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吻 第5章 陈年旧伤

在家里待了几天后，于落瞳被送去了新的幼儿园，他不爱说话，因此很难融入新的环境，有个别小孩来找他说话，他要么回个“嗯”，要么变哑巴，渐三的，没人找他玩了。

接着到了八月的某一天，他醒来走出卧室，看见餐桌上放着一块大蛋糕，然后穿着睡衣的于小安蹦到他面前奶声奶气道：“哥哥生日快乐！”

生日？

生日是什么？为什么要快乐？

后来他才知道，生日就是每个人出生的那天，每年的这一天大家会吃蛋糕庆祝，其他人也会对过生日的那个人说生日快乐。

每当家人对他说“生日快乐”时，他其实特别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快乐。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母给他报名了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到达目的地，老师说每个帐篷住两个人，让他们抽签决定住哪个帐篷。

于落瞳抽到了5号，他看了一眼旁边人手上的签，也是5号。

一个同学跑上前去抽签，不小心撞倒了于落瞳，同学回头看了一眼于落瞳，但并没有要回来扶他的意思。

此时他身后一个声音淡淡地说：“你眼瞎吗？”

于落瞳抬头看，说话的正是和自己同一组的男生，他将于落瞳扶起继续输出：“眼睛不要捐了。”

同学不敢回骂，道了歉后走了。

男生拍拍于落瞳身上的灰，问他：“受伤了没有？”

于落瞳摇摇头，男生也不再说话了。

几分钟后，于落瞳的同班同学来问：“于落瞳，你能和我换个组吗？我不想和我那边的男生一组。”

于落瞳不好意思拒绝，就同意了。

抽完签后，老师喊道：“一组！谁拿到1了？”

“四组……”

“好，那么五组是周浩然和沈知秋。”

沈之丘。

于落瞳心里想到这三个字，默默记住了。

“九组于落瞳和……方时予，方时予人呢？”

“报告老师，他上厕所去了。”

“等他回来了和他说一声，十组是谁……”

分好组，于落瞳先进了帐篷，几分钟后方时予便回来了，问他：“哎，你叫什么？”说着，他盘腿坐到于落瞳身边

“于……于落瞳。”

方时予拿出一张纸展开，惊讶道：“于‘落’瞳？！”

他将“落”字咬得很重。

于落瞳看向那张纸，发现是一张参加夏令营同学的名单，方时予找到纸上写的于落瞳，自言自语：“哦，找到了，刚才那个傻子跟我说的于乐瞳。”

见于落瞳一直在看，方对予将名单给他，指着自己的名字：“这儿，我叫方时予。”

于落瞳看了一眼，又去找另一个名字——沈知秋。

原来是这三个字。

他的名字好好听。

方时予双手叠在脑后躺下，问于落瞳：“于落瞳，你几班的？”

“二班。”

“哦，数学耿老师教咱们两个班是吧，昨天上课她还说数学考试的压轴题……咱们两个班只有一个人做出来了，还是你们班的，好厉害，那人叫啥？”

于落瞳懵懵的，抬头和方时予那双充满期待的双眼对视。

于落瞳：“好像……是我。”

方时予眼睛都瞪大了：“哇！原来就是你啊！”

后来他拉着于落瞳扯了很多家常，比话唠还话唠。自己说渴了，就拿出两瓶饮料跟于落瞳一起喝。

于落瞳看着那双太阳似的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他没有遇见过对自己这么热情的人，而且还是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使得这颗孤独的树苗一时无法接受。

晚间他们被组织带到电话厅给家长打电话，好多人说几句就哭了，只有方时予这里骂声不断：“不行！我不化！你要是敢我就把你口红掰断！你起开！我要和妈妈说话！”

于落瞳站在他身边轻声问：“你没事吧？”

下一秒，方时予把电话挂了，拽着于落瞳气乎乎地往回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姐非要给我化妆，你不知道她化妆特别难看，丑死了，上次把我脸抹得跟鬼一样！”

方时予骂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了，扭头问：“你是不是还没打电话？”

于落摇头说：“我不打。”

接着方时予把剩下半路骂完了。

之后的小一个月俩人几乎形影不离，于落瞳还只是认为方时予是自己暂时的队友。

直到教官让他们组队做游戏，要求是两人一组，哪一组率先穿过障碍物拿到旗帜，哪一组获胜。

其他组的人速度都很快，反观于落瞳他们，直接落后一大截。

当然也不排除同一组的两人一快一慢，他们旁边的那组就是这样。

“你跑慢点……我、我跟不上！”

“你跑那么慢还好意思让我慢点，真不该跟你组队，净拖后腿！”

于落瞳又看向自己前面的方时予，内心很是复杂，不料下一秒就摔地上了。

听到声音，方时予停了下来，回去扶于落瞳：“你怎么回事，看看摔伤了没有？”

结果于落瞳跟他说的是：“别管我，你先跑。”

方时予人都懵了，巴不得骂他一顿：“于落瞳，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方时予怎么可能丢下朋友一个人走？！”

听到这句话，于落瞳差点停止思考了，因为他不知道方时予原来是把自己当朋友看的。

从此方时予也就成了他第一个朋友。

两个人慢悠悠地来到终点，体力不支，刚跨线就坐地上了，于落瞳只能强撑着抬起胳膊抓住小旗，就在要拔出的时候，方时予的手也伸了过来。

他笑了笑说：“一起。”

