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81章 22.会议

玉壶市，猎人协会总部，庭院后方，废弃教堂亮起灯火，光芒透过黯淡褪色的彩玻璃窗，在古树身上投下斑驳光影。

教堂二楼被改造为了一间宽阔无比的议会大厅，此刻大厅之内，数座残破的神像环绕，熊熊烈火自神像破损处汹涌而出。

这些神像都是昔日这座教堂里的神像，曾经受到几十万信徒日夜信奉供养，早已孕生出了一抹神韵。神灵不存，它们身为假神，也有一定的庇护众生的效用。

但在漫长的灾变岁月里，它们也破损了，于是被实用主义的后来者猎人协会当做比较气派的灯罩放在墙角。

这火也并非真的火焰，而是数位猎人协会的高层使用自身的猎人力量，汇聚而成的能量表征，比起在污染环境下时灵时不灵的电灯更为牢靠。

一是有格调，二是避免了开会开到一半断电的尴尬。

此刻，火光熊熊，将数道身影映照在石质的古老墙面上。

从左到右，分别是：

铁匠铺的铁匠长「巴顿·金斯莱」。

与寻常人印象里的铁匠不同，这位协会顶尖的武器铸造大师是位身材干瘦、须发凌乱的男子，一双眼眸埋于过长的眉毛之下，半耷拉着，似是对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总务部部长，「奚蕾」。

这位曾与柳易面谈过的女人像是四五十岁上下，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显得柔和，面容自带和蔼的气质，当下的神情也是笑眯眯的，像是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监察部部长，猎人协会副会长，「华安双」。

一手掌握了东西两域联邦所有地区情况监测与管理大权的短发女人翘着腿，一手撑着脸，神情有些许不耐烦。可这分不耐烦究竟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却是烦躁，倒是不得而知。

收尾人部长，协会大图书馆之主，猎人协会副会长，「温弗雷德·肯特」。

上一次见沈平澜时为了施加压力，这个男人几乎完全坐于黑暗中，如今他终于在火光下展露出形貌，赫然是一个极为高大雄健的男人，看不出年龄。

医疗室首席医师，「卡缇娅」。

这位面容极度精致的少女正襟危坐于自己的座位上，神情也如没有生命的人偶般漠然。

可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桌面下，她的膝盖上正放着一沓纸质的论文报告，不含一丝表情的眼珠微微向下，正偷偷读着论文。

卡缇娅的能力非常独特，她不是猎人，却掌握着超乎寻常的污染治愈天赋，后天更是勤奋努力到了疯狂的程度。

十年前她年仅十七岁时，就已经在医学、生命科学、生物化学以及污染学领域都获得了极高的成就，她的面貌也因为一场意外定格在了那个时候。

如今，协会里深度狂化或是深层次异变的人，也只有她能救。

会议上的激烈争论如一阵微风拂过，根本不入她的耳朵。

温弗雷德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声若洪钟，看向华安双的方位道：“就在一天前，我手下的收尾人们又去‘梅什尼亚高地’收了一次尸，没有找到尸体，但发现猎人的生命信号已经断了。换句话说，第二批进入那个‘空洞’侦查的猎人，还是全军覆灭。华部长，排名No.10的怪异【移行的空洞】怎么会突然进入了人类的生活地带？你们监察部的工作，好像出现了一些纰漏？”

怪异是一个历史更久远的种族，久到众人生活的世界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猎人协会列在名单上的怪异，也不过是这一古老族群的九牛一毛。其中的部分名字甚至是在灾变之前，汽车、电气，乃至蒸汽机还没出现的年代前，就已经有目击者观测到并记录在册了。

卡迪摩拉神山在名单上也不过排在第五位，这还是在人类与神山接触最多、了解最深，因而排名可能虚高的情况下。

因此能够排到No.10，怪异【移行的空洞】的危险性毋庸置疑。

这样一个怪物出现在了城市群的簇拥之中，就像一颗放在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超级炸弹。

