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67章 6.并肩作战

听到怪物来袭的消息，猎人们立即自屋中冲出。沈平澜与柳易交流的短短片刻间，这群人已经训练有素地吃了个饭，并做好了战斗前的热身准备，一个个精神抖擞、战意高昂。

然而来到屋外后，众人再度意识到，在怪物这个麻烦之前，还有另一个棘手的麻烦亟待解决——

戴晟拿起指示污染聚集方向的道具，看了眼上面牢牢指着海牙镇后方、靠海方向的指针，又抬头看看周遭的一栋栋房屋，紧皱眉头大声道：“各位镇民，我们刚获知最新消息，一大批怪物即将进攻海牙镇的方向！请各位尽快撤离镇子！”

“……”

话音尴尬地落地，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张桓清等人对视一眼，果断大步走出，直接到镇民的屋子前敲门喊道：“各位，请出来吧！人员疏散只是暂时的，等怪物被清除，你们还可以回来的！”

这下，终于有镇民的屋门打开。

一个白发苍苍、脊背佝偻的老人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耷拉的眼皮向上一翻，露出浑浊狭长的双眼，向猎人们看过来。

大家认得他的眼睛，他们来镇上时，这双眼睛就藏在窗后悄然观察。

老人对敲门的猎人冷冷说道：“不用劝我们了，现在还留在镇上的，都是不会再走的，想走的老早就离开了。”

对于离开的人，老人表现得较为心平气和，但当他转动眼珠朝站在偏后方的柳易看过去时，浑浊的瞳孔中骤然射出一点锐光，语气也变得尖利起来：“与其考虑劝说我们，你们不如考虑一下，怪物为什么会朝着海牙镇的方向过来——或者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怪物出现？”

沈平澜察觉到他的视线，眉头一皱，不动声色挡在柳易身前，可身后又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

从另一户人家里探出半张中年人的脸，看着柳易低声道：“上一次出事是在你回来以后，这一次也是，你身为外来者不该出现在我们镇上，或许就是你的存在引起了大海的怒火。”

“等等？你们这是什么逻……”

戴晟听罢后不爽的话语才说到一半，又被第三户人家的动静。

一个老人在中年女人的搀扶下，慢腾腾从家中走出，手中支持身体的手杖抬起，遥遥指向柳易，沉声道：“你不在时，我们的生活一直平安无事，直到你又来了，怪物也紧跟着来海牙镇了，是你带来了灾难，赶紧从我们的镇子上离开！”

自老人身后，一个又一个人影显现出来。

细密雨丝斜斜自空中飘落，挂在这些人肩头，也湿润了地面，地面反射出幢幢人影，乍一看去，人数仿佛密密麻麻、摩肩擦踵。

镇民们的那些不安、警惕乃至憎恨的阴沉目光全部投落过来。柳易听到有人低声道：

“我早就觉得，那个外来人一直在镇上独来独往，说不定关起门来是在研究招引怪物的邪法……”

“上次集会二叔公他们就提出，是不是该在镇民名单中划掉那个人的名字，结果没有做成……这下好，海洋的怒火却要我们来承担。”

猎人们把他们的窃窃私语听的一清二楚，目光纷纷落在柳易身上。

队伍里唯一一位助理神色平静，似并未因为镇民们排挤的话语而悲伤或愤怒。

但他理应悲愤的。

大家都知道，柳易在前去玉壶市之前，在海牙镇生活了十多年的光阴。这么多年岁啊，就算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总该是海牙镇的一份子了吧？然而这些镇民却一如既往地排斥他，仿佛他在这里生活的十多年不存在一般。

被家乡如此排斥，甚至把怪物来袭的黑锅扣上来，对他的生活行事恶意揣测，柳易理应愤怒和悲伤的。

但面对猎人们的目光，柳易甚至有心情主动解释起来：“海牙镇有本地人内部的一套规矩，我无法融入，所以过去与他们的相处一向算不上融洽。”

“滚出海牙镇！”这时，人群里传出一声嘹亮的呼喊。

猎人与柳易齐齐看去，是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人开口呼喝。

除了柳易与镇上人相处不融洽的原因……沈平澜捕捉到了中年男人以及其他不少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皱眉暗忖道，还有他们在嫉妒柳易的原因吧。

他们嫉妒柳易能找到好工作，前往大城市，成为人人梦寐以求的人上人。

或许……他们还嫉妒柳易明明是一个外来者，却在镇上生活得从容不迫。他没有融入所谓的“规矩”，却依然那么自在，从来不受外在影响。

这样的青年，在海牙镇无疑是一束光，显眼且格格不入。

柳易若是知晓沈平澜的心里话，必然会笑一笑，补充上一条：海牙镇的确自古以来就有他们独特的“规矩”，因为一些因素，他们天然有强烈的排外倾向，这点在镇上的老龄人群中尤为显著。

