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52章 42.回归

“这里也没有线索！”

戴晟拿起手中金属片晃了晃，又查看了下赵老头做出来的寻人道具，道具静静躺在手掌中，没有丝毫反应。

“也不在这一层吗……”有人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四层。”诺拉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出了这个层级的序号。第一百零四层永远灰暗的天空似也在向下注视她，无情无欲地将猎人们寻觅的过程全部包容在内。

沈平澜被零号异类带走后，亚历克斯集中力量进行了一次感应，得出了沈平澜大概率正位于空洞深层的结果，之后众人从新诞生的平原上设法找到了通道，到达了第一百层，开始逐层向下寻找。

第九十九层是一道分水岭，第九十九层之后，层级的复杂度与诡异程度，以及最关键的寻找通道的难度，都呈指数级上涨。

所幸如今所有空洞里的独立生命体都冷静下来了，猎人们在找人途中遭遇了两次与独立生命体打照面的情况，都相安无事地度过。

“哎，沈平澜那家伙有担当确实是有担当，”诺拉伸手抓了抓辫子，难得说了半句好话，“但每次也都得搞出点麻烦。”

“诺拉，找到通道了！”喃喃自语之际，远处露易丝等人兴奋的呼喊声传来。

“来了。”诺拉懒洋洋地喊了一句。

她刚抬起脚，身旁的亚历克斯神情倏然一变，低喝一声：“不对劲！”

“等等！”另一边的芙洛拉抬起手掌中一团泡泡模样的物质，那是她尝试与空洞【沟通】的结果，当然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能真正地与空洞交流上，此刻这团泡泡突然收缩起来，“空洞有变化，剧烈的变化——呃啊！”

芙洛拉话音未落，她脚下的地面就猝然变作了一个无底空洞！

离她最近的米兰达立即操控傀儡想要去抓住她，结果自己下方的地面也同时塌陷。

“等一下！”

“怎么回事！”

惊呼声中，整个第一百零四层级的地面全部消失。空洞在他们下方化作一个漏斗，空间剧烈扭曲收缩着，探出无形的吸力触手，将所有人都一把拽了下去！

“嗡——”

诺拉只觉自己像是在极短暂的一瞬间，穿越了一条无限宽又无限窄的通道，空间的薄膜挤压自己，又包容自己，推挤自己，耳边猝然爆发蜂鸣声的激浪。

她霍然睁眼，身躯轻轻一扭，瞬间拿回了自己身体的平衡，长靴重重落地，激起一圈风浪。

落地的刹那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放在了身后剑柄上，做好了出剑准备。

可入目所见，只有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以及一个个茫然落在她周围的同伴。

“这里是梅什尼亚高地？”邬峻仰头眺望无尽的苍天与高原，喃喃道。

“什么意思！”杰克不爽地锤了下地面，“找人找到一半，怎么会被强行排斥出来呢？”

尽管这位西域男猎人此前一向不喜欢沈平澜，甚至为此接了来自某人的秘密委托……但经此一遭，他在仍然讨厌沈平澜的同时，也无法自控地产生了些许——绝对只是“些许”——敬佩情绪。至少他想要找到沈平澜的心，和同伴们都是一样的。

芙洛拉没有猎人那么强的反应力，在被空洞排斥出来的时候没站稳，此时正呈大字型仰天躺在柔软的草甸上。

猫脸面具扣在脸上，仰望天空。

她声音疲惫地道：“空洞主动把我们排斥了出来。它到底想要做什么——它想对平澜做什么……”

“你们快看！”这时，又有人惊呼起来。

所有人，包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表现得有些游离的杜波依斯，齐齐抬头向空洞所在的方向望去——

高地上凹陷的空洞在他们的注视下倏然闭合，随即有一个黯淡的灰影似的事物自高地上方一晃，空洞就此消失无影。

“……”

众人面面相觑。

与众人相对的另一边，针对空洞搭建的观测站中，众多监测人员也陷入了寂静。

几个监控人员难以置信地反复测量了好几遍高地的数据，忽地站了起来，张开双臂激动欢呼道：

“空洞……移行的空洞……那只怪异，它离开了！”

*

“你们亲眼看到空洞瞬间移动离开了？”

玉壶市，华安双站在猎人协会总部门口，双手抱臂，重复了一遍面前众人的叙述。

“对啊，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去问问你手下那群近视眼员工。”诺拉有点不耐烦地道，“找不到空洞，我们想找沈平澜也……没有办法，商量之后，我决定带所有人回来复命。”

“老沈……”听到“沈平澜”的名字，华安双视线放空了一瞬，凝望向远方一无所有的空处，低声自语般道，“在变成怪物后被零号异类带走，下落不明了吗……”

戴晟往前走了一步，握紧拳头激动道：“我相信队长一定没有事，他肯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像他这样的猎人，怎么可能轻易输给怪物？”

芙洛拉经过从梅什尼亚高地回玉壶市的长途跋涉，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伸手扶正了一下面具，疲惫的语气中流露出坚定：“空洞会主动把我们排斥出来并离开，很可能就与沈平澜的事有关，空洞或许……不想我们插手此事，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相信沈平澜一定没事。”

“各位，先进来休息一下，再去汇报吧。”一个温和的声音自华安双背后传出。

总务部部长奚蕾，与收尾人的部长温弗雷德·肯特，双双接到队伍回归的消息，从总部里走了出来。

诺拉伸长手臂，舒展了一下筋骨道：“走吧，无论下一步该怎么做，现在都该好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

她扭头看向身后一群无精打采的人，又冷然道：“不然就凭你们现在的衰样，别说移行的空洞了，恐怕连污染物都要打不过了！”

