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豪气。”陈今耸了耸肩膀,“不过现在村里不是有个说法,去世之人均要到山神庙放个一日才能下葬,我记着他不是和三荣嬢一天......”
“这就不知道了,听说吴开科自从出去了脾气就变得古怪得很,他能请全村吃个饭都够稀奇的了。”阿东叔碎碎叨叨的说着,看起来他自己一个人守家确实无聊了些,“不过摆的是村里传统的流水席,你们要能接受也可以去,反正他走了这么些年了,谁也不大认识。”
“那就去呗,正好瞧瞧他们到底是藏了什么名堂。”吴增把沾了山土的鞋底在台阶上刮了两下,随即揽过陈今的肩头,就打算回屋去,“咱回屋。”
“哎,等等,这东西掉你们房门口了,是你们的不?”阿东叔递了一卷牛皮纸过来,陈今顺手接过,那是上一个世界三荣嬢给的昌林记史。
回到屋里,陈今背靠斑驳的墙面坐在床上,指尖有意无意的在腹部上轻轻划过,刚刚在白家吊完点滴,此刻腹部没了茧化后的□□,柔软异常,但隐隐的发着热。
吴增站在床边,“啪”的一声,挥手把牛皮纸打开,牛皮纸内里竟是一片空白,但在接触空气的不几秒后,墨色的字迹便凸显了出来——整张牛皮纸的内容,除了昌林人的图样原封不动外,先前的两人所见过的内容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骇人听闻的昌林秘术——血饲换天禄。
这是一方少数民族密术,献祭者以血为契,于借运者手中取得一物即可借运于人,然所借之运须悉数偿还,同时以血祀神直至借运之恩偿清,否则万劫不复。
“于借运者手中取得一物即可借运于人”,陈今嘴里默念着,这借物一词不正同三荣嬢家发现的东西不同而合。
“这就说的通了,那庙里的琉璃祈福灯自然便是偿还恩情的记录。”吴增伸出手帮忙压住牛皮纸的另一头。
“三荣嬢既是施术人,那献祭人自然便是吴老头了,那些借物欠条想必也是吴家的债了。”陈今抬头看着吴增,继续缓缓说道:“想必吴开科对此事并不知晓,不然也不会如此抗拒进庙。”
吴增不置可否,“不过那庙后面的铁链却说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
“或许真是我们中了幻觉?”
吴增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陈今了然,自己幻觉了还是有可能的,但吴增同自己并不一样,他甚至有着强于前两个世界执念体的能力,又怎么会轻易被山间的庙宇迷惑住呢,那后院和铁链自然是存在的。
不过这样与白家三兄弟的说法却背道而驰,回想刚才的对话,他们不像撒谎的模样,那这里面就还有的盘,怎么的竟还会有守庙都不知道的地界所在。
天微微亮,陈今醒的很早,意识复苏间却发现了不对劲,腰被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回头望去,吴增侧靠在自己边上,鼻尖几乎抵着自己后颈,呼吸间薄荷味的气息烫得陈今脊椎发麻。
“你怎么在这!”陈今触电般奋力挣扎,箍在腰间的胳膊骤然收紧,刚挣脱一秒又马上被人捞了回去,陈今被迫更深的向后陷入对方温热的胸膛,隔着背心能清晰感受到吴增擂鼓般的心跳。
“醒这么早......”吴增把整张脸埋进了陈今颈间,睫毛颤动着扫过陈今锁骨,喉间滚出慵懒气音。话音刚落,吴增的犬齿边不轻不重叼住了陈今的颈侧。
陈今闷哼着开始挣动,动作间衣角被撩拨开来,吴增干燥温暖掌心旋即覆上陈今腹部的茧化区,“你这里好烫。”
“......草”陈今踹向对方小腿,粗糙的床单摩擦间发出窸窣声响。
吴增单手握住陈今踢来的腿,这背对着的后踢动作,本就是别扭不着力的,只消一下,陈今立即便被控住动弹不得。陈今下身只着一条短裤,吴增手指从便裤脚开口处顺着后腿一点点往上,粗粝的掌心带起阵阵鸡皮,似乎有万只蚂蚁从皮肉相接处爬出,陈今整个人渐渐像只煮熟的红虾。
感受到陈今的僵硬和发烫,吴增收拢胳膊将他箍得更紧,就势把脸往他颈间蹭了蹭,笑声震得胸腔共鸣:“怎么刚见面时候,不觉得你这么容易害羞呢?”
温热呼吸喷在耳后,陈今感觉自己已经熟透了,“起开,我腿麻了!”
