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审讯室里,楚飞坐在椅子里,对面是刑侦支队的人。
江驰隔着一层玻璃窗,坐在外面,耳麦连着审讯室,单向玻璃映出江驰紧握的拳,指节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泛白。
刑侦支队的梁景程梁支队长正带着人对楚飞进行审讯,楚飞坐在铁椅上,手腕被铐在桌面固定环上。
梁景程:“你叫楚飞,今年三十八岁,家住夏邦市田溪镇来福村,大学去了滇城警校。”
楚飞点头:“是。”
“你是滇城警校九二届的学生,同时也是耿童的师兄,毕业后一直在和平区公安局禁毒大队工作。”
“是。”
“零六年年底的时候耿童和袁知许、解重楼三人通过选拔从派出所进入禁毒大队,”梁景程说,“而你则因为需要配合队里完成抓毒指标,乔装成了雄鹰报社的工作人员进行潜伏,耿童作为队里的外勤主力,开始和你进行双向联络。”
楚飞点头:“这个任务是局长交给我的,雄鹰报社附近就是酒吧街,经常有吸|毒人员在酒吧街闹事,为了彻底对酒吧街进行整治,我特意打扮成了报社的记者,对外称自己二十岁——我以为这个任务只是暂时性的,没想到在报社一呆就是七年。”
“也就是说,你开始潜伏时的实际年龄是三十岁,这七年来一直坚守岗位,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离开的想法,”梁景程闲聊般地说,“但根据我们的初步了解,五年前你向局里提出辞职申请,递交辞呈的时候你尚在潜伏期内。”
楚飞没有否认:“我辞职是因为看不下去队里某些人的作风。”
“能详细说说吗。”
“五年前,袁知许接了化妆侦察的任务,前往边境卧底,耿童就是那时候当的队长,”楚飞说,“他来禁毒大队一年不到,升得未免有点太快了吧?”
梁景程:“哦?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能当上这个队长?”
楚飞:“他不就是仗着自己亲爹和孙局关系好么,他爸耿学文原先也是禁毒队的,和孙局是老战友了,他年纪轻轻能当上队长一点也不奇怪。但是,之前已经有风声说这个位置是留给我的,孙局也一直很重视我,所以我想不通,非常想不通,耿童一个新人,他凭什么?”
梁景程不免有些意外:“你就是因为这个辞职的?”
“本来我倒没什么,他升队长的时候我在报社,压根不知道这回事,是后来朱警官到报社传消息顺嘴提了一句我才知道的,当时我也很好奇,他干了什么大事这么快就成队长了?朱警官就跟我说了他父亲的事,那一瞬间我心里有点不平衡,凭什么老子干了十几年还抵不过一个关系户?”
楚飞看一眼梁景程的脸色,又说:“局里不让我走,后来我争取了很久,局长大概是为了安抚我,调我去了刑侦大队,但当时用人的地方多,警力不足,我在报社暂时还不能回去,加上我们一直盯着的一个毒|贩马上就要有动作了,所以我和耿童的双向联络关系还是得继续保持。”
五年前。
报社。
门口的风铃随着人进来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楚飞从柜台后探出头,见朱若霞过来,心里不免一愣。
但他还是按照之前和耿童联系的时候那样,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份报纸递过去,报纸里夹着一张字条,写着他们正在盯的目标今晚大概会出现的位置。
“怎么是你,他人呢?”楚飞问。
“被孙老头留下谈话了,”朱若霞一边接过报纸一边说,“他让我来找你取东西。”
楚飞:“孙老头好端端的留他干什么?”
说着,楚飞看热闹似的低声问:“不会是又闯祸了吧。”
“什么闯祸啊,上头的任命刚下来,”朱若霞顺口说道,“明天起就是队里老大了。”
楚飞有些惊讶:“这么快?”
朱若霞用报纸扇着风,道:“我听孙老头说,正好明天赶上清明节,局里打算把任命仪式和清明一块儿办了,说是不忘传统,顺着纪念纪念老队员——好像童队的父亲之前也是队里的警察,不过已经牺牲快三十年了。”
6、
楚飞当时的那点不爽估计是这么大的事局里竟然没往外透露半点,再加上原本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位置该是楚飞的,论资历论功劳,怎么看都应该是楚飞来当这个大队长,所以他才一时间没想通。
梁景程大概了解过之后,又问:“那既然局里已经把你调去了刑侦,并承诺你潜伏期结束之后就直接去刑侦那边报道,为什么你之后还是非辞职不可?”
“我只是有点心灰意冷,不是不服从组织安排,”楚飞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局里的氛围。”
“还是和耿童有关系?”
