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3：灰白之寂 第113章 迷雾篇13：你要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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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它代表所有的事物一定会迎来新的转机，无论这件事多难办。

可是孙曜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耿童的请求，他让文斯言在队里等着，他自己上楼去找局长签字，本以为能很顺利拿到提审甘五妹的批条，孙曜却云淡风轻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耿童站在局长办公室里，万分不解。

孙曜放下手中的茶杯，摘下老花眼镜，打着手势让他先坐下：“你先坐，这件事情呢，我觉得可以缓缓。”

耿童不可置信地看着孙曜：“这案子的症结现在就在甘五妹身上。”

“我知道，”孙曜啧一声，“坐啊，别老站着。”

耿童有点着急，但还是拉开孙曜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您为什么不让我提审甘五妹？”

孙曜慢悠悠地往后一靠：“田溪镇的警察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你以为你能套出什么有用的。”

这话把耿童彻底堵死了。

孙曜：“凡事不可太急功近利，你跟我说说，这个调查思路是谁告诉你的？”

耿童抿抿唇，一副心事被说中的样子。

“你的办案手段我还能不清楚吗，这主意一看就不是你出的，”孙曜慈爱的目光轻轻掠过他，“你呢，虽然性子比较急，但遇着事情心里总会有自己的掂量，小事你可能当场就给办了；可越是大事，你的顾虑就越多，这案子如果让你单独拿主意，你应该会等覃丽华有了消息再去做下一步考量吧？”

耿童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提也不是放也不是，略显局促地抬眸：“嗯。”

孙曜笑出声，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是省厅派的人让你往甘五妹身上想的？”

“他们的思路挺好的，”耿童说，“要是时队不提，我可能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想到饭店和甘五妹身上。”

孙曜道：“时安生？”

“是。”

孙曜哦了一声，神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便换回了之前那副慈祥的表情，他细细地思量一番，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省厅特批你回来？”

耿童愣了半秒：“不是因为覃丽华出现了么？”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孙曜说，“你手上那个线人跑了，这才是最主要的。”

“您怎么知道？”

孙曜：“滇城的人跟我通过气，也不怕你们年轻人笑话，一开始我也没弄明白，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邢辰逃跑这件事省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看似是对你网开一面，实则最终的目的一直都只有一个，和你当初把年大勇放走一样，他们也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把邢辰引出来。”

耿童并不觉得意外，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层。

孙曜语气平缓，问：“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话音刚落，耿童立刻警觉地看向他：“孙局，您也觉得这件事是我一手促成的？”

见状，孙曜安抚道：“怎么会呢，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不是刚好说到这儿了吗。”

耿童没买账，闭嘴不语。

半晌，他才道：“我不管你们要怎么盯着我，用什么心态揣测我，反正我回来只是为了办案，覃丽华的事结束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停职也好处分也好，大不了把我丢进监狱，我已经认了。”

孙曜打量他几眼：“认了？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像是闹脾气呢。”

耿童别过脸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喊再多句冤都不一定会有人理，那些人只想从他嘴里挖到大家都想听的东西，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有意见，但这是厅里的决定，能让你回来处理覃丽华的案子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孙曜说，“你要觉得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那也没办法，谁让邢辰跑了呢？”

耿童：“跟邢辰没关系。”

孙曜眸底划过一丝意外。

耿童又道：“让他做线人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如果这些举报最后盖棺定论是真的，非要论个是非对错，那就是我管理不当，没管好手下的人，我认；但如果事后查出来楚飞的话掺了假，那我必须为我、为邢辰讨一个公道。”

“耿童，有的事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不是黑就是白，真要论起来，单是红口村被带走的五百斤货都够你们喝一壶了，”孙曜话里有话，“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想那么多，好好办覃丽华的案子，办好了，没人敢说什么一二三。”

耿童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回应孙局的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些叛逆的意味。

他就是要弄出个所以然，凭什么不让他去提审甘五妹，凭什么拉着他说这么多，凭什么他一定要“规规矩矩，不能想那么多”。

“孙局，说了这么些，我也想问您一句，”耿童直直地对上孙曜的视线，“我不是没想过我为什么能这么快脱身，我不是三岁小孩，从我接手张东伟的案子之后就有人盯上了我，我很清楚，有人想借题发挥用红口村的事堵上我的嘴，不让我再深挖这条以张东伟等人为核心的贩|毒链。”

