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红袍掉汸河 第82章 见迷（十四）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答应替我办事情的还懒这里闲逛，你弄到邀请贴吗？”

“昨晚不知道谁说的，不过就是一场盘展，不稀罕去啊。”

“我说的呀，那又怎么样，萧家要替萧景蝶办一场盘展，这么大的事情早就惊动大安。”

“就是不知道这盘展开几天啊。”

“真是一个看盘的好机会啊！”

“你对萧景蝶的事情很有兴趣，那萧景蝶的事情你都了解吗？”

“一般，一般，萧景蝶可是了不起的吉金师啊，他写的金字，极具特色，被誉为“一笔福”呢！”

殷漱自到街上时，便看见无数慕名前来观盘的名士，都一发落轿拉了行李去客栈投宿，冬葵急着去买山楂。

只殷漱到得“相吟堂”，店童唤作危继，生的熊头环眼，下颔宽正，六尺的身材，二十五的年纪，见到熟客，忙去捧茶。这一次，毕成认出她来：“郡主，那日匆匆见面，端的糊涂，竟然不识。”殷漱已做手语，把他捧高：毕公子吹的好乐器。

危继道：“我们公子的笛子必然是好，请姑娘吃茶赏笛。”

两个人就着柜边的一支一支的笛子叙话。毕成问道：“我四处寻笛不着，难以安寝，谢谢郡主携笛之恩，郡主缘何去那儿？”

殷漱抬手，仔细想想，也就答着：那日欲往一所巨庙祈祷还愿，闻笛声悠扬，入耳入心，自登山而来，见毕公子与小娘子在林中切磋，便在林旁相待，不意误失毕兄，山崖幽静，宽心养神，唯我笛音不佳，情愿做个踏草赏花的游客。

毕成听到她亦痴迷笛子，心内十分欣喜：“幸蒙郡主惜笛，若郡主不弃，愿结为弟兄，共学笛子。”

再唤店童添酒添果相待她，恰才饮得三四杯果酒，只见冬葵慌慌急急，娇腮似火，过来叫道：“郡主，凌少在“翡翠烟嘴”和人合口！”

殷漱手中示意：怎么回事？

葵儿道：“凌少正在“翡翠烟嘴”盯见个顺受不及的孩子，把他拦住不肯放，要拔掉他的蛀牙重种。”

殷漱慌忙着语：改日再望毕兄，快带我去看看。

殷漱跟冬葵过街心，径奔“翡翠烟嘴”去来，抢到楼内看时，只见数人围在楼下。

凌骄骄道：“这个小孩的牙齿被妖化了，幸好在下请来一位得道高人，为他祛除魔牙。”

有人指道：“不就是为他拔牙。”

有人指道：“庚庚怎么会有毒牙？”

凌骄骄平整袖口，摸一把衣襟，指着后边的道士道：“那就请高人演示法术，让众人看看魔牙的样子。”

只见一个道士拿着黄符、八卦炉、粘米，都撒在小男孩的身边，那小男孩的两腮露出团团黑雾，黑雾飘声：“我们无意伤人，乃是这个道士追逐我们，我们才附身于这个幼童的齿间，暂避保命。”

凌骄骄道：“你们危害百姓，嗜杀生灵，还说无意伤人。”

“这些年在城内对女子作恶的食花贼不是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啊，我们是冤枉的。”

那一个年轻的凌骄骄背立着，身侧站一个道士，就指着那小男孩：“没有不害人的妖，凡为妖者，就当诛灭。今日，我有幸能为民除妖，绝不会滥用仁心，纵容妖孽。将你制服，乃你之幸。”

小男孩战战兢兢道：“我不同意，是何道理要拔掉我十二颗牙齿？”

“且慢，”西门十映心想，用这种手段猎取名誉，真是幼稚，她剥开人群，快走出来：“凌公子，它们做错什么？虽或实有过失，亦无须将其千刀万剐，当给予其改过的机会，必能改过自新，若不辨是非，杀戮无辜，人妖同途，皆无善果可期。”

