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盗洞的瞬间,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冷气息夹杂着陈腐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其中还混杂着那股奇异的药草清香和狐狸特有的腥臊气,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怪异味道。
闻烬秋手中的明光符只能照亮前方数步的距离,光芒之外是深邃粘稠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
脚下的路并不好走,盗墓贼仓促挖掘的通道狭窄而粗糙,时而需要弯腰前行,时有碎石松动滚落,在寂静的墓道中发出格外清晰的回响。
“跟紧我。”
裴琅川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他将徐念锦护在自己和闻烬秋之间,桃木剑虽未出鞘,但剑柄已被他紧紧握住,周身灵力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徐念锦紧张地攥着衣角,努力适应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她的直觉在这里变得格外敏感,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突然,走在前面的闻烬秋脚步一顿。
“小心,有岔路。”他举起明光符,光芒照亮前方。盗洞在这里分成了两条,一条继续向下,另一条则水平延伸,不知通向何处。两条通道入口处的地面上,都散落着一些零碎的似乎是陪葬品的玉片和陶器碎片。
“走哪边?”徐念锦小声问。
裴琅川凝神感应片刻,指向水平那条:“这边的妖气更浓,还夹杂着……新鲜的血腥味。”
三人小心翼翼地转入水平通道。
这条通道比之前的盗洞规整许多,似乎是墓穴原有的结构,没走多远,前方赫然出现一扇被暴力破坏的石门,门内隐约可见是一间墓室。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墓室的刹那,周围的景象猛地一阵扭曲晃动!
原本的石壁突然变得柔软生长出无数色彩斑斓散发异香的诡异花朵,脚下的地面化作翻滚的流沙,试图将他们吞噬!耳边响起无数凄厉的哭嚎和诱惑的呢喃,疯狂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是幻术!固守心神!”闻烬秋立刻低喝,双手结印,清心咒的光芒以他为中心荡开,试图稳定周围扭曲的景象。
裴琅川冷哼一声,剑指一并,凌厉的剑意透体而出,并非攻向实体,而是斩向那虚无的幻境核心!
剑意过处,眼前的斑斓花朵和流沙如同镜花水月般剧烈波动,随即碎裂开来,重新变回冰冷的墓室甬道。但三人的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这幻术并非极其高明,却来得毫无征兆,且直击人内心的恐惧,极为阴险。
“是那墓狐的手段?”徐念锦心有余悸。
“**不离十。”闻烬秋神色凝重,“它对此地极为熟悉,利用墓穴本身的阴气和格局布置幻术,事半功倍。”
他们谨慎地踏入那间墓室。
墓室内一片狼藉,陪葬的箱篾被打开,里面的器物被翻得乱七八糟,金银玉器散落一地,显然遭到了盗墓贼的洗劫。在墓室中央,还有一滩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和几缕破碎的衣物。
“这里发生过搏斗。”裴琅川蹲下检查血迹,“是人的血,看来有盗墓贼死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徐念锦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墓室角落一个被推翻的石台:“你们看那里!”
石台下,压着几个小巧的用干草和柔软皮毛铺成的小窝,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吃剩的不知名的野果和草药。其中一个窝里,甚至还有几撮细小的雪白的绒毛。
“这是……那小白狐的窝?”徐念锦惊讶道,“它把窝安在墓室里?”
闻烬秋上前,捡起那些草药仔细辨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凝神草和月华花,这些都是安抚心神滋养灵性的灵草,看来这墓狐灵智不低,竟懂得利用这些。”
他话音未落,墓室深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悲愤和痛苦的嘶鸣。
那道白影再次闪电般扑出,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骚扰,而是直取离它最近的徐念锦,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赤红的眼中充满了疯狂和绝望!
“放肆!”裴琅川早有防备,桃木剑瞬间出鞘,一道清辉斩向白影!
然而,那白影却在半空中极其诡异地一扭,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锋,爪风依旧扫向徐念锦!
徐念锦吓得闭上眼,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格挡。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只听得“叮”一声轻响,她手腕上戴着的一枚不起眼的刻着模糊符文的木镯子忽然闪过一层微光,将那凌厉的爪风抵消了大半,剩余的力道只是让她踉跄了一下,手臂发麻。
这是她之前自己捣鼓出来的简易护身符,没想到真起了作用。
那白狐一击未能得手,落地后却不退反进,对着散落一地的陪葬品和那个被毁坏的小窝,发出了一声声凄厉欲绝的哀鸣,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与愤怒,让闻烬秋布下的清心咒光晕都荡漾起涟漪。
它不再攻击,只是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三人,尤其是看着那些被翻乱的陪葬品,眼泪竟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混合着脸上的尘土,留下清晰的痕迹。
徐念锦看着它那副模样,心中的害怕忽然被一股强烈的酸涩所取代。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
“它、它不是故意要伤人……”她声音有些发颤,指着这满室狼藉和那个被压坏的小窝,“它的家被毁了,它藏起来的宝贝……可能还有它的……家人。”她注意到那个最大的窝里,绒毛似乎更多更细软。
闻烬秋叹息一声:“看来如此,这些盗墓贼不仅盗取了陪葬品,恐怕还在无意中毁掉了对这墓狐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它因极度悲伤和愤怒而狂化,才会爆发出远超平常的力量,将所有接近此地的生灵视为仇敌,报复泄愤。”
裴琅川眉头紧锁,看着那只沉浸在巨大悲痛中对他们龇牙咧嘴却不再上前的小狐,手中的桃木剑缓缓垂下。
斩妖除魔是他的职责,但面对一个家园被毁悲痛欲绝本质上并非大奸大恶的精怪,他一时也有些迟疑。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徐念锦看着那小狐可怜的样子,又想到外面那些死状凄惨的盗墓贼,心情复杂,“它杀了人,可是,是那些人先闯进来毁了它的家……”
问题,变得棘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