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94章 35.合作

希赫站在地势稍高的森林里，头部那如复瓣花朵绽放的手臂轻微晃动，捕捉着这里的【灾难】与【死亡】。

突然间它轻轻抬了一下前蹄，身体两侧洁白如云的羽翼也稍稍一振。

它能感受到，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大量的灾难，以及紧随而至的死亡。

密密麻麻的死亡……它们彼此交叠在一起，消散程度各有不同，说明它们并非来自同一时期，而是在不同时间段死在这里的。

这很吸引它。

一条手臂稍稍向外展开，手掌心一本书册缓缓打开到第一页，可以看到这是一本新的册子。

另一只手持笔前来，开始在第一页上快速地书写起来，那文字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写到中途，它微微张开位于手臂簇拥中的嘴，从口中缓缓伸出一条新的手臂。

这条比其他手臂纤细点的手往前方张开，露出掌心的一颗眼珠。

眼珠拥有铁褐色的虹膜，宛若一抹血迹溅到了眼球上，又干涸下来。

手臂完全爬出嘴中的刹那，倏然一转，看向了旁边另一个身影。

持笔记录的动作没有停，它看向父亲，但没有说话。

它知道的，艾略特·克里斯托弗，曾经是人类的存在，如今已经抛却了寻常层面的智性与理性，完全将心灵投入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中去。

这样一来，它的父亲就是不可用语言交流的。

不过这没关系，它并不需要语言，就能从父亲的外表看出如今的情况。

父亲此时依然使用了人类的身躯，像是一个身材魁梧雄壮的黑发男人，面颊苍白，眉眼冷峻，戴着铁质的口罩，身穿黑色皮衣。

这说明眼下父亲的三首中，占据了主位的是“无情首”，代表了对无情罪的观察、容纳与运用。

当然，这还仅仅是表象。

从这一点，希赫可以看出，在前方这个怪异内，无情罪占了优势。

那是强势者对弱势者、强权对弱者的情感，是一种看另一种的异质眼神，换句话说，就是基金会的成员对待他们的受害者的感情。

按理来说，基金会里应当还存在悲伤罪，那是受害者们无尽的悲伤，以及延伸出来的怨恨、愤怒等等情绪。

两者形成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循环，将矛头永远地对准彼此。

父亲表现为“无情首”，就说明在这一循环里，还是基金会本身占优。

这不代表受害者们都被消灭了，也可能是……他们已经被基金会同化，那么他们的罪孽，自然也与基金会合流。

希赫转动手臂，血迹般的眼珠轻轻眨动，仔细观察着基金会前方的花园。

方才它与父亲各自受到基金会所展现出的特质所吸引，同时也是为了看顾幼弟，所以前来此地。

一到来，它们就发觉基金会正在设法引动更多的力量，来处理闯入自身的几个入侵者。

在希赫眼中，基金会之外，这阳光明媚的花圃与草坪，乃至周遭一圈森林，都荡漾着与基金会本身如出一辙的死亡与灾难气息，同时又表现出一种动荡不息的感觉。

这说明基金会外圈的景色，实则也是它的一部分！

更准确的说法是，基金会从外界吞夺过来的部分。

曾经的基金会打着保护环境的幌子，暗中进行诸多非法实验与交易，一切都只是为了那几位理事的种种私欲。

而变作怪异后，这种特性更是明显，直接扯掉幌子，变作了一种可以侵吞外界环境的生物。

希赫心下念头一转，自己的弟弟实力境界还是稍差一些，所以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点，故而不曾在进入基金会之前做出相应布置。

但没事，它们的家庭向来拥有紧密的联系，它和父亲会在这里持续压制基金会的外围能量的。

倒是那个人类可真是没用，不是说是这群人类里的最强者么？怎么也没发现不对劲？

想到这里，它又不满地翻开另一本册子，掏出另一支笔，刷刷写了几行字。

此时，那石板路上本已经闭合的眼珠又悄然打开，被强行驱逐出去的阴云也再度缓缓积蓄而来，好似基金会又试探着想要动用外层的力量了。

可希赫这次连看也没看一眼。

只见旁边的父亲稍稍转动眼目，像是注视了基金会一眼。

然后整个天地都似是倏地一个恍惚——

好像有哪里变了。

但又无法清楚地察觉出来是哪里有了变化。

再往那花园里看去，只见整条石板路完全消失，基金会上空的天穹更是化为了一片空荡荡的虚无，连气态的分子都被泯灭干净！

再一次看到这一招，希赫依然不由感到赞叹。

嗯，不愧是咱亲爹。

随即它有点遗憾。

可惜妹妹不在这里，不然这个基金会，可以成为它的食粮。

而要是母亲在，那更简单了，毕竟它是整个家庭中最强大的存在。

然而母亲一向忙着搞事业，而妹妹喜欢到处旅居，没有定处……

想到这里，希赫的眼眸突然一凝，与此同时，父亲的目光也同样聚焦在了基金会的某处——

仿佛一整支交响乐团一同启动乐章，优美至极的声音自希赫的口中吐出：

“还有别的外来者……”