他不会为镇民们的排斥而生气，因为他深切地知晓海牙镇一切事物的由来，并且不想改变它们。除此以外，也是因为这镇上还有好的那部分——

“你们这么说太过分了！”

不等猎人们为柳易出声解释，破除镇民们的“迷信”，镇民中就有截然不同的声音有力响起。

柳易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不由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入目所见的，是上次海牙镇食鱼者怪异肆虐时，他救下并在后续帮助猎人恢复秩序的那个年轻女孩。

除了年轻女孩，她左右两旁还站着好几个年轻人，个个眼熟，都是在食鱼者事件中柳易帮忙镇压过污染，后续也参与到镇民的保护中的人。

年轻女孩在喊了一句后，她的同伴纷纷应和：

“就是啊，你们怎么不说柳易之前在镇上住了那么多年，我们镇子都没有任何事情呢。不能把意外的灾变推到一个人头上。”

“上次如果没有他和两位猎人的帮忙，我们恐怕都活不下去，要么变成了污染物，要么会被污染物吃掉！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好意思对救命恩人说出这种话吗？”

“就是就是！”

“……”

几句强有力的呼喊一出，人群不由被镇住了数秒。

随后有个中年妇女一边搀着自家老人，一边小声道：“是啊，人家小柳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还救过我们，我们应该感谢人家呢。”

人群里不少人也对先前责怪柳易的那番话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猎人们见到这一幕，心中也不由为柳易感到振奋。

戴晟凑到柳易身边道：“看来这镇子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白眼狼的嘛。”

话音落下，他却注意到柳易侧着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像是注意力在别的事情上，这是在专注地……专注地倾听什么吗……？

戴晟没有压低音量，人群都听到了他一番话。被骂为白眼狼的一部分人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

带头责怪柳易的老者之一张口，正想说什么，柳易却倏地扭头，低下头道：“沈哥，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此次任务的资料。”

说罢，他便匆匆穿过人群，回到了自己家中。

无论是镇民还是猎人见状都不疑有他，毕竟不管怎么看，柳易应该都是因为镇民对自己的态度而伤心了，所以想回房间静一静吧。

更何况他说的很对，身为助理，他不需要上战场杀戮怪物，此刻更应该帮助大家整理资料、分析敌人情况。

沈平澜却在柳易的衣摆消失于门扉后时隐有所觉，倏然侧头，凝望向某个方向。

这时，猎人们还在试图劝说镇民们撤离。

“怪物随时都可能赶到，没时间耽搁了，我这就送你们离开！”戴晟看了眼手机上监测部传来的消息，焦急地拽住一个老人，想直接把人送出镇子。

“不，我们绝对不会离开镇子半步！”老人却死犟地钉在原地。

场面混乱之际，一声轻笑如一阵风，蜿蜒穿过人群，在所有人耳畔悄言细语般响起：“现在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悦耳中夹杂某种怪异音调的声音，戴晟等人像是被训练出了条件反射一般，齐齐转身抽出武器。

一团阴影自上空急速逼近，破开雨幕，笼罩于猎人上空。

沈平澜猛地抬头往上空看去，目光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露出早有预料的神色，他低喊道：“零号异类，你果然出现了！”

“异类！”镇民们不知道“零号”代表什么，但很清楚“异类”二字的含义，顿时有许多人被吓得面无人色，颤颤巍巍地也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矫健的棕色马躯，肌肉流线如海洋的波浪般，以遒劲的弧度隆起。

红棕色鬃毛自脊背至尾部，飘逸出绸缎般的光泽，马蹄上也有修长毛发，如簇拥的云团，像是能凭空掀起轻盈的风一般。

在这强壮又给人轻盈之感的马躯上，连接着半具几乎完全赤/裸的修长人躯，细腻皮肤呈现健康的象牙白，莹润的同时却不给人寻常皮肤的柔软感，反倒如上好玉石，略泛冷光。

随着这只矫健美丽的怪物扇动羽翼，略微移动身躯，佩戴于肩膀上、脖颈上、手臂上的一圈圈、一只只、一条条华丽的圈环、流苏也轻轻摇晃起来，华丽的珠宝漾起一抹近乎刺目的光。

人族皇室一般的金碧辉煌，与怪物的凶悍野蛮，竟能如此完美地统合在一起，描绘出一具完美的怪物身躯，这近乎是纯粹的美丽的，带给所有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当零号异类再度开口时，视觉冲击上又叠加上了听觉冲击，那声音既悦耳到如身置演奏厅，倾听一支悠扬典雅的交响乐，又让人恍惚间置身血池地狱，听到无数魔鬼的啸叫与死者的哀嚎。

怪物如此轻轻巧巧地回应首席猎人的话语：“有你们猎人在的地方，就有死亡，就有别的怪物，就有我的食粮，我自然会来的。”

尽管佩戴面具，但沈平澜确信，零号异类此刻正垂首注视自己——只注视自己。

在柳易突然冲回家的时候他就知道，“助理”即将退场，而“零号异类”将登上舞台。

他分明没从青年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心，后者对海牙镇镇民的态度分毫不在意，又怎会因为悲愤跑掉？

