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07章 48.终结

得到巫弩后，阳棹就能远程施展自己的独特能力，也能远程同步目标的记忆。

从这位古怪的偷袭者脑子中，阳棹得到了一团混乱的记忆，所有的记忆都如行将熄灭的木炭，极度炽热，每一个场景都被灼烧出了大块大块的破洞。

它只能勉强中焦黑卷边的记忆影像中，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

偷袭者站在某个黑暗的地方，目光注视着某个方向。

偷袭者伸出手，好像在和谁握手。

偷袭者坐在某个远离地面的地方，遥望着前方起伏的黑影。

……这些记忆虽然鲜活，但高度被破坏，倒是近期的一些记忆，勉强还能复原。

近期记忆主要涉及到了与基金会理事会的商谈与合作，同样也暴露了理事会所在的地点。

只要存在这份“记忆”，阳棹就能感应到与理事会的“联系”，从而锁定理事会的位置。

简单对柳易、沈平澜说了一下从记忆中得到的收获后，沈平澜果断道：“现在就去找到理事会，他们发现格林尼与他们的合作者都被我们消灭，或许已经开始了撤离。”

阳棹轻轻一挥手，身上油彩般的纹路明灭数下，一条光芒熠熠的光带显露出来，一端连着它，一端直直没入天台的地面，指向下方的四楼。

循着天灵法术的追踪效果，三人通过消防楼梯回到四楼。

此时，负一层、二层、三层，以及天台花园上格林尼所拥有的本源力量都被消除，基金会的力量可谓被抹消了大半，再也无力维续整座大楼的精致与繁华。

华丽的古典壁灯破碎了，玻璃上似是早已蒙灰千年，阴灰色的光芒拼命地从灰尘间挣扎而出，只照亮了大理石雕塑的头顶，头顶灯光的雕塑像是沉在了黑暗的水里，阴影雕刻出了愤怒的面庞，每一条痛苦的皱纹都栩栩如生。

走廊的墙纸与地面像是被大火燎过，只是看着那些灰暗的色调，就能闻到痛苦与不甘的气味。

天之牧民的法术光芒照亮了大理石雕塑上的大片破损，前方走廊上，一扇又一扇门出现在两侧，潜藏在暗黄色的壁纸里，直至潜入前方的黑暗。

大理石雕塑同样沉浸在了黑暗里，那些破损的眼眸，仿佛齐齐看了过来。

阳棹看到这幅场景，默默地往柳易身后藏了藏。

柳易倒是抱着臂，饶有兴趣地看向前方的黑暗。他能感知到，有一股支撑性的力量正在从这一层消退，正是因为它的离开，才让理事会所在的高层剥去了光辉亮丽的墙纸。

沈平澜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右臂轻轻一挥，刀锋从头到尾陡然一甩，而后他抬起刀刃，循着阳棹的法术跟踪光线，对准前方某处，凭空一划——

一道锋芒脱离刀身向前飞出，幽蓝光芒霎时充斥了昏暗的走廊，斜斜地划过空间，如热刀切黄油，轻松地切开了雕塑、切开了灯光、切开了墙壁！

刹那间，整条走廊似是都被一切为二，暴露出了某个并没有对应门扉的地方，墙壁背后的房间。

房间里的书架、展示柜砰然碎裂，还有三道光芒组成的人影，也随之断成两半！

被切断的三道人影，从腰部被截断处闪烁起红绿蓝三色高饱和光芒，试图将身体连接起来，可蓝火在伤口处燃烧，别说恢复，连上下身体完好的部分都被侵蚀，开始如花屏电视闪烁噪点。

于是这三个人影果断放弃了下半身，如动物般往上一扑，而上方也打开三个散发白芒的圆孔，似是通往基金会外的某处。

阳棹道：“他们果然想逃跑！”

柳易在沈平澜陡然加速冲入房间内的同时道：“他们逃不掉的。”

这不是一句单纯的话语，三个人影身形一顿，立时感受到有股力量在阻碍自己往上方圆孔冲去。

他们知道这是在监控里看到的，青年的能力生效了。

大量本源的抹除令他们极为虚弱，根本不能像此前那个偷袭者那般，对此做出应对。

心生绝望之际，沈平澜持刀从容走来，一刀一个，把他们拍到了地上。

他们的半身落到地上后，身上因为蓝火的侵蚀不住地闪烁扭曲的数据，导致身体时而缩小时而膨胀，有时还会卡进地里。

即便如此，他们还没有放弃。

双臂趴在地上，如虫豸般往前爬去，但没爬几步，眼前就映入了一双黑色皮靴。

顺着靴子往上看去，猎人垂下眼帘，双目里不带丝毫感情，问道：

“刚和你们达成合作的那人，是什么来历？”

其中一个光芒人影趴在地上，满身光芒闪动不息，身形时而拉长时而皱缩，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抬起了头，闪烁不定的损坏数据，使得他的面庞变得可怖。

夹杂滋滋杂音的声音从他身体里传出：“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来自人类一方……”

说到这里，他旁边的另一道人影趴在地上，低着头发出扭曲的电子笑声：“呵呵，人啊……哪怕陷入了再大的危机中，都不会忘记……忘记互相倾轧的……因为每个人的欲求是截然不同的。”

刚说完，第二双鞋子出现在他眼前，他悚然一惊，抬眼往上看去——

黑发白肤的青年蹲在他面前，托着腮对他一笑：“嗯，每个人的欲求不一样，而你们的欲求呢？你们永生的欲求，马上就要永远实现不了啦。”