面对温弗雷德的指责，华安双挑起双眉，凌厉的目光转来，与温弗雷德正面对视，冷哂一声道：“【移行的空洞】虽然目击案例较少，但它的部分特性你难道会不知道？它可以无视我们的一切拦截手段，在无形状态下进行超快速移动，到达目的地后再逐渐显露，显露前的过程如果它不愿意，凭借我们现有的手段根本察觉不到！”

她顿了顿，目光忽而变得意味深长，声音也沉了下来：“它出现在梅什尼亚高地的0.01秒内，我们部门就已经监测到了空洞即将显露，并立即准备上报，可实际上，最终的消息是在空洞彻底驻扎形成后才发出的，温弗雷德，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直接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桌面上。

左边的铁匠长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而右边的奚蕾依然笑眯眯地保持原样。

华安双对着温弗雷德咧嘴冷冷一笑：“你们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点吧？怎么，你们觉得我一个东域人，管理不好监察部么？”

随着最后一声话音落下，大厅里的火光猝然一暗，像是有一道实质化的黑影自她上方缓缓垂落，隔离光芒，遮蔽厅堂。

最近协会里有一些人员变动，有些人进入了她的监察部的上层，这调动看似正常，可她是谁？若没有辨查天下的本事，她自不可能坐上监察部部长的位置。

她一眼就看出这些西域猎人在“某些人”的旨意下特意被塞进来，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悄悄做手脚，让她所执掌的监察部出纰漏！

出了纰漏，无论是不是她的问题，她自然都要吃挂落。

她曾远隔上百公里，看清一整支异类大军的行动轨迹，让猎人协会井然有序地派出猎人应对，最终漂亮地赢下以少敌多的一仗。

当然也可以看清人心。

只不过她就是有话直说的性格，不喜欢藏着掖着。

既然有些西域人要搞事，那她也奉陪。

温弗雷德微微抬起头，神情沉静地与她对视。

在光芒下清晰可见，从他的右臂，到右肩，至小半张脸庞，乃至大片的后背，都覆盖着一层蠕动的黑影。

凝神看去，才会发现这些黑影原来由一种细长的铁丝般的物质组成，它们彼此缠绕纠结，形成更粗壮的黑色纤维状物质。

而此刻，一根根极为粗壮的纤维物质自他背后升起，如同数条尾巴晃动起来，与上方华安双压下来的暗影相对峙。

剑拔弩张的氛围将大厅几乎凝滞。

在这一氛围下，奚蕾稍微收敛了笑容，但没有开口说话。卡缇娅只是抬眼瞥了一下，就继续偷摸看论文，对像是要即将打起来的场面毫不关心。

最后还是旁边的铁匠长挑起一边长长的眉毛，慢腾腾地开口劝道：“都消停会儿吧，你俩打一架是能干掉移行的空洞，还是能解决协会内部那一团乱麻的问题？我们是来开会讨论怎么处理那只怪异的，自己内部先吵起来不像话吧？”

老爷子话音一落下，华安双忽而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丝毫不见刚才的阴沉，她坐了下来，火光再度旺起，上方那即将成型的黑影好似从未出现过。

温弗雷德也收回了视线。

铁匠长巴顿·金斯莱于三十五年前上任铁匠长，只花了十年，就让铁匠铺的规模翻了两倍，制造出的武器水准也提高到了势力之中顶尖的水平。

也是他提出了“猎人武器的适应性重铸”计划，这一计划只为狂化过或濒临狂化的猎人准备。尽管协会里的寻常成员们都认为这项计划毫无用处，但似乎在高层受到了别样的重视。

在高层中，老爷子的威望还是很足的。

华安双再一次翘起腿说道：“金斯莱老先生说得对啊，人类外部那么多麻烦还没解决呢，咱们内部可不能同室操戈，谁这个时候搞内斗，肯定是脑瓜子不行，对吧？”

温弗雷德没有理会她不阴不阳的暗讽，似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他倏地一挥手——

身上的黑色物质像是沸腾了般剧烈膨胀、涌动，向后延伸出万千纤维状丝线，将某一处笼罩有片刻后又收了回去，而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戴着皮革猫面具的人！

看到她时，原本仰靠在椅背上的华安双猛地坐直了身体，疑惑道：“芙洛拉？你带她进会议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