出发之前，两人交换清晨的一个吻时，柳易曾低笑着说过：“这一次，就让你我放下全部的成见与戒心，畅畅快快地并肩作战一回，如何？”

沈平澜知道，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其他的猎人自然不知晓内情，尽管零号异类几次出现都未曾伤害人类，但他们仍未打消对这只怪物的警惕。

它毕竟不属于人类的阵营，行为不可捉摸，万一哪一天突发奇想要与人类作对怎么办？

更何况上一次执行空洞任务时，这只异类还带走了狂化中的队长。它的心思太难琢磨了！

眼下，零号异类突然一振翅翼降低高度，同时左手自掌心抽出一条纯白齿鞭。

猎人们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跟随它的动作一动，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怪物下一个动作是猛地扬起齿鞭，往没有猎人也没有镇民的方向急速鞭笞过去！

“嘶嘶！”

电光石火间，长鞭击中了一道黑影，黑影发出一声嘶鸣，随即被长鞭卷着从房屋后飞了出来。

零号异类手臂又是一甩，齿鞭松开，将黑影顺势送向高空。

众人定睛一看，镇民们瞬间面色惨白，本能地害怕惊惧，而猎人们面色一肃。

被甩飞到空中的黑影是一条海龙，脖颈修长、长尾有力，但本应该较为光滑的表皮却长满了大大小小硬质的瘤突，本用来划水的龙鳍下方也长出额外的利爪。

飞到空中的它尤不放弃挣扎，嘶鸣间黑红色烟气自皮肤上喷洒开来。相隔一段距离，众人都能感受到黑红烟气给自己带来的扭曲与厌恶，显然是高浓度的污染气体。

这是一只污染物！

“啪！”

零号异类手中的长鞭陡然硬化，化作一根纯白长杖。从上方落下的污染物直直落在长杖末端，看上去坚固无比的变异外皮如被热刀切开的黄油，毫无阻力地分开，一直到长杖将其身躯彻底贯穿！

柳易猛然一甩，串在齿鞭上的污染物顷刻化散作万千细密粉末与污染气雾，其中的精华部分被他尽数汲取，用于强化自身。

他看向下方惊呆了的镇民，嗤笑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要是没有我，你们不知道要被这只偷袭的污染物吃掉多少人呢！”

“唰——”

没受过训练的镇民们犹在发呆，沈平澜却倏地抽出长刀，身后诸位猎人也齐齐抽刃，一时间寒光烁烁，此起彼伏，映照出一张张森然凌厉的脸庞。

“战斗吧，舞吧，各位！”

在上方零号异类的大笑声中，一只只污染物如黑色、红色、蓝色与灰色交织的斑斓潮水，铺天盖地地越过海滩、越过海牙镇的围墙、越过一栋栋房屋，嘶鸣着冲了上来。以沈平澜为首，众多猎人瞬间冲入怪物潮，寒光四起，如摩西分海撕裂前方大片的怪物群。一场战斗刹那激发！

华安双警告中的怪物，以极快的速度赶赴了战场。

若从上帝视角俯瞰东部沿海地区，可以清晰看到如此庞大的怪物潮不止海牙镇一处，而是连成了一长条。

在这一长条上，猎人们以一个个临时前线基地为核心，联手缔造了一道坚韧的防线，将怪物牢牢“兜”在了这条线之外！

视角回到海牙镇上。

怪物的嘶鸣声从上下左右前后，无数个方位重重叠叠地传来。沈平澜倏地持刀横卧，数头怪物撞到长刀的锯齿上，这几只怪物在刀刃迸发的蓝火中哀嚎湮灭的同时，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眸自男人身后亮起，足足有十几只怪物绕到身后一拥而上——

“轰！”

霰/弹/枪的子弹从天而降，随同骤急的暴雨一同泼洒在这些怪物身上。

柳易眯起双目，在他眼中，怪物们身上都萦绕着色泽浓度不定的罪孽光芒。

这些高度污染的怪物脑海中只剩下杀戮、传播污染这两个念头，它们旺盛的杀戮欲代表着愤怒，而愤怒是悲伤罪的延伸，同时它们的嗜血欲又可从喜悦罪中引发出来。

哪怕是没有智性的怪物，它们身上的罪孽依然浓郁。

子弹落下，瞬间引爆罪孽，引发了怪物潮中的连锁反应，足足二三十只怪物被轰击成一滩平面化的烂泥，为沈平澜背后清出一大片空白。

沈平澜随手杀死又从侧面扑来的几只怪物，顺势旋身，与低空中的零号异类对视一眼。

下一刻，两人对准彼此后背的方向，默契地发起进攻！

这段时间作者要准备毕业答辩，所以接下来几天的更新改为三天一更。诸位，待我完成答辩再满血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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