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 第6章 第六章 疑云

第六章·疑云

从爆炸发生到爆/炸/物分析报告拍在会议桌上，时间不超过十小时：军用级，可塑材质，远程遥控引爆。坏消息是，监控毁损，主机房被数万吨钢筋水泥埋在地下，数据清零，无法对爆炸前的异动进行追查分析。

“一定是自由联盟那帮家伙干的！”有人言之凿凿，“他们走私军用装备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他们不是恐怖分子啊，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

反驳之声引来一片交头接耳。

“以前没干过不代表以后不会，这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军队长官巴掌拍得“嘭嘭”响，愤怒与焦灼弥漫全场，比现场的烧焦味还令人窒息。死亡人数出来了，五百七十一，重伤的还有一百多，另有失踪、轻伤者二百余人，经济损失高达数亿。这是联合议会成立以来，伤亡最惨重、破坏性最强的一次恐怖袭击事件。议会长震怒，要求七十二小时之内必须揪出始作俑者！

先把谁干的放在一边，程锋考虑作案动机十分明确，这次炸安防局大楼是恐怖分子向民众传递的一个警告：安全区已不再安全，我们连安防局都能炸，还有什么干不了的？

不得不说，效果立竿见影：四区的平民自发组织上街游行抗议，要求联合议会给民众一个交代；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城区，有钱的一窝蜂撤离四区，刚从现场过来开会的路上，街道拥堵不堪，上空充斥着核电机的嗡鸣声。

主管四区的副议长已引咎辞职，新上来这个……有点让人感觉联合议会无人可用了——怀着孕的Omega，还能再操蛋点不？

“各位，安静。”

身体负担虽重，但利维塔依然坐得笔直，刀削般的平整肩线透露出他曾经的军人身份：“我知道现在联合议会要求的时限很紧，但作为四区的临时副议长，我认为，民众的生活才是重点，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居民，确保供水供电和食物供应，保持物价平稳和医疗系统的稳健运转，快速处理打杂抢烧等趁火打劫行为——”

声音一顿，他不容反驳的：“还有，在这次事件中的伤员救治，死亡人员亲属的抚恤金，以及九分局大楼重建，合起来将是一笔巨大的支出，我刚才和议长通过电话，联合议会将拨款三亿，安防局总局出一亿，剩下的，需要我们自己凑，我带个头，捐三百万，希望各位都能慷慨解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现在程锋终于知道为什么没人抢位置了：得带头出血，谁吃饱了撑的顶这个雷？

关于利维塔这个人，他之前有所耳闻，好话不多，真实性更有待考证。无非是些“Omega利用权色交易上位”的陈词滥调，听起来更像是嫉妒之语。大概是因为利维塔太年轻了，才三十二岁，和那些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联合议会高层站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

当然年龄不是重点，只是程锋有点担心，利维塔压不住这一屋子的人精。在座的大多身家不菲，没有一个是凭着天真和善良积累起的巨额财富，他们经历过的风浪远比新任代理副议长多得多。刚进屋前就听到有人议论，说只要利维塔敢强行摊派费用，立马拍屁股走人。

果然，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过后，有人提出去会议室外面打个电话，看能筹到多少钱。不想屁股刚离开椅子，就听利维塔一声厉喝——

“给我坐下打！这屋里有信号！”

话音未落，嘭嘭嘭嘭，四声闷响，通往楼道的大门被全部关闭。喀啦啦，子弹上膛的动静隔门响起。不用想，门外肯定有众多士兵严防死守，屋里的人不把钱凑够了，哪都别想去！

手段够犀利的。一扫之前的成见，程锋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会议桌尽头的利维塔：混血了斯拉夫人的长相，高鼻梁黑眼睛，眼窝深邃皮肤白皙，褐色短发微微卷曲，锋利的视线正扫过每一张不情不愿的脸。

目光隔空相撞，程锋避无可避，只得致以礼貌的微笑。这时利维塔似乎想起了什么，收敛气场，缓下声调：“程队长，你们调查组的外勤都可以出去了，流血的事儿，你们干，钱，我来解决。”

“我捐五十万。”程锋抬抬手，以表支持，“虽然杯水车薪吧，但人多力量大，各位大佬，靠你们了。”