楚飞摇摇头:“那倒不全是。当年袁知许卧底回来,身份已经暴露了,可那条贩|毒产业链我们还是没摸清,只抓到了几个下线,为了继续深入,我们决定将计就计,刘三火已经知道袁知许的警察身份,那我们就让袁警官把局里的一些消息透露给对方,以此稳住刘三火,接着就让袁警官辞职,继续留在刘三火身边——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那帮人太警惕了,只有让刘三火尝到甜头,误以为袁知许真的背叛了我们,才能让计划继续推进。”
说罢,他冷笑一声:“在一线干着最危险的活,兢兢业业一呆就是好几年,我俩的资历加起来却压根比不过人家一个拼爹的,你不觉得我们的队伍实在太不公平了吗?”
梁景程表示理解。
楚飞:“我坚持要辞职,就是不想再看见耿童和那帮势利眼的领导。”
“你辞职后为什么仍继续留在报社和耿童联系?这跟你刚才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梁景程定定地看着楚飞。
“我本来是想辞职了就一走了之的,”楚飞咬了咬下唇,继续说,“但后来耿童找到了我,他说......”
彼时,耿童从孙曜处得知楚飞辞职的消息,虽然不太能感同身受,却还是决定把楚飞请回来。
他从同事那边打听到了楚飞重新找的住所,一路赶了过去,三顾茅庐蹲到了楚飞。
“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但我现在说的话你必须考虑一下,”耿童性子比较直,说话也很直接,“袁知许已经为了抓捕刘三火混进去了,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把他当什么了!如果你不想看着我们的战友一个人在毒窝里冒着生命危险和毒|贩周旋,那就有点骨气回来把这个任务做完!”
楚飞往椅背上一靠,对梁景程道:“我答应他继续留在报社,是因为他来找了我好几次,而且态度很诚恳,再加上我已经辞职了,没什么可顾虑的。”
说完楚飞又补了一句:“我答应他完全是因为袁知许,和他没什么关系。”
梁景程长长地哦一声,翻了翻手里的材料,道:“这些都是你递交的关于耿童的举报材料。我能问问你吗,你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收集的?”
“就在我辞职之后,和他联系期间。”
“他做了什么事,你非得举报他不可?”
楚飞眼神变了变,眼底划过一抹明显的厌恶:“您知道,夏邦年初发生的那起恐|怖袭击案吗。”
梁景程颔首:“略有耳闻。”
“涉案的共有六名成员,其中三个已经伏法,还有三个跑了,不过其中一个叫年大勇的,逃亡过程中在外省犯下了别的案子,被当地公安机关抓获后送来了夏邦,”楚飞说,“但是那个姓耿的又把他给放了!”
“这个我们已经问过相关人员,他放走年大勇可是走过手续的。”梁景程道。
“走过手续又怎么样?耿童放跑年大勇,纵容年大勇四处犯案,说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年大勇死在了滇城!那家伙一死,所有关于他的线索就都断在了他身上,”楚飞咬牙,身子气得微微发抖,“大家都是干了这么久的老警察,梁队,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贩|毒链线索断掉之后再想继续往下查会有多难!年大勇是制造恐|怖袭击的首要分子之一,他背后的人是谁,只有抓了他才能审出来,现在他死了,死人不会说话,他的上线要是听到消息,早就该跑了!难道还等着警察抓吗!”
梁景程:“你认为耿童是故意放走他的?”
