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舍 第15章 涟漪

作为班上的焦点，沈彦和许璟的男生缘也是出奇的好，他们私底下都爱凑到两人边上，有时候是抄答案，有时候是聊游戏，再加上有查飞昂的存在，角落的两个圈子一直都比较热闹，于是时间久了他们自然而然也就发现了暗藏其中的怪异。

他们班的两个学神好像有仇。

下课的时候沈彦走后门，许璟便头也不回的绕到前门，吃饭的时候沈彦一坐下来，许璟起身就走，除了在教室，只要有沈彦在的地方，百米内都找不到许璟的身影，甚至连作业本许璟都不愿意挨着沈彦。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了两个星期，直到周四的一场体育课。

本来体育课打球是为了解压，最多就是打个友谊赛而已，可现在的场上，氛围却紧张的和考试似的。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彦已经抢到了球，但许璟速度也很快，第一个冲上去拦住了他的纵身一跃，打球难免有肢体接触，许璟伸手时有意躲开，却没想肘关节的地方撞到了沈彦的胸口，本来也没什么，男生这些部位并非碰不得。可球转瞬间却偏到了篮筐，而沈彦也在落地的时候意外摔倒了。

“我去，彦神你怎么样，没事吧？”

边上的男生瞬间围了上去，许璟也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会这样。

膝盖被地上的石头蹭破了皮，上面血淋淋的一片，沈彦扭伤了脚踝，却没发出什么声音，甚至连表情都没发生变化，淡淡的回了句没事就要站起来。

毛承宇正要扶一把，许璟却先一步上前接过沈彦的手臂，也不顾对方怎么想，拉着人就走向医务室。

“这……”看着那气势汹汹的背影，查飞昂忍不住道，“看璟哥这架势，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要带彦神去看腿，而是要锯了他的腿啊。”

“鬼故事讲上瘾了你。”毛承宇瞥了眼查飞昂，说，“你别是那场比赛留下的后遗症吧。”

“咦?你去看了？”查飞昂半惊喜半怀疑道，“我怎么记得某人说死都不去呢？”

毛承宇摆了摆手，叹气道，“本来打算和朋友出去玩，结果他们都临时有事。所以你得了几等奖啊？”

“承蒙大家厚爱。”查飞昂笑的眼睛眯成了缝，“一等奖。”

没了这两人，这球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散场后大家就各自等着下课了。

许璟一边搀扶着沈彦，一边又觉得奇怪，按照这人前几次抢查飞昂球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像会突然崴脚的，怎么现在他轻轻一碰就摔倒了。

“我又不是碰瓷的，你这么用力掐我干嘛？”沈彦看了眼被许璟紧紧压着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控诉。

许璟心想，说的好像你没用力掐过我一样，沈彦那天绝对是动了狠劲，直到现在他手臂那块还疼。

“你不是？”

“不是。”

许璟冷哼了声，心想自己就不应该脑子一热扶他来。

没来得及后悔多久，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医务室，刚刚走平路的时候沈彦就喜欢把半个身子靠他身上，如今上楼梯更是肆无忌惮，完全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几个字怎么写。

两人的体型本来就有差异，沈彦又是存了心将重量压他身上。结果脚下没留意，他们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许璟一忍再忍，最终忍不住的骂道，“你他妈骨头呢！”

沈彦死皮赖脸道，“断了。”

相视片刻，许璟微沉的眼眸突然暗了下去，他迅速收回那只扶着沈彦的手，忽地往后退了两步，本想好好看看没人支撑的沈彦会出现怎样的窘态，可下一秒，他却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风，以及骤然接近的身体。

事情太过突然！

许璟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沈彦真是完全将身体重心靠他身上，眼见着脸快要贴上来，许璟呼吸停滞，连该有的反应都忘记了。

完了。

这下真完了。

退无可退的许璟大脑闪过好些崩溃的念头，可等到的却不是意料之中那件事，而是喷洒在脸上轻缓而灼热的气息，以及近在咫尺却没碰到他的人。

沈彦单手撑着墙，锋利的眉毛微微挑起，神情有些意外。

许璟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真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解气么？”

许璟一愣，不明的抬起了眼眸，只见沈彦抿了抿唇，不知何时眉间压下几分沉郁，“如果这是我道歉的一种方式，你接受吗？”

耳边像是起了层雾，许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沈彦指的是摔倒这件事，所以正如一路走来他想的那样，这人果真是故意的。

可是从高处下来扭伤脚的风险极大，即便是有意也容易伤筋动骨，这人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接受道歉?

