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47章 46.教主

“主教，有急报……”

穿过挂着“连禾堂”牌匾的店铺，与机器人般的店员们擦肩而过，一位白鸽教会教徒一脚冲向一面看似坚固的墙，却像是穿过幻影般穿透了墙体，来到了背后宽阔的圆形大厅里。

大厅四面立着数米高的怪物石雕，古往今来每一头赫赫有名的怪物都栩栩如生地矗立其上，从怪物的兽吻中散发出灼灼火光，照得地毯上那白鸽的图案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大厅中央的平台上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东域面孔，一身白袍，一圈桂冠似的枝条浮空环绕在他脑后，在他面前化作一对交叉的白鸽翅翼，遮掩住了他的模样。

教徒走到这个男人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好，我知道了。”男人听罢，微微颔首，见这位传信教徒脸上有摆脱不掉的惶恐，又对其微笑了一下，露出了眼角几条皱纹。

“乐土里消息传输不便，麻烦你跑一趟了，请放心，这里很安全，哪怕是那位‘最强猎人’也无法闯到这里。”

“最强猎人，裴主教你指的是沈平澜？那个猎人也来了？”

听到关键词，从裴主教身后传来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哒、哒。”

拐杖敲地的声音在宽阔的空间里回荡。

裴主教转过身，看到从后方阴影里走出的几个人后弯起了眼角，语气温和地道：“施主教、约翰逊主教、弗格森主教，你们来了啊。”

“你现在一手遮天，主导了外面全部的事宜，把我们关在这里，如果我们再不出面，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施主教用拐杖重重一敲地面，呵斥了一声，一旁的弗格森主教则焦急道：“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是想要什么？！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你是想要把白鸽教会折腾到灭亡吗！”

“嘘。”裴主教竖起手指，示意他们安静，接着微笑着一个个回答问题：

“各位尊敬的主教，你们与我同级，我怎么可能有权力把你们关住呢？只是你们这些年为教会操心劳力，是时候稍微休息一下了。”

见几个主教张嘴又想说话，他继续出声打断了他们：“第二个问题的回答：那位被誉为‘最强猎人’的男人倒是名不虚传，他已经全灭了我的‘告死鸦’部队，正在继续推进，看其目标是直朝我们这里而来的。”

“此外，其余所有进入老城区的猎人恐怕也都进来了。”说到这里，他面部唯一露出的双眼微微眯起，似是流露出冷意。

“平常待在这乐土里倒是隐蔽，但一旦真的暴露，没能被我们完全掌控的怪异到处都是破绽啊……也不知前任教主为何选定这里作为总部。”

“嗯……不过也对，也只有这种强大而活跃的年轻怪异的身体深处，才适合藏匿‘那等宝物’，不是吗……”

“裴应风！让我们出去，让我们的部下活动，猎协这次态度坚决，你这样乱搞下去整个教会都会灭亡！我们所有人过往的努力与未来的理想都会付之一炬！”

施主教又是一敲地面，厉声说道。

“……哈。”裴主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抬手摇动了手里白鸽形状的铃铛。

清脆的铃音在大厅里回荡，怪物们口中的火光照亮了倏忽从四面八方出现的一个个人影。

穿着黑袍、白袍或灰袍的人，拥有各不相同的面具与徽记，列队整齐地从大厅周围的几个通道里走了出来，向以施主教为首的三位主教缓缓走去。

“这、这是我的部队！”弗格森主教在看到其中两支队伍的打扮后低喊出声。

“……我的手下也在里面。”施主教不断后退。

一直没有出声的约翰逊主教也微微点头。

施主教越过人群向笑吟吟站在原地的裴主教喊道：“裴应风，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裴主教微微垂头，摸了摸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白鸽的脑袋，“——向他们展示了我们教会的正确道路，他们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愿意与我共赴和平而美妙的未来而已。”

“咕咕咕！”被他抚摸的白鸽扑打着翅翼，昂首发出了鸟鸣，展翼飞向大厅高空。

裴主教也重新抬起了头——

在这一瞬间，三位被教徒包围的主教清晰地看见，飞到空中的白鸽化作了一道巨大的纯白的形影！它身缠翠绿枝条，微微弯腰，一条条绸带似的臂膀将裴主教虚虚地环抱。

柔和的白光从裴主教——或者说这个东西身上散发出来，一点点填满了大厅的每一处空隙，却又不会阻挡一分视野，就好似无形之物。

光芒照耀下，除了主教外的所有人眼神都空茫了一瞬，旋即睁大眼睛，露出了坚定、虔诚而宁静的表情。

“主教，为了我们的理想，请自我了解吧，我们都会在天使的歌声下前往那个美妙而和平的理想国。”

一个曾经是施主教心腹的教徒上前一步，用恭恭敬敬的语气对施主教道。

“你、你们……”施主教后退了一步，在他背后，也隐隐有一道白色身影出现，但相比裴主教，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怎么可能，你的理念比我们还要强大……！”

面对施主教震惊的话语，裴主教依然温和地微笑着：“理念本身没有强大与否，但是，我的信念比你们的都要坚定。”

他轻轻挥了挥手：“既然几位主教不愿为了教会的理想自我献身，那就麻烦诸位帮忙吧。”

