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32章 22.处境

诺拉侧耳倾听，似乎听到有什么模糊的声音，借着混凝土墙壁从某处传递过来。

一旁的亚历克斯轻声说道：“情况似乎不妙。”

面缠白布的男人抬起头，看向面前打开的房门。屋门后，大片灰尘冲进水汽里，混成更沉重的尘埃团，团团飞来。迷蒙的尘埃之后，是黑黢黢的客厅，没有灯光，似乎因为下雨的缘故，连来自窗户的光都阴暗得几乎没有。

他继续说道：“我隐约感应到了——**西装男，那个怪物也追过来了，看距离并不远，可能与三组对上了。”

诺拉冷然道：“第八十四层的结构注定了，想要尽快离开，我们必须分散搜寻通道，这给了某些家伙可乘之机。”

亚历克斯叹息一声：“可如果我们为了安全起见，集体行动，我们很可能花上数倍的时间被困在这里，这同样会给某些家伙机会，来好好策划对付我们的计划。不管怎样，我们作为不熟悉空洞的外来者，都落于下风。”

诺拉冷哂一声，抬脚大步迈入前方昏暗的客厅内，同时丢下一句话：“不管怎样，它们是不可能打败我们的。”

她的身影没入黑暗中，亚历克斯也连忙跟上。

亚历克斯身后，一个忽隐忽现的身影踩着他的影子，是同组的詹任也走入屋中。

只有芙洛拉站在门口，忽而侧了下脑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低声道：“啊，真不妙啊，有东西靠近了……”

说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沟通】出来的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

她抬起头，赶紧跨步迈入屋中，正想告诉前方三个人，不仅有**西装男找上了三组，还有未知的怪物在向他们移动，却见三人都看向了同个方位——

这间房屋唯一一个卧室里，有一扇门。

一扇突兀立在床铺上方的，门上标记着“特殊灾害应急逃生通道”的门。

门的样式并非逃生通道常有的样式，而是前一扇纱门，后一扇木门的，在第八十四层最常见的房门。

“通道……”诺拉望着这道门扉，低语了一句，然后立即伸手激活了腰间的通讯金属片。

几乎在同时，从卧室通往阳台的门砰地被撞开，而芙洛拉急切的声音响起：

“有独立生命体在向我们接近！”

“轰！”

下一瞬，阳台门彻底冲破，大片黑雾如洪水下泄，向四人铺天盖地地涌来！

卧室被挤压垮塌的巨响中，芙洛拉听到诺拉怒骂了一句。

“graaaaaaphees……”

难以言状的古怪声响自黑雾中传出，这团事物淹没了卧室，自然也淹没了刚刚发现的通往下一层的通道，追逐着四人的脚步，冲出了屋门。

四人脚步急促地在楼梯上狂奔，身后黑雾紧追不舍，所到之处，混凝土墙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网状的黑色粘液触，它们如快速生长的树根，伴随黑雾向前不断蔓延、分叉，覆盖了霉斑，将墙壁一寸寸吞没。诺拉等人脚步的回声被其吞没，也变得柔软而黏腻起来。

狂奔间，亚历克斯与芙洛拉使用各自手段全力感应这个怪物的能力特点。带着黑雾怪物远离刚发现的通道的同时，诺拉对接通了的金属片喊道：“九号楼202室发现通道，但我们目前遭遇了未知怪物，速来集合！”

“嗡……滋滋……”金属片里传出细微的干扰声，随即是张桓清的声音，“我们三组这里也遇到了怪物，是**西装男，目前正在与它纠缠——轰！”

一声轰鸣过后，二组也紧跟着发声——

“二组这里也遇到了！”杰克对通讯片说着，与二组其他人一同仰起头，看向窗户外，那出现在雨幕中的庞然巨物。

窗外的巨物低下脑袋，用苍白的、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的面部，对准了房屋内的杰克、杜波依斯与司家姐妹。

下一刻，它探出了类似人类的巨大手臂，手掌如穿透幻影般直接穿过了墙壁，朝屋内四人重重拍下！

杰克身后，司家姐妹包裹身躯的布匹诡异地蠕动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开束缚而出。

*

“来自第五十七层的‘**西装男’，来自第九十层的‘崇高之子’，还有……”听完通讯片里来自其他各组的描述，沈平澜低声道，“来自一百七十八层的‘源头’，都是空洞内的独立生命体。”

