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际 第1章 微晕

“你好像很爱吃这种巧克力”

“你怎么知道”

指尖捏着的巧克力包装纸还带着掌心的温度，孟凛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蝉鸣在窗外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恍惚间，记忆倒回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

那还是第一次见面，孟凛想到。

1.

“孟凛，你怎么了”伯远看他脸色苍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中暑了？今天也没这么热吧”

孟凛摆摆手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有点难受，胃里翻江倒海的，伯远扶着他在教学楼外的台阶缓缓坐了下来。

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孟凛勉强找回一丝支撑，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他惨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浸湿了校服领口，

“高中部医务室在哪啊？”伯远挠挠头，“同学，你怎么了？”有人好像蹲在自己面前，还带来了一丝微风，

孟凛抬头，看见她正举着个粉色小电风扇，歪着头打量着自己，风扇呼呼的转着，空气重新流动起来，驱散了一些暑热，

“同学，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吗？”伯远问，“我刚刚路过那里，我带你们去吧”她说，“谢谢你啊”孟凛感觉浑身有点脱劲，校医说他有点低血糖，

“诶，我有块巧克力，他能吃吗”她摊开手，白皙的掌心里面躺着一块包装精致的黑巧克力，印着外文标识

“可以的，以后最好自己身上带点”医生说。

她从口袋里又掏出几根棒棒糖来，全数递了过去“这些都给你，低血糖记得随身带一些吧”

伯远以为他会拒绝，可是孟凛收下了，

“你也太不客气了”伯远捣了捣身边的人，

孟凛没理他，攥着那几块糖，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也算是功成身退，她摆摆手走了出去。

“不是，你什么情况啊”伯远稀奇道“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

校医全看在眼里，笑而不语，掀开帘子出去了，叮嘱他们好好休息。

2.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香樟树叶的气息钻进教室，

位置排好了，伯远挤在人群里，眼睛像扫描仪似的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忽然一拍大腿，兴奋地拽了拽身边的孟凛“孟凛！咱俩同桌！”

不仅如此，伯远笑眯眯的拍了拍前面的人“你好啊，又见面了！”

“你好你好”她的马尾辫一点一点的，她又转向孟凛“你好点了吗”

孟凛点点头“谢谢你”

“没关系”她转过头去，

课桌是老式的木桌，表面带着淡淡的木纹，还残留着上一届学生留下的细小刻痕，孟凛没有立刻整理书包，而是微微抬起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孟凛盯着她圆圆的脑袋，随着她低头翻书的动作，马尾辫会轻轻晃动一下，偶尔还会蹭到他的课桌边缘，带着轻微的触感，莫名觉得有些好玩。

“孟凛，你发什么呆呢？”伯远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前面没什么动静，孟凛假装自然地移开目光，拿起桌角的书包，开始整理书本“没什么，整理东西”

3.

深秋的午后，数学练习册摊开在窗边，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树上的香樟叶已经染上了浅黄，风一吹，便有叶子打着旋儿簌簌飘落下来。

“冬冬啊，这题目我不会啊”同桌嚼着棒棒糖，含糊不清道，她把练习册往这边推了推，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看什么天书，

“我也不会”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草稿纸“写了两步就卡住了，辅助线画了好几条，都不对”

“诶这题简单的很，轻轻松松”前桌得意的晃了晃题册，

两人对视了一眼，

“能借我们看看吗，参考一下思路”她礼貌地问，

“借你你看得懂吗”前桌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很不屑，

她无语了两秒，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不快忍耐道“我看得懂”

“那行吧”前桌挑了挑眉，施舍一样的，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把本子还了回去，

同桌忍不住吐槽“什么鬼字，看不清一点”

“那是你们没品”前桌嘲讽道，

“你有品，自己慢慢欣赏吧”她说，

前桌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再说话，只是愤愤地转过身，嘴里嘟囔着什么。

“这题我也不会，我看看”伯远拿过孟凛的本子，一脸惊叹道“我去！孟凛，你这解题过程写的也太细了吧，每一步的推导都写得清清楚楚，连辅助线的画法都标注出来了，你不嫌麻烦啊？”