有人指道：“它们做错什么？”

有人指道：“是啊，它们是无辜的啊。”

凌骄骄见她容貌出众，只道：“姑娘，人有人性，妖有妖性，妖性发作，人不堪抵，当然要杀，还不动手。”

西门十映以静制动，这时殷漱走到凌骄骄的跟前，把那表弟的一只肩胛扳过来，冬葵给她翻译道：就算牙齿有问题，也不能一次性拔这么多，当天拔，当天种，凌少是要他的命？

凌骄骄恰待大骂时，认出萧景澍时，口中一软。那凌骄骄是本地贩车商人凌仁之子，那时凌仁新发迹，只一个亲儿子，如珠如宝，七年前凌仁和他的妻子萧氏女被强盗害命，他的儿子因此过房给萧渔村，在萧家为少爷，本是亲戚，遂与他交管生意，凌骄骄颇懂经商之道，萧渔村十分爱惜他，凌骄骄在大安倚势凌人，专爱霸占人家田地，大安人人惧怕他的权势，谁都把他放在眼里，骂在心里。

当时殷漱扳将过来，凌骄骄认得是表姐，兀自先软下脾气：“表姐，你怎么过来，你找我什么事？”那凌骄骄和殷漱是不晓得小男孩是“相吟堂”店童的远亲，若晓得是毕家的小小伙计，倒别有肺肠。众人见殷漱与凌骄骄直接交涉，也不动手。凌骄骄身侧的道士劝着：“郡主休怪，凌少不认得是西门姑娘的熟人，才会多有冲撞。”

凌骄骄在殷漱的眼中饱受怒气。而殷漱身侧的冬葵眉筋担恼，一双眼瞪着瞅那凌骄骄。

那些道士才劝下凌骄骄，也就哄着凌骄骄出了“翡翠烟嘴”回家去了。

殷漱引来男孩，问来姓名，叫做庚庚，方知是“相吟堂”的店童亲戚。

众人转出楼来，只见毕成匆匆过来，引着二个小厮，抢进“翡翠烟嘴”来了。

西门十映见了，连忙喊住他：“毕公子，你哪里去？”

毕成道：“我去找凌少理论。”

殷漱急忙过来，做着手语：我的表弟不知拔牙后果，一时才对庚庚无礼。

殷漱本来要教训一顿，知道是萧景澍的表弟，得罪了面上也就不好看，不想他告状告到萧渔村那里，自己吃着他的请受，劝着毕成宽恕他这一次。

半时，“相吟堂”的店童过来找庚庚，忙将他带走了。

西门十映道：“毕公子，对于人来说，妖孽本身就是罪恶的化身，除妖就是功德,打杀了妖怪就是攒功德，积累功德才可以免受轮回之苦，因此，人是不论妖怪的好坏，都该除掉。”

毕成道：“人倒也不能这么不分黑白，不明是非，人的生命就是生命，妖的生命也是生命。若他再来找事时，我就去报官。”毕成一时被西门十映劝住了，权且饶过凌骄骄。

这毕成与西门十映回去的路上，西门十映见书摊贩新书，便要买书籍解惑，忽听得摊边有男子的嗽声，遂转身一看，原来是毕成在那里买山楂，细看之下，倒也是仪容出挑，眉眼明朗。西门十映也就多看一眼。

那毕成买山楂，方回来时，猛抬头撞见西门十映的目光，见她一身落霞长衫，虽是人间闺阁女子，然而生得腰细背薄，面润端庄，更兼德眉相思眼，温婉的鼻，安静的腮。这毕成忙转眸回避，心下一想：这女子生的这样圣痕，这样清明，定是前世常常积善救命，今世又周济百姓，我有意于她，却没什么机会表白。我毕家并不是医门世家，也无郎中亲戚，她定是看不上我家的。这样想来，不免再次抬眸两次。