露易丝深深蹙眉，语速极快地道：“‘源头’是我们上一次进入空洞探索到的最后一层里所发现的生命体，当时我们就有推测，一旦它表现出攻击性，破坏力会极强、能力会极为难缠，现在它在诺拉那里，通道也在哪里……沈队，我们是否该立即前去与诺拉他们汇合？”

邬峻则道：“二组三组面对的怪物也不简单，我们是唯一没有遇到袭击的组，可以成为另外三组的支援。”

金属片对面，其他组显然也听到了这场快速的对话，二组这边传来了杜波依斯平静的声音：“二组这边可以自行应对，暂时不需要支援。”

而三组这边，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我们三组这边被困在廊桥上了，我们……”

戴晟向后躲过**西装男的冲刺，以及地上坍塌出的破洞，正想对金属片对面说“我们可能需要支援”，旁边传来一个微微上扬的声音：“我们三组也不需要支援。”

戴晟瞪大双眼。

这个声音带点沙哑，低沉地在耳膜上刮过，尾音的上扬又泄露出声音主人的一丝轻佻。

如此有特点的音色，他却根本不认识！

这是谁的声音？

*

“笃笃，笃笃。”

马蹄一次次踏过地面，一步步向前前进。

看上去，似乎没有使用来自空洞的【空门】力量。可柳易依然稳稳地行走在这条木制走廊上，并未产生其他外来者如若不利用空洞自身力量行动，而会在神圣之门内遭遇的，场景错乱变动的情况。

木制走廊上，霉斑悄然爬上墙角，挥洒出冰凉潮湿的气味，令人联想到永不停下的大雨、雨后湿润的泥土与绵软的腐木。

这里看起来，与柳易刚进入神圣之门时的走廊很相似。

但在细节上，它呈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怪异，就仿佛一个梦，似乎身处日常场景中，可若是深究，处处都透露着违背常识。

别扭的感觉，足以直接令一个普通人陷入自我怀疑与疯狂当中。

然而，柳易只是淡然注视着脚下的场景。

每一次落蹄，看似只是普通的前进，实则来自姐姐的【空门】出现又消失了一次。

空门的对面，只是下一次马蹄的落点，这样一来，他使用了姐姐的力量，行动方式与外在表现却与自己日常走路相同。

这种瞬生瞬灭、细到毫芒的空门操作，无疑代表着他对姐姐降灵来的力量的运用，相比刚进门时的不熟练，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也只有在神圣之门内，哪怕是最微小的举动，也必须使用空门来完成，才能飞速积累起来这等熟练度。

与柳易一开始预想的一样，这是一次成功的特训，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把他在姐姐降灵方面的造诣，推动到与哥哥、父亲的降灵相同的水平。

“笃，笃。”

马蹄声突然停下了。

柳易注视着截断了木制长廊的门扉，这扇样式古旧的木制拉门，就是对应的作为出口的那道神圣之门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用意念，看了看自己的降灵大厅。

此时的大厅中，最右侧的那扇门，已经完全打开，门内那诸多门扉围绕着一个空洞的塑像，那空洞正像一只眼眸，凝望大厅把自己照彻的辉光。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还差一点。

他还没有做到完美的降灵。

但剩下的那么一点儿，已经不是光靠特训就能完成的了。只有实战，才能让一个能力臻至完美。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柳易喃喃自语了一句，“姐姐，麻烦让我直接到第八十四层吧，你最好啦。”

说罢，他伸手拉开神圣之门——

“哗啦啦……”