孙曜眸光微寒，道：“你想说什么？”

耿童：“按理来说既然那个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我现在应该还在停职调查才对。可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人告诉我，我没事了，我安全了，我可以走了。您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有点过于巧合了吗？”

他不是不懂，职场上有些东西往往处在黑白的边界，只是他没想过，有一天灰色地带上的事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仿佛是拿他献祭似的，说不定他一死，就有人飞黄腾达了呢。

但偏偏出了变故，仿佛想为张东伟或钱茂等人打掩护的那批人里，某个家伙临时改了主意，不打算让耿童就这么白白当了祭品。

孙曜：“你就是太累了，想得多，其实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大家都是按程序办事，邢辰溜了，证据没了，覃丽华又突然跑出来兴风作浪，省厅只能放你回夏邦继续办案，就是这么简单，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听话。”

“就没了？”

“没了，”孙曜叹息道，“你啊，别老是逼自己，甘五妹要是能交代，人家田溪警方早结案了，还轮得着你来管这案子么？”

耿童心不在焉地点头，孙曜大概是知道这个人轴得很，便又说：“甘五妹的事之后再议，你先回去吧，覃丽华是该抓，但总得等个时机不是？”

耿童瞳孔微缩，孙曜那句话炸弹似地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下：“什么叫之后再议？孙局，我回来就是办案子的，现在您这也不批那也不批，您让我在时队他们面前怎么做啊——”

专案组有调查权，案发地在夏邦，白港市来的警察说破天了也只是来协助办案，总不能摆明自己就是省厅派来监视的，这要是说破了，非但面子上不好看，那万一夏邦这地儿真有什么说法，岂不是相当于让人家提前知道题目，早早就做好一切准备，到时候省厅就是想，也查不出任何东西。

再加上跨市办案本身就有诸多限制，所以大家办案子还是得找当地的领导拿到书面上的允许才能办事。

孙曜不给批条，耿童这个本地警察都没法去看守所提人，更别说时安生他们了。

哪怕时安生有协作函，看守所那边也还是会按规定不让你进，这就是程序，硬性规定。

孙曜打断他：“暂时先这样吧。”

“孙局！”

“耿童，”孙曜语气严肃起来，“你刚回来，手底下的案子千头万绪，覃丽华这条线要是断了，比甘五妹那边更麻烦。甘五妹在看守所里，跑不了也闹不出什么花样，可覃丽华不一样，她是活的，是能跑的——孰轻孰重，你应该分清楚。”

耿童攥紧了拳：“我们怀疑甘五妹和覃丽华在饭店里闹那么一出是早就计划好的，真是这样的话，甘五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呢？”

“他们都是通缉犯，要见面不可能选在自己不熟悉的地点，那个饭店有问题，”耿童说，“白港的同志已经去查饭店了，我想撬开甘五妹的嘴，双管齐下，指不定她迫于压力就什么都说了。”

“就算她真的知道又怎么样，就算饭店真有问题又怎么样，”孙曜警告般看着他，“你也是来福村出来的，人家能在那种地方开十几年饭店，背后没人撑着可能吗？你把她提出来审，审不出东西是其次，万一打草惊蛇，让她背后的人有了防备，你觉得覃丽华还能活着等你去抓？”

耿童猛地抬头，眼里的诧异藏不住：“您是说？”

孙曜打断他，放下茶杯时杯底磕在桌面上：“办案不能只看眼前的三寸地。时安生是省厅派来的人，他有他的任务，你也有你的——你的任务是把覃丽华的案子钉死，至于你那个线人，他既然敢跑，那就不用再试图联系他了，免得给你惹一身骚。”

“孙局，我......”

“你只想安安静静办案子，但也别忘了省厅是为什么放你回来的，要是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你就可劲儿想办法给你那线人兜底吧，”孙曜声音冷了几分，“警察和线人这两个词的区别，你要拎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