言罢招呼外勤同事们抬屁股走人，留下屋里一众大眼瞪小眼的富豪精英等着被榨干。他有点佩服这个代理副议长，从灾后民生到资金筹措，堪称顶级政客的运筹帷幄。看来联合议会委任利维塔并不是无人可用，而是权利这把刀，他真能翻出花来。

还有那句“流血的事儿，你们干”，简洁有力地表达出对外勤工作不易的理解，就算是笼络人心之语，说得也算是应时应景。坐电梯下楼时，程锋让留守总局的同事在系统内查了查这个新代理副议长的履历：军人出身，服役期的八年中有六年是在反恐部队，另外两年则被送入军校进修。

实战、理论，二者皆具。程锋心下默然——没有几十上百次与敌人面对面的交锋，怕是练不出那陡然翻脸的魄力。

下楼出门坐进装甲车，程锋撞车门的响动和白许的报告声一同响起：“头儿，安茜那边给消息了，呐，这是卫星监控视频。”

接过有机玻璃电子投屏，程锋朝车窗一甩，幽蓝屏幕立刻铺满防弹玻璃，介于深海与极光之间的色彩，在密闭车厢里投射出诡谲的流动感：十二点零五分，有辆黑色的越野车从九分局大楼地库驶出，左拐，朝着三十五街方向驶去，直至消失于暮色之中。

后面没有了，视频时长让程锋极为不满，一通电话拽给了安茜：“后面的呢？”

“老大，传输速率7KB，7KB！你知道我下载这十几秒花了多久的功夫？”安茜丝毫没有做下属的自觉，怼起领导那叫一个震天撼地：“一百多年前的古董卫星！能找着一颗还在运行的多不容易你知道么！我修改通讯协议都修了整整一宿！你还嫌少？嫌少你把自己绑火箭射上去，我借你个U盘你自己拷贝！”

“……”

声音开了外放，前座上都能感受到安茜缺觉的暴躁，以及程锋被怼到无话可说的幽怨。白许憋笑憋得泪眼汪汪，陆昭是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紧跟着座椅靠背被“哐”地狠捶一记，立马消音。

教训过不识时务的下属，程锋多少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健忘——被怼了那么多回还敢惹这活祖宗。

这年头，领导不好干：“去睡会，听话。”

“睡什么睡！我干活呢！”安茜持续不满。

“什么案子？”

“就你们出发之后没多久，慈爱医院的运输车被打劫了，损失了价值一千多万的药品。”

“简报发我。”

“找达鲁要去！他去的现场！”

咔！通讯挂断，留给程锋一片尴尬的空寂。终于，白许也忍不住了，喷了一挡风玻璃吐沫星子，笑得活像鸭子叫，没有意外，同样收获重锤一记。

于是程锋又拨给达鲁，得到的消息是，没有人员伤亡，也给熟悉的几个渠道放了风，发现有人销赃被抢药品，立刻上报。

药品被打劫的事情时有发生，程锋见怪不怪，毕竟在安全区以外的地方还生存着上亿的流民。他们没有研发生产能力，保障生活的食物药品日常用品等大多靠偷、抢或者黑市交易，有些地方已然回归到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状态。

他曾经亲眼见到，在某个地堡改建的黑诊所里，医生身上穿的是被血污染到看不出本色的白大褂，手术器械只能依靠高温沸煮消毒，甚至用来麻醉的药物也早已过期。

不过打劫慈爱医院的运输车……胆量不小。慈爱医院位于新亚洲一区安全区主城地价最昂贵的位置，是达官显贵问医求药的顶级医疗机构。运的都是好药贵药，运输过程中由顶级安保公司负责，一辆运输车至少配备八名荷枪实弹、经验丰富的退役特种兵。

重点是还打劫成功了？厉害！

“几个人干的？”他问。已知有那么几个团伙是由各机构退役、离职或者被开除的外勤人员组成，指挥官胆大心细策划精密，成员训练有素身手敏捷，在各区流窜作案，这次这事儿恐怕和其中一个团伙脱不开干系。

达鲁沉默了几秒，说：“一个。”

多少？程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

“一个人，”达鲁异常笃定，“我发监控视频给你，你自己看。”

幸好专用网络的传输速率可以按MB算，不到一分钟，视频传输完毕。将显示屏投影至车窗，开屏三秒就让程锋的瞳孔微微缩起——

画着红十字的车厢旁，银白发丝鬼魅般闪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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