“是吗?”吴增突然松了在他后腿上来回摩挲的手,停下的位置离臀肉也不差几厘。随后恶作剧般的在对方屁股上轻轻抓了几下,“那我给你好好松懈一下”。
窗外骤然炸响唢呐声,铜锣鞭炮声惊起一群飞鸟。
陈今趁机翻身肘击,肘撞到床头铁架发出哐当巨响,却不曾想反倒被吴增趁机攥住手腕压进枕头,两人在粗糙床铺间角力,喘息间中,吴增忽然压低声音:“你——”
后面的话语裹挟着湿润的吻一同糅进了陈今口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陈今只觉胸腔氧气枯竭,不由自主的仰头张口向空中汲取,然这正好方便了吴增,他单手拖住陈今的头,一个更加绵长湿热的吻袭来,口水顺着两人嘴角留下,“唔......”
窗外骤然炸响的唢呐声撕破晨雾,吴开科家的流水席开始备货了。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在缺氧绵软间,陈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他一把推开身上的吴增,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
吴增垂眸盯着陈今泛红的眼尾,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起开!”陈今在对方脸上来回打量着,不知这人又会突然发什么疯。吴增没有回话,只是缓缓抬手覆上对方的脸颊,瞬息之间,他猛的低头叼住了陈今紧抿的唇,用力之大,片刻间便见了血,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陈今的脊背倏地绷紧了。
还容不得陈今开始挣扎,他突然就被翻过来按倒在粗糙的枕头上。
“今哥!你在吗?”门外传来阿东叔沙哑的吆喝,同时还有“邦邦”的敲门声:“增哥屋里好像没人!”
吴增猛地抬头向门口看去,眼底翻涌的情愫凝成冰碴,手上的劲突然松了下去,陈今趁机从控制中脱出身来,缓不忙的下了床,咒骂了句:“疯子。”
吴增长手一捞便把人带了回来,这次只是轻轻的在陈今嘴上啄了一下,“走吧。”
房门打开的瞬间,蹲在楼梯转角的阿东叔吓得蹦起来,他只觉得一阵阵寒气从屋里传来,油光发亮的脑门上,汗水不自觉的流了下。
“大早上的嚎什么!”吴增走在陈今身后,大力一拉,房间的门“?”的一声合上了,“我看你是晚上睡太早了没事干!”
“找、找你们去吴家吃早饭...”阿东叔指着窗外战战兢兢的说道,话未说完就被吴增一掌拍在脑门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瞬间浮了出来。
陈今表情有些尴尬,他瞥了阿东叔一眼便快步向楼下走去。
“下次再敢这个点嚎丧,老子把你丢湖里喂鱼!”吴增撂下一句狠话,跟进陈今的脚步下了楼。
“奇了怪了.....昨晚不是你们说要早点去探路吗......”阿东叔捂着额头有苦不敢言。
“开——灶——喽!”帮工的大叔大妈们在铁锅边吆喝着,吴家院子外面的道路摆了一条长长的流水席,猩红的塑料棚像一把把红伞绽放在餐桌上。
油腻的木桌边上是村里常见长条板凳,桌面上摆满了锃亮铝盆,里面盛放着勐勒村本地的早餐,墙角点着高香,空气里弥漫着炖肉的腻味和高香的焦苦,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吴家的堂屋正中央,吴老头躺在木棺里,身上被换上了黑金色的老寿衣,神色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棺木四周堆满大小不一的花圈花圈,纸扎的金童玉女咧着嘴,空洞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来往宾客。
吴开科站在门边,脸上毫无表情,所有的交流能简则简,礼貌而疏远的应付着往来的村民宾客,看得出来他对这场流水席并不在意,但碍于吴老头最后的要求,他硬着头皮也得把这场流水席摆完。
“阿科啊!”刘凤阿婆突然扑到门边,枯树枝般的手死死抓住吴开科笔挺的西装袖口,指甲几乎嵌进布料,“你真呢就忍心看着你爹呢愿望落空?你就依他这次,给他克一转山神庙吧!”她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耳后几缕稀疏白发用黑色的夹子别着。
吴开科猛地抽回胳膊,动作撞到了身后的木门,“信了你们这个封建迷信,我还怎么在城里过活?”
他声音不高,却压过现场所有的嘈杂。
邻座同样西装革履的秘书立刻起身,用身体隔开刘凤阿婆:“领导明天要回省里开会了,大家体谅体谅。”
阿东叔缩在陈今和吴增旁边,拿了公筷去挑铝盆里的米线,低声嘟囔:“四五种帽子呢……这耙肉炖了好几个钟头,我一定得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