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程滸听不见从叙心里在想什么。
然后从叙就看见人程滸跟没事人一样叩响了她的车窗,从叙心一横熄了火下车,没给程滸什么好脸色。
“老年人这个点该睡觉了,用不着等邻居。”
语气僵硬且蛮横无理。
程滸却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嗯,老年人也有义务保障邻居的人身安全,爱幼是传统美德。”
从叙被狠狠一噎,看不出程滸嘴也这么毒,但是更喜欢了是怎么回事。
跟着程滸进了电梯,从叙无所事事掏出一天没看的手机,点开直接瞳孔地震,未接电话(52),全是陌生电话,从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许嘉程,被拉黑了就拿别人号打,真是百折不挠。
从叙不明白她俩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顺手把这几个电话又丢进黑名单。
从叙自认为自己表情自然,动作迅速,神不知鬼不觉,程滸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转头问她“怎么了?”
“嗯?”从叙莫名其妙地抬头,一脸乖巧的模样,心理暗叹,男人太敏锐也不好。
“没事。”程滸神色自若,语气温和,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从叙歪了歪头露出个甜美的笑容装乖,不知道为什么在程滸转头的时候生出一股莫名的心虚,此时早已将刚刚被拒绝的插曲抛到脑后。
然而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看到自家门前蹲着的一团,从叙的笑容僵在脸上,笑不出来一点。
“岁岁,你回来…了。”许嘉程迫不及待地起身,顾不上蹲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跳到从叙身前,看到从叙身旁站着的程滸时面上忍不住一怔,很快就又扬起笑脸,伸手想去抓住从叙的手。
从叙收起面上的笑意,眉头微微蹙起,果断甩开许嘉程伸过来的手,心口忍不住泛起些许反胃。
程滸微微侧过头,偏头询问从叙需不需要帮助,从叙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程滸将目光放到面前的男人身上,眸光一暗,这个男人,他见过的。
程滸没有多做停留,掏出钥匙率先开门进了自己的公寓,进门前听到男人声嘶力竭的质问,程滸关门的动作忍不住一顿。
“岁岁,他是谁?”
许嘉程的笑容有些撑不住,此刻眼中满是受伤,声音大的有些吓人。
这是从叙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控的许嘉程,但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眯了眯眼觉得好笑,舌尖舔了舔牙尖又抵住腮帮,语气十分冰冷:“邻居而已。”
熟悉从叙的人都知道,这是从叙发飙的前兆,然而许嘉程却毫无察觉,沉浸在他自导自演的狗血偶像剧中无法自拔。
与从叙的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程滸的关门声“啪”的一声还挺响,不难听出关门人此刻的心情有多差。
程滸关上了门径直走向厨房的岛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又拉开抽屉拿出一板过敏药,动作迅速地掰开两颗就着水吞下,抬手时透过宽大的卫衣袖子可以看出手臂通红一片,晚饭时从叙点的大多是生鲜,程滸海鲜过敏但无法拒绝从叙真心实意夸赞好吃时眼神中透露出的推荐。
程滸吃了药却没有回房间,转身走回玄关,靠在玄关的柜子上像是个心虚的偷盗贼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他听到从叙濒临爆发的声音。
“许嘉程,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请你离开我家。”
“岁岁,我不同意,我没有同意我们分手。”
“岁岁,你听我解释,我和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嘉程仍旧不死心,开始软下语气一如之前每次挽留从叙时一样。
从叙忍不住嗤笑一声,想来是对他太好了,把她的心软真当成懦弱了,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其实许嘉程也说不上多喜欢她,只是觉得她长得好带出去有面子,又适合结婚可以应付家里。
“那是哪样呢?”从叙突然起了些兴致看许嘉程继续演,唇角微微翘起,一手举起手机打开相机对着许嘉程。
许嘉程有些不明所以,只当从叙像之前那样心软了肯给他机会:“那女的我真的不认识,是昨晚我喝多了,老何组的局,那女的非要送我回学校,我上车就晕了,后来她又扑上来亲我,我喝多了我以为是你呢。”
从叙“扑哧”地笑出声,这会是真笑了,被逗笑了,多逗呐,喝多了还知道抱着人家亲,晕了也没影响你怼那玩意,搞得趴人家身上蛄蛹顾蛹的不是你似得,人老何也是冤得可以,肉吃不上,这会还得替你背那么大一口黑锅。
“说完了?”
许嘉程点头。
“接下来我说,你听,首先我们分手,这没得谈。其次你非要死缠烂打的话,刚刚的视频我会公布,再抄送给你导师以及实习的医院还有你家里一人一份,好了,我说完了,你选吧,好聚好散还是?”