许璟被问住了，在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抛出的问题，本身就很难回答。

而这时，沈彦却突然伸手抬起许璟的手臂，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衣袖推了上去，暴露在眼前的是一片仍然青紫的伤口，在许璟白皙的肤色衬托下，尤其醒目。

“对不起。”

在逼仄的楼梯角落，许璟听到了沈彦的道歉。

许璟有些不自然的哼了声，说，“你这句话是不是来的太晚了点。”

“我——”

“别废话了，先让校医看看你的腿，断了我可不管。”许璟不容拒绝的扶着沈彦进了医务室。

“你们一中的学生都这么身娇体弱的吗？这可是今天第七个了。”医生听到声音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语气有些不悦。

“伤哪了？”

走近的女医生身材十分高挑，一双非常标准的丹凤眼，鼻梁高挺而精致，很艳丽的长相。

许璟指了指沈彦的腿。

阮容蹲下了身子，观察片刻后忍不住啧了两声。

许璟声音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怎么了？”

“没事，残不了。”

许璟：“……”

“就是伤口这里脏东西太多了，消毒起来比较麻烦。”阮容打开了棉签包，蘸取碘酒后，抬头道，“忍着点啊。”

沈彦嗯了一声。

“怎么弄成这样的，摔倒了？”阮容虽然看着张扬，但毕竟是医生，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打篮球。”

“我想也是，之前好几个来的都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阮容细心的裹上纱布，又对站在一旁的许璟吩咐道，“刚上完药，等会再扶他回去，对了，你们哪个班的?”

“四班。”

闻言，阮容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微妙道，“原来是梁老师。”

“行了，没什么事，只要接下来几天洗澡的时候多注意点就行，你们在这坐会吧，好点了再走。”

说完，阮容便又回到了帘子后面，外面恢复了刚来时的安静，两人一个交叉着手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另一个散漫的坐在椅子上淡定如常。

三分钟过后，沈彦终于动了动，撑着身旁的桌子慢慢起身，尽管表现的有些艰难，可他仍是一言不发，要强中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可怜，将那点不经意中透露出的无辜发挥的淋漓尽致。

许璟：“……”

刚刚这个表情和动作没十年拍戏生涯都演不出来。

如沈彦所料，许璟还是放下手臂走了过来，和一开始那样扶起他。

回去的路上，沈彦没有再故意将重量压在许璟身上，两人之间慢慢空出了些距离。

许璟目视着前方，风穿过茂盛的绿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校园内的小猫小狗似乎也沾上了书生气，一个个乖巧温顺，时不时就能看见它们在树荫底下摇尾巴躲懒。

这些他平时注意的很少，现下也实在没办法，除了看风景，许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分散脑中聚于一处的注意力。

“许璟。”

声音有些轻，险些被那阵风声盖了过去，许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边上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

沈彦看着他，说，“伤口疼。”

处理伤口的时候连吭都不吭一声，现在倒是走几步就喊疼了，这人难道是觉得他很好商量？

可沈彦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许璟忍了忍，问道，“你想怎么样?”

“背我。”

“我背你?”

许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重复的时候连声调都高了几个度。

而沈彦却置若罔闻，靠近后低声来了句，“不行吗？”

没有男生会愿意被这种**裸的眼神看着再说不行，虽然是激将法，但许璟还是上钩了。

他走到沈彦面前，半蹲后一把将人拽上了自己的背。

连沈彦都没反应过来，意外的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一句恶狠狠的声音打断了。

“闭嘴，再废话把你摔下去。”

“……”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许璟还真做了，那种微妙又复杂的情绪随着肌肤相碰变得愈发强烈，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似乎在和当下的人慢慢重叠。

可很快，那些身影都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那晚，是我的错。”

“抱歉。”

“别生我气了。”

沈彦的声音压的更低了，轻缓的语气像湖面泛起的涟漪。

这是沈彦第二次向他道歉。

心忽地颤动了两下，许璟沉默了一会，只是将身上的人抬了抬，踩着枯叶，漫步走了下去。

过了很久，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回答才传了过来。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