朦胧雨雾倾盆落下，轻盈地罩在了柳易身体上。他感受到了飘飘悠悠的清凉，雨珠自马背上滚落下来，鬃毛在雨水中冲刷掉尘埃，很舒服。

第八十四层，令猎人们感到潮湿不适的雨天，却令柳易张开手，静静感受了一会儿。这里的梅雨现象对于他而言，只是一种用于洗刷污渍的“深度清洁”工具。

这种差异，不是人类与怪物的实力差距决定的，而是雨水本身的特性决定的。

就好比一粒花生，可以让一些人津津有味地品尝，却会让另一部分人过敏。

人类就属于会过敏的那部分。

柳易伸手，解开了一下**的发辫，心中一想到沈平澜可能会对这里的雨水过敏，不禁有些好笑。

胡乱挠了几下散开的长发，他抬起马蹄向前轻盈一跃，身影瞬息从雨中消失，进入了第八十四层的其中一栋居民楼中。

循着对沈平澜的气息感应，他走进九号楼，一眼就看到好几个人类正与一个黑雾似的生物鏖战。

其中，当然有他的猎人沈平澜，还有曾经见过的诺拉、亚历克斯、詹任、邬峻、露易丝，赵老头与芙洛拉站在战场外围提供道具与感应辅助。

此时，沈平澜的队伍已经与诺拉的队伍汇合，共同对付敌人。

众猎人各出手段，将那团硕大黑雾，困在一楼与二楼的楼梯中间。

黑雾中发出阵阵像是某些滑腻东西彼此摩擦的古怪声响，雾气涌动，迸发出一团团微小的黑色颗粒。

猎人们立即后退，躲过这种黑色颗粒，然后又精准地踩着之前的节奏再度冲上，一道道寒芒切开了黑雾表面。

一团团雾气带着内部类似菌团的事物，立即与主体分割开来，在猎人的力量作用下，难以愈合回去。

黑雾似是吃痛，剧烈扭动身体，不断发出古怪的啸叫。

柳易站在一楼拐角处，旁观着这场战斗。

那个黑雾生物他是知道的，人类将其称为“源头”，是空洞第一百七十八层的核心生命，其实是一种真菌的集合物。

人类不清楚这类生命体在空洞内的定位到底是什么，称其为“独立生命体”。

柳易很清楚，这些独立生命体，都可以说是姐姐的生命的一部分。怪异的生命形式，是可以非常分散的。这些独立生命体一般情况下，拥有分散的意志与思想，与姐姐的主体意识并不联系在一起，说它们是“独立”的，倒也没错。

独立，也就意味着它们可以被……操控。

柳易注视着这个黑雾生命，它已经被别有用心的家伙操纵。因此向猎人们疯狂发起进攻。

战斗之中，整栋九号楼也在隆隆震动，似有不稳之兆。

这种会让层级不稳定的能力，并不是黑雾生命本身的力量，看来是来自于操纵它的势力？

柳易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他并不担心——既不担心人类，也不担心姐姐。

事情都发生在空洞内，也就代表着，一切都位于姐姐的监控之下，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人类？黑雾生命的特性确实有点难缠，但沈平澜他们当然能够应付它……

原本背对柳易的沈平澜霍然扭头，目光穿过路上的障碍，穿越黑雾与水汽，与柳易正正好对视上了。

沈平澜微微睁大双眼，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细微的愕然神色。

零号异类？它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恰好在他与诺拉的小组汇合、合力对付“源头”从而清理出前往通道路径的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这怪物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他曾与它有多次接触，此时在战斗中感官又高度敏锐，这才第一个捕捉到了零号异类的到来。

短暂的对视间，他看到这怪物竟然朝自己眨了眨眼，然后抬起手，指了指他身后——

沈平澜持刀旋身，只看到一个明亮如星的新的身影自天花板上一闪而过。

一条半透明的尾巴向下一勾，直接勾起了地上的“源头”，再是光芒一闪，这个明亮的身影带着“源头”，消失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又是一个新的独立生命体！”身旁，诺拉不爽地说道，“竟然让它们逃走了！”

“……”沈平澜收刀，注视着那个没看清的身影带着“源头”离开的方向。

那不会是……

*

戴晟看着被挂断的金属片愣了一瞬，然后猛然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笑吟吟的女人，手中长刀下意识地向前一横，防护住自己，厉声问道：“你是谁？！”

一旁的张桓清也抬起长剑，剑尖直指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啊”了一声，脸上露出受伤表情：“哇，换个造型，你们一下子就不认识我了吗？”

“什么、什么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