个小兔崽子你要干什么？！”

凌渊一声不吭，手中动作不停，他的脸色也不比师父好到哪里去，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的嘴角正在往外渗血，那是他刚才为了摆脱**草的束缚自己咬的。

人在被**草困住的状态下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的，这种状态在民间俗称鬼压床，土方子便是磨牙和咬舌，只要牙关能动，人就能醒过来，这其实是因为舌头上的穴位最多，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唤醒人的内部意识，但师父那个王八蛋肯定给他下了不止一株**草，凌渊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他指使两只耗子精用自己藏起来的银针刺他身上的穴位，才在尖利的疼痛中唤醒了一点意识，抓住那一瞬间狠狠一咬舌尖，痛苦的清醒过来。

凌渊的脸色冷的像万年冰霜，他简直不敢想，要不是他早有防备，让两只耗子精时刻注意师父和师弟的动向，又在小院里藏了那么多可能用的上的东西，他能从**草中清醒过来吗？要是他再晚一点来，是不是就要给师父和师弟收尸了？！

凌渊心里有滔天的怒火，有让人肝胆俱裂的后怕，又有说不出的憋屈和委屈，但哪怕这混账已经在心里唱了一出千肠百转的戏曲，手下的动作也万万不敢出一点差错，无拘真人恨不得把凌渊拖出去打一顿，但奈何天雷接连不断，他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咬牙护着凌渊，努力不让这不孝弟子被雷电打到。

终于，在第十道天雷落下的前一秒，巨龙不堪天罚，原地化成了一片飘渺的水滴，无拘真人脸色惨白，心头血已经开始渗出，凌渊最后一笔也轰然落地。

阵法成，以魂封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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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封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