“对。”
“那这个叫邢辰的又是怎么回事?”梁景程问。
楚飞:“也是年初的时候,耿童给我打电话说他准备安排一个线人进报社,袁知许在毒|贩那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他怕那帮人反应过来之后对袁警官做出什么事,所以就找了个系统外的人去接替袁警官。”
梁景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楚飞道:“姓耿的让我接应一下线人,这个线人就是邢辰,一个来自首都的记者,我和他的通话记录可以证明这件事......一开始我以为他真的要搞什么大动作,一直配合他,但自从他把年大勇放走之后,我就对他的动机产生了怀疑——梁队,邢辰作为他的线人,成功混到刘三火身边准备随时接替袁知许,但您可能不太清楚,邢辰受伤进过一次医院,当时袁知许也在场,耿童以执行公务为由不让医生护士报警,还顺走了队里的尿检板。”
梁景程:“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但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收受过邢辰的好处,打着线人旗号帮邢辰掩盖吸贩|毒的犯罪事实,”楚飞深深凝视前方,“后来宕山案发,检察院的人依法对邢辰和耿童进行询问,耿童话里话外都在帮邢辰开脱,拒绝公开邢辰的身份,如果这是为了保护线人,那我无话可说;但他进入专案组后,邢辰也跟着来了滇城,和王老四、钱茂等人走得非常近,而且在专案组掌握钱茂的多项犯罪证据后,他多次拒绝抓捕钱茂,态度十分强硬。”
梁景程思索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没人告诉我,他和我联络的时候提过一句,说钱茂不能抓,我怀疑他,所以就在这方面多花了点心思,如果您不相信我,大可以去调取他来滇城后的通话记录,这期间我只和他联系过一次,”楚飞道,“是他自己说漏嘴的,这不能怪我。”
隔着厚重的玻璃窗,江驰一把摘下耳麦,起身,随手将耳麦丢在桌上。
其他同事好奇地朝他看过去。
江驰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7、
医院,特护病房。
病房里,耿童靠坐在已经完全摇起来的床头,手腕依旧被锁在床边的护栏上。
组织上关于他的处理下来了,停职调查,对夏邦那边就说是临时有任务不能回去,这件事除了孙曜这个直属领导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接到消息,也算是对耿童的一种保护。
黄振坐在一边,看似和蔼,实则话语里句句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耿童,你作为一个已经干了七年缉毒的警察,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十分不利。”
耿童淡定地看着他,心电监护仪时不时发出的滴滴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吵。
他又道:“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如果你问的是我有没有参与过制贩|毒活动,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了,我没有,”耿童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黄振:“那当时你为什么要放走年大勇?”
耿童抬眸,目光在黄振脸上停留一阵,道:“年大勇的上线在缅甸,我们对他过进行车轮式审讯,但他的嘴很严,根本问不出来别的有价值的东西,而且羁押期限已经到了,所以我们决定暂时放他走,让他松懈下来,等他露出狐狸尾巴再收网。”
“楚飞说你放年大勇走是为了‘钓大鱼’,”黄振冷眼看他,“结果线断了,人也死在了滇城,杀他的是一把来自你们分局大队的五四式配枪,现场遗落的弹壳和局里回收的那批子弹完全吻合,而且子弹编号和枪械库之前遗失的那些一致。”
耿童:“所以呢?你觉得是我偷了枪?这可能吗,我有什么理由去拿走那把枪?”
“你们的事我已经向知情人了解过了,袁知许去卧底的时候申请过一把配枪,刚好赶上枪|支更新换代,所以他的枪没有被及时回收,”黄振道,“他归队的时候又碰上队里人事调动,不久后他自己也辞职了,以更加方便的身份前往刘三火身边卧底,那把枪就这么被他带走——但是我想请问耿警官,你作为他的联络人,为什么要放任他继续带着那把枪?更何况,马来死的时候,也是被那把枪射出的子弹一击毙命的,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耿童的眼神平静得像湖,他直白地说:“我不知道他把枪带走了,按理来说枪|支管理这一块不是我负责的,你应该去问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而不是问我。”
“那马来和年大勇的死呢?”
“马来确实是被那把枪射杀的,但现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袁知许开的枪,当时袁知许正在刘三火身边卧底,我个人认为他没有杀害马来的动机和作案时间,这个案子目前被定义为悬案,我已经上报过领导了,”耿童不卑不亢地说,“对于年大勇的死,我非常意外。可这也从侧面证明那把枪早就不在袁知许身上了,因为年大勇死的时候,袁知许已经牺牲两个月了,难道他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杀人吗。”
黄振见他这么油盐不进,语气重了些:“听说你到滇城之后拒绝抓捕钱茂,有这回事吗。”
“......钱茂和张青青以及赵全的案子有直接关系,当时我们确实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两起案件的始末,”耿童思考良久才道,“黄局,您是老刑侦了,我想您比我更清楚证据的重要性,充分的证据可以给嫌疑人定罪,可以成为法庭上的呈堂证供,但是钱茂身上明显还背着别的案子,如果我在那个时候就为了省事而对他实施抓捕,那么这对于其他案件的受害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毕竟那些案子关乎到他的量刑,我没办法昧着良心结案。”
再说,现在不是已经抓了吗。
这句话耿童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黄振眼神微微沉了下来,上下审视着他:“你是抓了人,但你放走了交易现场里拿着货的郭彪和郭龙,连人带货一起丢了,那可是整整五百斤的海洛|因。还有钟才,他是你救下来的吧?你为什么要去救一个毒|贩?为什么不就地击毙?”
“当时钟才跑了,我一路跟上去,本来打算就地抓捕,但现场还有另一个人,那人突然开枪,想把我和钟才都弄死在红口村,我带着钟才一起跑是为了留活口,不管最后有没有抓到钱茂和张东伟他们,只要钟才还活着,那我们就有可能通过他找到这群毒|贩的上线,”耿童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放他们走的?”