话语轻飘飘地落下，教徒们密密麻麻的身影将三位主教彻底淹没。

“不——！”

“不，放过我，我愿意臣服！”

主教们的挣扎与哀嚎很快消散，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人，也无法抵挡住如此多教徒的围攻。

大厅回归宁静，教徒们井然有序地散开，露出了一脸狰狞倒在地上的两人以及站着的约翰逊主教。

他一步步走到裴主教面前，在后者含笑注视下单膝跪地，抬起手臂，将手掌心里的两枚白鸽型道具奉上：“这是他们的白鸽钥……教主冕下。”

大厅之外，猎人们正在对乐土内的众多白鸽教会教徒进行清剿，沈平澜的刀刃砍下了不知第几个教会精锐的头颅。

而在大厅之内，白鸽教会新一任的教主，终于在主教们相争了几十年后诞生。

裴应风接过两枚白鸽形状的道具，对地上两具尸体说道：“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不会让白鸽教会灭亡的，因为我即将开启的，是人类社会无人可敌的秘藏。”

他转过身，一边往隐藏于暗处的阶梯走去，一边对身后众人吩咐道：“准备好，在下一次重置到来之前就把‘天使’们全部安排到可以阻拦猎人前进的位置，等我回来，就开启花濯区毁灭计划。”

“是，教主。”

所有人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

“轰隆隆……”一阵剧烈的摇晃突兀出现了。

留下来的约翰逊主教侧耳倾听，听到了那好似很遥远、又好似近在耳畔的鸣声，那声音听起来近乎不是生物的声音。

乐土之内，戴晟注视着正在缓缓接近的人影，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用人类的语言已无法形容这种声音，那几乎不像是声音，而是呼唤，是迸发的力量，在整座乐土里回荡。

“你、你们……”

在这一响彻乐土的声音中，一位老者从街角走出，接近了猎人们，他开口发出沙哑的声音。

老者身后，更多的人面无表情地出现，猎人们之前听到的就是他们的脚步声。

老者的声音无比沙哑，就好像两块粗糙的石块相互摩擦：“你们，打扰了乐土的安宁。”

一个中年妇女接着开口：“你们，不是乐土应有的来客。”

戴晟握住刀，示意所有猎人不要轻举妄动，用听起来尽可能温和友善的声音道：“你们误会了，我们是——”

“你们，不应该在这里！”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他侧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孩子，手中还拿着一根廉价的棒棒糖。

她尖叫起来，从各处涌现的所有人都尖叫起来，他们的声音融为了一个，那是沙哑、宏大、刺耳、悠远，仿佛世界本身一般的巨响：

“我不欢迎你们！”

话音落下，老者张大嘴巴，从喉咙里喷发出的火焰与浓烟融化了他的整个上半身，妇女的面皮像是融化的蜡烛般耷拉了下来，紧接着是头骨、脖子、整个身体，女童的棒棒糖也融化了，黏腻的液体淋上一袭白裙，霎时将其熊熊点燃。

这些普通人模样的人形生命全部燃烧了起来，眨眼间便化作了一个个人形火炬！

“是怪异在排斥我们，它拦住了我们前进的道儿，我们必须准备突袭出去了，喂，小鸟儿，你不会还在犹豫不想下手吧？”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火人，一个戴着宽大斗篷与围巾的猎人看向身旁的戴晟，举起了手中巨斧，闷声说道。

“……”戴晟用力地握紧了刀柄，“走吧，冲过去！”

下一刻，一抹刀光于半空亮起，他率先冲了出去，宛如蹁跹的飞燕自火人之间穿行而过。

挡在路上的火人在刀光之下纷纷身首分离倒在地上，火焰熄灭，露出焦黑到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一旦下定决心，他就不会因为这些火人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是无端遭遇了灾难的普通人而手下留情。

身后一众猎人也纷纷跟上。

然而光有决心还不够——

“不行，戴晟，这些……东西太多了！”

一位女猎人甩掉身上沾染上的火焰，侧头对在前方战斗的戴晟大声喊道。

“这些东西越聚越多，情况不对劲，这个怪异可能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之前催促戴晟行动的男猎人也大吼道。

“救救我爸爸！好烫啊！”一个矮小的火人一边发出哭泣，一边向男猎人冲来，他“啧”了一声，用斧面将其拍飞出去。

“救命，这里着火了！”

“有没有人啊！我被困在房子下面了！”

“救救我！救救我！”

火人们的惨叫声愈发响亮，天空中火烧云的流动也在变快，入目可见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场，炽热、封闭，无人能够逃脱。

“……这是个大型怪异，在这里我们是客场作战，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戴晟猛地后退一步，与其他猎人背靠背，他喃喃着，将手伸进了衣袖里，似是要抽出一把新的武器。

就在此时，高空中传来什么东西破碎、坠落的响亮声音。

“什么人？”

猎人们猛地抬头，就见乐土的天空中陡然破开了一个不规则的空洞。

空洞的另一侧，一只棕色马蹄踏了出来，旋即是整个身体，而后则是另一道白金色的身影。

两个拥有马身的存在于空中一踏，轻盈地落到了猎人们旁边的建筑上。

在认出其中一道身影的身份时，戴晟瞪大眼睛，手中的动作顿住。

“这、这是No.1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