“不看还给我”孟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张扬，

“佩服佩服，不愧是年级第一！”伯远故意很大声的说道，

同桌使了使眼色，她犹豫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转过身，看着孟凛，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做出来了，等会能借我们看看吗？”

“你先看吧”孟凛错开她的目光，看向伯远，

伯远立刻识趣地把练习册往她们那边推了推，笑着说道“对对对，女士优先，你们先看你们先看，我自己再钻研钻研，反正我也不急”

同桌翻了个白眼，还是忍不住笑道“油嘴滑舌”

“谢谢啊”她说，

“没事”孟凛有点高兴。

4

日子像教室里转动的吊扇，一圈圈掠过秋天的凉意，转眼就飘到了初冬。

“孟凛，这道导数题你做出来了吗？”她手里捏着笔，指尖点着练习册上的题干，微微侧着身子，马尾辫垂在肩膀一侧，轻轻晃了晃，语气很苦恼“答案给的方法太绕了，我看了半天都没看懂”

孟凛本来在低头整理错题本，闻言直接抽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拿起笔说道“我没写过程，直接教你吧”

她眼前一亮，立刻把自己的练习册虔诚地递了过去，

孟凛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推演，每一个步骤都写得工工整整，她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皱起眉头，小声地提出一些疑问。

窗外的香樟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顶着灰蒙蒙的天，教室里却暖意融融。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大悟，拿着自己的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起来，嘴里还小声念叨着“这样的话，下一步就该用单调性来判断区间..........”

孟凛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嘴角抿成一条浅浅的弧线，偶尔会下意识地咬一下笔尖，模样专注又可爱。

她后来熟练了，

“孟凛，作业借我对对行吗”

.........

“孟凛，你过程写的好整齐，字也好看”

.........

“怪不得人家成绩好呢，老师也喜欢”同桌拿着孟凛的作业大肆夸赞的一番“瞧瞧，瞧瞧”

眼尖的看见孟凛进门，同桌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夸张表情，双手捧着作业本，一脸虔诚地迎上去，恭敬地把作业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崇拜“大神，你的作业”

所有人都笑，她也乐不可支，

孟凛有些无奈地接过作业“谢谢”

伯远笑的最大声“你也太狗腿了吧！”

同桌立刻瞪了他一眼，撸起袖子就朝着他冲了过去“伯远你找死是不是！”

伯远一边躲一边求饶，还是被暴打了一顿。

5.

腊月廿八，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客厅里一家人围在一起，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带着辞旧迎新的热闹。

孟妈妈很骄傲的对全家宣布“今年对联让孟凛写啊，让他露一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不是不愿意写？”孟爸爸调侃他，

“今年是真练得不错，沉得下心来了，还参加过几次比赛的”妈妈说“儿子，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孟凛回过神来“没想什么”

孟凛翻着手机里的联系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输入框里按下“新年快乐”四个字，每按一个字，心跳就加快一分。输完之后，他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别字，才按下那个绿色的发送键。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

孟妈妈看他频繁的拿起手机感觉很奇怪“儿子，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孟凛摇摇头，刚想放下手机消停一会儿，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新年快乐！”

孟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没过几秒钟他又莫名地有些失落，也许她只是出于礼貌，才回复自己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对话框里又弹出了一条消息，是一个表情包。孟凛定睛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表情包里是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小老虎，圆滚滚的身子，耷拉着两只耳朵，正双手抱拳，做着拱手的动作，下面配着“恭喜发财”四个字，模样可爱得不行。

孟凛看着这么可爱的表情，刚才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想了想，也找了一个同样可爱的表情包回复过去。

孟妈妈看着他这心情全写在脸上了，几分钟的功夫大起大落的，托着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