毕成见她没有回头，就认为这女子心中无意于他，便怏怏不乐。毕成看得天色已晚，不可久待，遂打算送西门十映回家。

殷漱行至繁华之市，忽见一人伸手而来，来人就是秋香，秋香何时找过来，殷漱倒是不知道，只见秋香递来一只鲜桃，个头饱满，实熟可食。

殷漱给冬葵和秋香买了烤茄子，在烤茄子的诱惑下，冬葵和秋香总算答应带她去毯坊。

一路上，冬葵同殷漱相辅介绍大安的风土人情，遇上说不准的，冬葵转头问秋香，秋香点明其意。

流经大安的沣河总共有十几座桥，根据大安的规定，以中轴线上的朝阳桥为界，上游不允许通大船，改为离朝阳桥挺远的下央桥运货，这座下央桥是悬空的桥，而在大安城，这样的桥只有三座，分别是上央桥，中央桥跟下央桥，前两座桥都在城内，只有下央桥是沣河城外的一座桥，流通东门，东门外的人密密麻麻，繁华热闹，出现很多拿扇子，戴帽子，戴斗笠的人，各种的酒楼客栈，有凉薯店，药铺店，算前程的铺子，打井的地方，打华盖的地方，当官出行有人给打华盖，这边还有驾牛车在街上横冲直撞。

东门内人头攒动，大安最好吃的酒楼饭店数不胜数，据说最火爆的叫洪洪笼店，洪洪笼店分成三层，楼上有包房，门口还搭有彩旗，笼店门口还有彩球彩带之类的装饰品。门口挂了幌子和招牌，幌子上写着“洪洪笼店”，“洪洪笼店”也是一处“坐贾店”，每日上千人来喝酒，还向无数行商批发，每家“坐贾店”都有自家酿的酒的品牌，比如海清楼的“和宴”“和睦”，醉仙楼的“同仙醪”，都是名酒。酒楼的后面堆着很多酿酒用的瓮，前面的铺面有很多木桶都是酿好的酒。作为行走的贾商也有幌子，幌子上写着“千不醉”“天地壹酒”“萌酒”，还有一些幌子上写的是“新酒”。马上就是新酒节，根据习惯，各家酒楼都会开始卖新酒，并且出现很多新酒的招牌。“坐贾店”的摊子普遍都有很高的彩旗，彩旗越多就越气派，也少不了各种广告牌，当然还有这个女闾灯，门口立着像旗帜一样的女闾灯，意味着这家店有陪酒女郎，可以为客人提供陪酒服务。“洪洪笼店”对面有一些说书的，修车的摊，算命摊，肉脯摊，卖布匹的，“洪洪笼店”左边就是进口的香料店，还有杨医师的诊所，“海清楼”，“相吟堂”。那杨医师诊所的对面就是茶肆，卖担子的店，卖鞋的店，卖麻绳的店，开住宿的店，“千杯不醉楼”，“天地一酒，”“翡翠烟嘴。”再往东行，在茶肆的拐角，就有卖鞋店，还有一些织皮坊，这一片的商业服务完全可以满足一个刚进城的游客的需求了。

看山水横幅，看百店争客，看颜光珠翠。

真是看渴。

真是看热。

殷漱下意识抬头看去。织皮坊对面的水井是官井，也叫四眼井，为提高取水效率，官井会做成多个取水口的样子，只为贵族供水，百姓若想用官井，那都是要收费的，收费的叫水夫。

好不容易在一个街道看见四眼井口，找到一个小小的水风车，秋香掏出铜币给水夫，殷漱急不可耐地把嘴凑到水风车处的水碗里，“咕咚咕咚”地饮。

很快到得织皮坊，冬葵与秋香欲往茅厕，委请殷漱先入坊，俟其片刻。

甫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