这个光芒人影陡然色变，盯着这个笑得很无害的青年，张张嘴，他想要说话，他想要大喊出声：

他面前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人！只是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旁边的沈平澜见无法审问出任何东西，连阳棹的记忆提取也没找到有价值的信息，猎人已经一刀落下，抹除了三个光芒人影身上的本源力量。

至此，基金会这只怪异已被杀得十不存一。

失去力量支撑，三个光芒人影都从伤口处起，一层层化作光芒微粒消散开。

在自身消逝的最后时刻，最开始说话的那道人影，依旧保持仰头与沈平澜对视的姿势。

他或许是释然了，但更可能是知道不甘也没用，以很平静的语气，死死盯着沈平澜说道：

“总有一天，人类会自食恶果，从这世上消亡……”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他的面庞也扭曲成了大片数据，化作莹莹光点，飘飞到了空气里。

也就在三个理事会成员全部消亡的刹那，整座建筑轰然一声，光线登时又黯淡了不少。

只见这间办公室里，原本纤尘不染的墙壁上，瞬间攀上了密密麻麻的青黑霉菌，洁净的空气中充斥了厚重的灰尘。

乍一吸了灰尘，先是柳易打了个喷嚏，而后是阳棹也打了一串。

柳易皱皱鼻子，张嘴吹了口气，把面前的灰尘吹走些许，但很快更多的灰尘又涌了过来，填补了空白。

他提议道：“这里应该是理事会的办公室，或许会有一些有价值的资料，不如我们找找看吧？来都来了，总该把基金会的一切真相都揭露，不然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沈平澜面无表情，感受着青年吹来的灰尘气势汹汹地逼近了自己的脸，他同意道：“那就分头搜索一下吧。”

柳易意识到自己貌似做了件错事，有点心虚地转过身，开始在办公室里搜寻起来。

很快，他悄悄扭断了保险箱的保险，拿出了几分机密资料。

这些资料的内容就经过加密，在进行解码后，可以得到如下的信息：

【……】

【1190-1-01：新入库A级资源*2，B级资源*10，C级资源*12】

【1190-7-01：新入库A级资源*1，B级资源*23，C级资源*3】

【1190-11-21：意外入库，B级资源*146，C级资源*230】

【1191-1-01：新入库A级资源*4，B级资源*6，C级资源*42】

【1191-7-01……】

【1196-7-01：新入库A级资源*1，B级资源*16，C级资源*19】

【……】

每一年的一月一日与七月一日，固定的“资源”入库，期间有时还会有“意外入库”，这时入库的“资源”数往往极大。

而每一条“资源”入库记录下，密密麻麻的人像照片，整齐排列。

第一排最左边标着“A”。

第二排最左边标着“B”。

第三排最左边标着“C”。

从无例外。

每一张照片似是都拍摄于诸如仓房之类的背景下，被拍摄者大多浑身凌乱，面容憔悴，看向镜头的每一寸皮肤上都写着恐惧与对抗，却又不得不看向镜头。

“资源”。

柳易看到1196年7月1日的入库记录，在第三排的“C级资源”照片中，找到了一个清瘦的年轻女人的面容，与萍纺村那化作怪物的丘芸澜的干枯面容，能够对应上。

他伸手轻轻摸了下纸页上的密密麻麻的照片。

一个人，却被自己的同胞称作“资源”，多么轻蔑。

柳易心想：比起他的同胞，包括他自己，将别的同族视为食物，人类到底是更虚伪呢，还是更文明呢？

他伸手拿出保险箱里的其他资料，这些资料记录了被当做“资源”的人们最后的下落。

“A级资源”大多被当做实验体，用于生物保育部或人类疗养部的实验，光从这些实验的标题，就能想象具体内容的疯狂。

“B级资源”去向不一，有些同样被当做实验体，有些被标注“已被转化为安保部员工”，还有些则记录着被环境监测部投入了生态信息模拟平台中，用于测试模拟的希铎山峰的真实性，被投入后的人没有回来的记录。

“C级资源”的去向最为繁多，有些好像单独保留了大脑与神经系统，被信息部拿去使用，有些被其他部门当做实验耗材，有些成了安保部员工，有些被转移去基金会其他据点。

还有不少外流出去，落到了基金会之下，各个中小组织势力，乃至于萍纺村村长这种散户手中。

那些助纣为虐的小虾米，仰望着基金会这个庞然大物，仅仅依靠基金会抛出去的些许残渣，就组建起了黑暗而庞大的地下网络，深深盘踞于过往的人类社会上。

不过灾变的发生，打断了他们壮大的过程，人类社会发生了大洗牌。

尽管如今还是有些残存的黑恶势力，但实际上比起过去那个“和平”的年代，倒是好多了。

灾难清除了黑暗，听起来怪讽刺的。

柳易将资料全部收拢，准备带回协会进行资料归档。

沈平澜与阳棹也找到了些资料，都是佐证基金会曾经做过的恶事的。

看起来当年关押被抓来的人们的地方，不在总部——想来也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放在总部内。

这样一来的话，那些地方应当已被灾变摧毁。

那么他们此次的基金会探索，基本就告一段落了。

沈平澜将资料全部卷好，放进专门的档案袋中，而后走过来对柳易和阳棹道：“最后该去消除一楼的本源，彻底毁灭基金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