在两者目光看去的地方，基金会第四层，铺着镶金地毯、墙上古典壁灯通明的走廊上，一个古怪的身影正在一步步前进。

他全身都笼罩在一身黑色袍衣下，看不清任何特征，只有一双**的、漆黑的双脚露出来，在温暖的地毯上走动着。

每走一步，他身后就会留下一个黑色脚印，像是黑色尘埃组成，其中还有点点将熄未熄的火星。

走到走廊的某一处时，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头则稍稍抬起，看向了……

上方。

旋即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直到来到走廊尽头，伸手推开那扇厚重的双开大门——

门后是一个装潢典雅大气的会议室，左面墙壁悬挂刀剑，武器寒芒似还未熄，右面墙壁做了数个凹槽，其中存放着各类种子，只是与一楼展示长廊的不同，上面没有标签，所以不知是何物的种子。

而在正对大门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书本填塞了每一个角落，从书籍状态来看，每一本都曾被翻阅良久。

三面高墙环绕下，坐于中央的是三道人影，好似已经在这里等待黑袍身影良久。

黑袍身影稍稍看了几眼那书架，只见那上面以生物学与计算机学的书籍为主，其余还有关于神秘学、宗教学的。

他没有太在意。

刀剑是权与力，种子代表基金会，而这些书，无非象征着面前这三位【理事】的**罢了。

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在三道人影对面的座位上落座，**的足尖轻轻点地。

三个人影中，左边那个开口了：“不知这位人类特意来找我们克伦维尔生态保护基金会，是为了什么事？”

见人影点出自己的种族身份，黑袍身影依旧从容，语气平静地道：“我来寻求贵方的合作。”

最右边的人影说道：“既然要寻求合作，那你是不是应该展露一下你的真实身份，并告知我们你背后究竟是哪一位？”

这人影说得毫不客气，可黑袍人影像是没有情绪波动似地，依然只是语调平平地回复道：“抱歉，我与我身后那位大人的身份比较敏感，不便于展露于外，不过我可以对几位保证，我们是诚心来寻求合作的——我们可以提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声消散，似是换了一种沟通方法，隐秘地对面前三个人影说了几句。

听完，这几个人影倏地一阵波动，这一动，他们身上泛起了红、蓝、绿交织的高饱和光彩，一下子将他们与寻常的人类明显分割开了。

居中的人影此时说话了：“听起来，你们确实颇有诚意，但是我们还需要听一听，你们反过来又需要我们做什么？”

黑袍人影道：“贵方能够隐蔽自身、自在移动，同时还有侵蚀外界的能力，着实强大，我们身份特殊，不能轻易露面，所以我们希望贵方能代替我们在外办事。”

右边人影嗤声道：“‘办事’？无非就是获取某些非法‘资源’的那一套么？看来你们自身如今还站在人类的正派那边啊，竟然还需要代理人帮你们做这些事。”

黑袍身影静静坐着，没有反驳其猜测。

左边人影道：“这样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组织……白鸽教会。”

他朝黑袍人影看了过来：“看来白鸽教会，就是你们之前负责处理外围事务的合作者了？白鸽教会此次会暴露，也是你们暗中操作的吧？既然如此，你们又叫我们如何相信，你们不会对我们做出同样的事？”

黑袍身影似是对这一质疑早有腹稿，冷静地说道：“这一合作对贵方是大有好处的，贵方可以相信我们，更可以相信你们的力量，更何况……”

他稍稍抬头，往上方示意了一下：“贵方也需要我们的合作，不是么？眼下贵方可谓内外交困，如果贵方答应合作，我立即就能留下来，帮助你们解决麻烦，后续许诺给你们的第一批东西，也很快会到达。”

右边人影问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黑袍身影道：“我们不会和贵方起冲突，如果贵方不答应合作，我可以去找下一家、下下一家，总会有势力愿意我们合作的，比如近期出现在东部近海的那一位大怪异，我听说它可是我们南洲与东洲之间深海的统治者。”

“那一位吗……”右边人影语气一下子凝重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

身为怪异，他们自然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与交流圈，眼光并不局限于东西两域，对于天下整个局势也是颇有了解的。

居中人影此时开口道：“如果不是如今的东洲，已经被‘无尽的悲伤’所充斥，那一位也是能争一争东洲霸主地位的存在之一，恐怕不是你们能轻易请得起的。”

东洲的情况比他们所在的南洲还要恐怖，可谓是完全成为了沦陷区，是怪物横行之地，几乎就是一个怪异、邪异等等种族的超级养蛊场。

能够掌控东洲与南洲之间的海域，“那一位”与基金会可不是一个体量。

黑袍身影像是稍微笑了笑道：“所以我们还是最倾向于与贵方合作。”

左边人影谨慎说道：“其实我们不一定要与你们人类合作，那些在灾变中期降临到此世界的生灵，听说也有一些迁徙到我们这边来了，它们同样是我们很好的合作对象。”

“那些‘怖龙’？”黑袍身影轻微摇头，“如果它们真如你们所言那么好说话，你们就不会坐在这里，听我说话了，不是么？”

“这……”

左边人影还想说什么，却被居中人影打断：“可以，我们同意与你们的合作。”

三个人影均是站了起来，深深地看向黑袍身影：“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三道人影一晃，竟是合为了一个，再是一晃，就化作大片明亮鲜艳的三色光彩，消失在了仍然坐着的黑袍身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