众人闻言下意识一个激灵，振奋了精神。

诺拉带队，众人穿越总部正门，向协会大堂走去，靴底落地的声音似有些沉重。

“啊，对了……”华安双望着这支有东域人有西域人的队伍，突然想起了什么，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轻咳一声道，“你们不在这几天，协会里情况……也挺多的，你们进去后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张桓清疑惑地问了一句，下一瞬，他就被进入总部后所见之景惊得定在了原地。

身旁传来邬峻轻轻吸气的声音，与詹任下意识握紧刀刃时武器碰撞的轻响。

“哇塞，”米兰达蹲在自己的傀儡肩上，慢腾腾地走了过来，也发出一声感叹，“这还真是一副很热闹的场景啊。”

只见协会装潢典雅的大堂内，原本用于发放与接取任务的任务处，以及墙角休息用的沙发茶几，都被乌泱泱的人群遮蔽，看不见踪影。

至少有五六十个猎人，人人带伤，从大堂右侧的医疗室门口排起，长龙一直排到了大堂的另一头！

这样的队伍还不止一条，而是有两条——两条并驾齐驱的猎人队伍，挤挤挨挨地填满大半个协会大堂。以黑发黑眼为主的长龙，与另一边高鼻深目的浅色眼睛队伍，明明都并肩站在大堂里，排在同一个医疗设施门外，却相对无言。

大堂内气氛低沉，本来负责收发任务的助理默默缩到了柜台之后，假装看不见外面两条泾渭分明的队伍。

诺拉等人刚踏入大堂，两条队伍针对彼此的火气不需要费心感受，就猛烈地扑面而来，众人只觉自己置身一个运作不良的火炉中，随时随地可能被爆炸糊一脸血。

风尘仆仆从高地赶回来的众人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排在大堂里的猎人们也立即注意到了诺拉等人，一时间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终于回来了！”

“难道说空洞已经被解决了吗？”

人群中爆发出了阵阵喧哗。

“等等，都给老子闭嘴。”诺拉一抬手，冰冷的声音瞬间将即将激动起来的氛围冻住。

她挑高眉毛，目光扫过大堂里所有猎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人带伤，火气还这么大？猎协终于想不开，派所有人去找卡迪摩拉山打群架了吗？”

“……”

“……”

两支队伍都沉默不语，在自己的同伴间悄然交换眼神。

“怎么，几天不见，都被猎协的职工餐毒哑了吗？快回答我。”诺拉于是不爽地加了一句。

“诺拉，冷静，这是因为……”身后跟过来的三位猎人协会高层有点听不下去诺拉一句话骂协会一次的风格，其中的温弗雷德出声道。

“——我们，”此时，人群中终于有个西域猎人小声说话了，“只是最近有几场切磋，受了点小伤……”

“哦，切磋，小伤。”诺拉扫了眼即便在被逼问时仍然保持对峙的猎人队伍，心里门清，冷笑一声，“龚会长给你们调停了没多久，你们又皮痒了想找彼此挠一挠是吧？普通的切磋能打出那么多伤员？我看有不少人打得污染程度都飙升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切磋’？”

“……不是我们。”这时，东域猎人的队伍里终于有人开口了，声音压得又低又沉。

开口的猎人说了半句，猛然扭头瞪向旁边西域猎人的人群，咬牙道：“是他们先挑衅的！”

有第一个人开口，东域猎人里又有人喊道：

“他们处处针对我们，抢走我们的资源与职权！”

“是那群西方白皮鬼想要夺权篡位，他们想要占领整个猎人协会！”

西域猎人的人群中立即有人毫不客气地回应：“明明是你们太弱了！”

“你说什么？！”

转眼间，一场涉及几十个猎人的大战一触即发，压抑的火气爆发，诺拉等人几乎能感受到实质化的热度。

所幸两方还是有理智残留，剑拔弩张的氛围僵持了数秒后，又有渐熄之势。

突然间，最开始开口的那个东域猎人扭头，仔仔细细看了诺拉等人一圈，忽地问道：“沈先生呢？为什么没看到他？”

“好吧，接下来的话貌似不适合我来说，”诺拉瞥了眼斗鸡一般的东西两域猎人，扭头看向队伍里的东域人。

几人面面相觑一眼，最终戴晟站了出来。尽管不想在眼下这种情况中表现出来，黯然的神色依旧难以抑制，他低声道：“队长……他在空洞里失踪了。”

话音落下，大堂氛围一窒。

东域猎人们睁大双眼，几乎难以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消息。

“我们的最强猎人……”有人满脸空白地喃喃道，“怎么可能失踪呢……？”

“他没死，对吗？”还有人满怀希望地，试探性地看向戴晟问道。

另一边，西域猎人在最初表现得与东域人相同，满脸惊愕。

尽管最近两域猎人关系僵硬，但沈平澜身为协会当代的最强猎人，其名号如一根经年不坏的定海神针，在协会屹立已久，久到所有人都习惯了、默认了他的存在。

眼下沈平澜失踪，哪怕是西域猎人们，心中也不由空荡了一块，本能地不想相信。

但在最初的悲痛过后，他们中许多人的眼神，下意识地放在了满脸失落的东域人身上。

协会当前公认的最强战力失踪，这是否意味着……协会内部势力大洗牌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将在场所有人各异的表现尽收眼底，诺拉微微蹙起了眉头。

*

被传为“失踪”的沈平澜，此时正与柳易站在森林中。

空气给他的感觉与在空洞里截然不同了，他像是脱掉了身上施加了好几天的沉重镣铐，重归自由的天地。

“这里……是空洞之外？”

柳易手里拎着昏迷过去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道：“咱们要见的‘专业人士’现在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