黄振缓缓说:“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你确实有协助钱茂等人贩|毒的嫌疑,尤其是......邢辰和钱茂走得很近,而且据钱茂交代,邢辰经常给他传话,传话的内容就是案件调查进度以及针对抓捕钱茂的部署内容——钱茂说,这些都是邢辰主动告诉他的,至于又是谁把警方的内部消息透露给了邢辰......”
之后,黄振没有说话,只是故意瞥他一眼。
耿童终于被逼急了,猛地往前倾身,指节狠狠攥住病床护栏,不锈钢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夹杂着手铐的响动:“黄振!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他们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交易现场乱成那样,老子有命活着回来不错了!我现在为什么坐在这里,邢辰又为什么躺在ICU,你他妈心里没点数吗!靠......老子为了抓个毒|贩半条命搭进去了,你们这帮人没去过一线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耿警官,我理解你们一线的难处,”黄振微笑,“还请耿警官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要真是冤枉的,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但要是——”
耿童只觉得心寒,吼道:“理解个屁!你滚,给我滚!滚出去!”
黄振看着他,还欲再说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敲了敲。
江驰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了过来,不轻不重,但却给人一种警示的意味:“黄局,时间到了。”
于是黄振目光在耿童身上转了一会儿,站起身:“那我们今天的话题就到这里结束,耿警官好好冷静一下,明天,同样的时间地点,我们再谈谈关于你是否渎职的这件事。”
“滚!”耿童抓起病床上的枕头就朝他甩过去,输液软管被他的动作扯得不断摇晃,枕头落在地上,黄振回眸看他一眼,脚步一顿,摇摇头,叹息着推门离去,离开之前还对另一名同事说准备安排尿检。
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输液针滑脱出来,血迅速往外涌,爬满了整个手背,缓缓顺着指尖落在医院雪白的被单上。
耿童另一只手被锁在病床侧边的扶手旁,他只觉得头昏脑胀的,猛地靠回升起的床头,疲倦地闭上眼。
他干缉毒七年了,头一次有人质疑他的忠诚度,仿佛他前面那些年为了抓毒|贩留下的伤疤和噩梦都是笑话。
整整七年。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七年?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江驰走了过来,看他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随手放在他腿上。
耿童闻言睁眼,嗓子哑得跟被人划了一刀似的:“江队。”
江驰抬手按了铃:“楚飞已经接受过审讯了,他说的那些话不像是在撒谎,具体说了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耿童别开视线,曲着腿,手腕随意搭在膝盖上,侧脸埋进臂弯里,一行清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下。
“我明白你现在不好受,”江驰坐下,握着他的手强行拿开,迫使他不得不和自己对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耿童看了过去。
他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要害我,江队,夏邦的水很深,我不知道......”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在他眼底碎了,他如此小心卑微地抬起视线,那是一种害怕的却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神,他不知道他还能相信谁,他还能和谁辩驳,他不知道他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知道张东伟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强大到轻轻松松就用停职调查这四个字捏死他,他不知道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够拼命了,扪心自问,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江驰手中力道重了些:“耿童!你不相信黄局,难道连我也不相信吗。”
他渐渐平静下来,却还是摇头。
“所以你确实知道些什么。”江驰注视着他。
“我不知道,”耿童垂眸盯着沾了血的床单,从手背上滑落下来的血已经凝固在了指尖,“六年前,我要是死在宕山,是不是就没今天这么多事了......”
他为缉毒断了两根手指,而今竟然有人质疑他的忠诚。
凭什么?
凭他没有死在六年前,凭他的骨灰没有被放进陵园,所以他的初心就能被不断践踏吗。
护士推着手推车进来,看到病房里的狼藉,愣了愣,江驰对护士使了个眼神,于是护士没说什么,把正在往下滴落着液体的输液针收起来,换了被套,重新给耿童扎上针,调好输液速度后又推着车走了。
他喃喃:“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江驰微微拧眉,把他还在输液的手放进被子里,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抬脚离开,轻轻掩上门。
门外,江驰淡淡看一眼还等在门外的刑侦老黄:“满意了?”
黄振不语。
江驰:“耿学文,缉毒战线的老同志,他是为什么牺牲的,你心里没数吗,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和毒|贩有牵连。”
“江队,耿警官的案子和他是谁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接受调查,”黄振半分情面不留地开口,“这是程序上的要求,该调查清楚的,我一定会调查到底,如果他是清白的,我自然会给他、给耿老同志一个交代;但如果楚飞的举报属实,我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