教官拿着喇叭对所有人说：“好，现在我宣布，获胜的一组是——

“九组——于落瞳，方时予！”

所有人都懵了。

“不对啊教官，他们两个明明是最后一个！”

“就是啊，大家都看见了，教官你说反了吧！”

教官给出的回答是：

“我说过，两人一组，一组两人，哪一组先拿到旗帜，也就是哪两个人先拿到旗帜。我请问在座的各位，有哪一组是两个人一起穿过终点拿到旗帜的呢？”

“…………”

“既然是队友，就要团结，而有人却为了赢抛弃队友，这样毫无道德心的做法谁能接受？！”

结束后方时予说：“你看吧，像我这么关心朋友的人，怎么可能会输。”

后来的好几年，于落瞳再没见过方时予这样的人，也再没交过朋友。

中考分数出来后，于落瞳被本市一所顶尖高中录取，但从高一开学以来，他就遭受校园欺凌。

霸凌者看他性子软好欺负，经常在他的课本上写满污言秽语，或者是把他的饭卡丢进马桶，再看着他伸手捡出来。

到了高二，那些人得知于落瞳不会游泳后更加肆意妄为，几度在游泳课上把于瞳摁在水里，又仗着人多老师看不见，对于落瞳进行拳打脚踢。

最过分的一次，他们有人不信于落瞳不会游泳，游泳课结束后，人基本上走光了，他们伙人打玩于薄瞳后把他从水里拽出来，其中一个人笑着安慰于落瞳说他们只是玩玩，别说心上，还说人的潜能是可以被激发的。

下一秒便把于落瞳推进泳池，自己走掉了。

事实证明，他们想错了。

于落瞳呛了好几口水，不停挣扎，然而他早就被打得不剩多少力气泳池里的水对于落瞳来说宛若泥沼，越是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眼前的一切透过水光都变得模糊，于落瞳感觉自己被水填满，尚存的力气全部都被抽走，水蛮横地从他鼻腔涌入，占据他的气管。

他没有能力再去挣扎，渐渐沉入池底。

重见天光时，有人喊他：“于落瞳？于落瞳？”

于落瞳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回神，认出目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叫逄复柠。

“于落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去医院吗？”对方问。

半响，于落瞳摇头：“没事。”

逢复柠说：“要不然你报警吧。”

于落瞳不解：“为什么？”

“我之前看到过几次他们对你动手，我问你你总说没事。那刚才呢？刚才你差点死了！”

逄复柠不知道于落瞳怎么想的，又听他说了一句：“没事。”

“我说刚才你差点就死了！你听见没有？！”

于落瞳整整一分钟没有说话，一直垂着脑袋。逢复柠以为他想通了，结果下一秒又听他说:“他们应该不是故意的。”

有那么一秒逄复柠想把眼前这个人再往泳池里踹一次。

当天，逄复柠就向班主任反映了这件事，随后班主任把于落瞳叫到办公里问他是否属实，于落瞳承认是承认了，但也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班主任又觉得无语又心疼，让于落瞳回班，自己去调监控，然后联系各个同学的家长到学校，让双方协商处理这件事。

看了监控视频的钱子央气得不行，推门指着霸凌者家长的鼻头就骂，班主任赶紧拉她坐下，端了杯水让她冷静冷静。

有的家长自知理亏，主动向钱子央道歉并提出会进行经济赔偿，只是钱子央一句都听不进去，硬说要报警交给警察处理，让霸凌者都负刑事责任。

而也有人态度恶劣，说自己孩子还没到那个年龄，再说了，孩子们之间顶多也就玩玩，根本不至于叫警察。

但当钱子央把泳池那段视短甩他脸上的时候，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钱子央说：“单说这个视频，你们孩子那叫杀人未遂！要是没有后面过来的那个男生，我们家于落瞳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此时正值课间，办公室里的叫嚷声引来了许多同学隔着窗户围观，那个态度恶劣的家长又对钱子央说：“要不这样，你把你家孩子叫进来，看他想怎么解决。”

在得到钱子央同意后，班主任将拥在走廊的同学赶走，在人群中看到了逄复柠，让他把于落瞳叫来。

“报告！”逄复柠在门口替于落瞳打了声报告。

于落瞳走进来,班主任问：“你跟我们说，那些同学是什么时候开始欺负你的？”

于落瞳看了看钱子央，然后垂着头回答：“高一……”

“他们会打你吗？”

于落瞳点了点头。

“那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于落瞳迟迟不说话了，一位母亲上前轻抚他的手臂：“没事孩子，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阿姨真的不知道你一直在受欺负，实在是对不住，我先替张宇给你道个歉，一会儿我就让他再过来亲自给你道歉，你想要我们赔多少钱直接说。”

钱子央说：“这不是钱的事！说呀瞳瞳，你怎么想的，我们报警好不好？”

现在的于落瞳大脑一片混乱，感觉胸口特别闷。

想怎么解决？于落瞳你快想啊。

要赔钱吗？我受的伤也不重，不至于吧。

我是不是又给妈妈添麻烦了？

我怎么这么没用?

情绪一激动，泪失禁的他刷地就哭了出来。

于落瞳肩膀发着颤，抬了头。

“我转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