许嘉程傻了,他没见过这样的从叙,一直以来从叙都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比起出去玩更喜欢窝在家里,其实追到从叙后他反而丧失了刚开始的热情,觉得她有些太过无趣,但是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也很有面子,所以他从没想过和从叙分手。
他的计划是毕业后就和从叙求婚,然后结婚,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的条件配从叙那是绰绰有余,只是一个不小心提前出了点小错误,他以为只要他认错,从叙就一定会原谅他,可他没想到从叙不在意是因为她真的无所谓,在他认为从叙合适的同时,从叙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从叙,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许嘉程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之前刻意的表情,面上平淡。
从叙挑了挑眉“你说。”
“和我在一起这两年,你有爱过我吗?”
从叙有猜到会是这个最经典的问题,但是她没有预料到真正被问的时候原来她的反应会是这样茫然的。
对于许嘉程,爱过吗?她不知道,只是觉得他还不错,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谈个恋爱也不会掉块肉,那徐泽呢?沈今名呢?
人人都说她从叙是情场高手,万花丛中过不沾片叶,可其实她从来都没搞懂过爱情这个东西。
如果爱是像她小说里写的刻骨铭心生离死别,那她没有爱过任何人。
如果爱是像宋淼所说只是想和这个人吃一顿饭,那她应该是爱过的。
从叙不懂爱,但是每一段感情她都问心无愧,她从不辜负真心。
“许嘉程,至少我应该喜欢过你,爱太沉重,我搞不懂。”
这是从叙最后的回答,她见过许嘉程一开始的真心,她也不想临了还给人家留下一个铭记终生的心理阴影。
程滸听见许嘉程搭电梯离开,也听见从叙回家关门的声音,站了许久小腿微微有些发麻,程滸没有在意,给自己点了枝烟,仰躺在客厅沙发上,闭上双眸回想起去年冬天的圣诞节。
那是程滸回国以后第一次见到从叙,他忘不了隔着车窗看到从叙的手被那个男人紧紧攥住的画面,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对从叙的感情是喜欢,是爱。
他想拥有她。
他想要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那天,他落荒而逃,甚至没有摇下车窗和从叙打招呼的勇气。
一如多年前,他仓皇出国,甚至不敢和从叙说声再见。
程滸第一次见从叙不是在ktv,要更早一些,大概是他刚上高一的时候,他爸爸程深因为生意和从叙的爸爸重新联系上,他不止一次在吃饭时听到他妈妈在谈论从叙的家庭,程滸对从叙的第一印象来自他妈妈口中,是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爸爸忙着做生意,甚至有时候回家都吃不上饭的可怜孩子。
程滸的妈妈总在惋惜从叙那么懂事又漂亮的小孩怎么这么惨,总是在夸从叙有多么听话又独立。
所以在ktv那一天,从叙一进来程滸就认出了她是妈妈手机里照片上的小女孩,确实很漂亮。
因为妈妈的耳濡目染,程滸潜意识里已经认识从叙很久,他将她当成是爸爸好友的女儿算是自己的妹妹,所以他格外关注从叙,当从叙离开半小时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宋淼,结果宋淼也去了许久,两人迟迟没有回来。
程滸不得不自己出去,想去找找从叙,结果一出包厢就远远看到了坐在厕所门口的从叙,神情窘迫,一开始他还不明所以,看到宋淼抓着服务员问有没有外套才恍然大悟,那一刻无比庆幸今天出门时鬼使神差多带了件外套。
那天从叙走后,好几个男生缠着方秦让他想办法拿到从叙的联系方式,程滸深知这些人脑子里的想法第一次朝他们发了火,警告方秦不许给,他没说从叙是他爸朋友的女儿,他只说,小姑娘那么小,别打她主意,其他人只能不了了之。
再后来见到从叙是在从叙的十六岁生日,小姑娘甜甜地叫他哥哥,他没能控制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那时候程滸想的是,原来有个妹妹是这样的感觉,听说开学后和从叙是同校,程滸还暗暗决定要看好小姑娘别让人欺负了去。
只是谁也没能想到,短短一个月可以发生那么多事情,他自以为温柔善良的妈妈原来隐瞒这样大的谎言十多年,他喊了十八年的爸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绿帽子替别人养儿子,而他那温柔善良的妈妈直至今日还能卷款逃跑,甚至都没有回过头多看他一眼,留下得知真相又面临公司破产双重打击的程深。
难为程深还能扬起笑脸对他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儿子。”
程滸不知道怎么面对程深,甚至他根本没有办法调节自己的情绪,那段时间的程滸叛逆,堕落,休学。学会抽烟,染五颜六色的头发每天和狐朋狗友泡吧喝得昏天黑地彻夜不归,因为他找不到属于他的归处,他没有脸面对程深,更不敢回家。
程滸每每想起那段时间都只看到一片昏暗无光,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他只认为他的人生就此完了,他太过懦弱以至于无法承受,可从叙就是那个时候再次出现的。
也许她根本不记得,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他。
但她拯救了他。
是从叙拯救了程滸。
沈今名是骑摩托的黄毛小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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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但她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