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医情话 第12章 三七 ②

春苗如翠，秋实似火。

蓝式微听手中的衣服为三七，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心中疑惑越看越甚：

“可我见过的三七，与衣裙的颜色、样子完全不同。”

云预知：“并非不同，而是姐姐没有见过三七还是草苗的样子。”

这套衣裙全衣浅金色细闪，由上衣、束腰、下裳三个部分组成，形制类似商周时期的女子服饰。

蓝式微跟随云预知的介绍，眼睛看向下裳。

下裳的颜色，选自红壤坡地的砖红色，直筒微喇。

裙边有长短粗细不一的流苏，是拟化三七根部的支根和须根。

裙身印有一圈灰褐色茎杆，分长三根枝丫，一丫上生七片，深绿椭圆尖头的叶子。

茎杆向上延伸来到腰间，连接灰黄色宽束腰上，一圈胭脂色的圆球。

圆球有无数椭圆小球组成，这便是三七的红籽，属于果实。

在每个红籽旁，都伴样似西蓝花的伞形半球，名为三七花。

上衣‘变异的生姜’其实是拟化了三七主根。

衣长到臀，交领紧袖，灰黄色为底色，面料稍硬，全衣布满树皮般纹路，及些许砖红色条纹。

云预知指着砖红色条纹，给蓝式微讲：“这是镶在三七表面细缝中的土。”

讲到这里，他故意拉起两人之间的互动，柳叶眼俏皮的上挑，声音发娇：“姐姐，猜一猜，上面的细闪是什么？”

蓝式微围绕三七开始思考，回答肯定：“三七粉？”

云预知拍手，带着小迷弟的无脑崇拜：“哇，姐姐好棒，姐姐真厉害！”

浮夸的赞扬，是明摆的讨好，是敞亮的欢喜。

好比给你一张□□，分明假的夸张，没有任何实际价值，他却用真诚告诉你：姐姐我怕你饿着。

而你会为他的态度而高兴。

这一刻。

从来都在为别人提供情绪的蓝式微，终于也体会到其的价值。

奇异的美妙，暂消她内心的设防。

当二人四目相对，自己首次用纯粹的心境，静静地看着。

没有怀疑。

没有算计。

没有戒备。

只有阳光。

春风。

鸟鸣。

呼吸。

和，跳动的两颗心。

一颗平和。

一颗激昂。

‘桄榔！’突然外面一声响，惊断室内静好。

二人同时看向门外。

走出去，只见海盗妈趴在院门口的地上，身边还有一只倒地的大行李箱！

二人忙上前！

蓝式微在两米外，停下脚步，不想再靠近，提防被讹。

同时，海盗也跑来：“妈！”

他急的伸手要将人扶起。

被云预知阻拦：“摔倒不能马上起，要先缓一会儿。”

海盗妈不好意思道：“大七，阿姨没事。本来想帮干点活，结果成添乱了，唉，我可真是没用。”

云预知：“不怪您。您先自己试着动一动手脚。”

海盗妈照做。

确认能动后，自己慢慢起身，云预知和海盗在两侧，轻轻托扶，这样做可以避免外人不小心用力过猛，对伤者造成二次伤害。

蓝式微搬来两张椅子，一张给海盗妈坐，一张用来平放她的双腿。

检查皮肉，见左膝有伤，流血不止。

云预知：“姐姐，我需要云南白药。”

蓝式微谎称：“抱歉，我包里没有。”

海盗在一旁着急：“那我去药店看看。”

“时间太早，药店不能开门。”云预知突然想起一个人，立马告诉海盗：“去找老书，向他要三七粉。”

海盗：“好。”

等待期间，蓝式微帮打来一盆清水，再用开水烫了一条毛巾。

云预知先将伤口表面脏污，处理干净，拿到三七粉，直接撒到患处。

顷刻，便起到止血的功效。

没有纱布，就暂且不包扎。

云预知将人抱到正房，叮嘱海盗陪着阿姨，他和蓝式微一起去买早餐。

岂料，刚走出大门，蓝式微不曾留意，石路上一块青砖微微凸起！

脚下一绊，人向前栽去：“啊！”

好在，身旁的云预知及时伸手，长臂横拦，挡住她前倾的身体。

一阵香风随惯性扑面而来。

那是独属于她的气息。

蓝式微半靠在云预知的怀里，右臂贴着他的胸膛，隔着双层布料，感觉男性发烫结实的肌肉。

呼吸间是桃药味，混着淡淡的汗味。

那是雄性荷尔蒙的生理性外放。

蓝式微并未嫌弃，但嗅觉影响了她的神经，加上触觉的双重体验，会让异性之间，自然产生那种，别扭的气氛。

更何况，其中一方，还是行走的‘示爱牌！’

蓝式微连忙后退几步，站定在礼貌的距离，正要疏离的道谢。

云预知率先用奶柔音，玩笑的语调，打破怪异的氛围：“姐姐，家里三七粉可不够用了，所以一定要当心。”

说完，他回头，看一眼绊倒蓝式微的位置。

蓝式微借此开展话题，隐藏起她的不自然：“我只知道三七粉可以内服，原来也能外用？”

云预知：“当然可以，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赞三七为‘金不换。’

并注：金刃箭伤、跌扑杖疮，血出不止者，嚼烂涂，或为末掺之，其血即止。

还可治疗吐血、鼻血、牙龈出血、胃肠出血、产后恶血、虎咬蛇伤等病。

蓝式微：“能治疗内疾外患，难怪叫金不换。”

云预知：“它的好还有陪伴无数英雄，走过的每一场战事。

当年台儿庄战役，滇六十军血战侵华魔鬼。

曲先生，为这场战役捐出三万瓶‘百宝丹’三七便是‘百宝丹’的主要的成分。

负伤的战士们外敷内服‘百宝丹’止血愈疾，取得大战胜利！

后应周总理同志号召，又有百万瓶‘百宝丹’奔赴前线。

在一场场战役中，留下它的功效，协助无数英雄，冲锋陷阵，取得民族胜利！”

说者热血沸腾，听者钦佩之至。

伟大的民族，伟大的中草。

蓝式微却有遗憾：“百宝丹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流传到市面上呢？”

云预知：“姐姐百宝丹这个名字，的确鲜为人知，可我若提到云南白药呢？”

她恍然大悟：“云南白药就是百宝丹！”

云预知：“是的，据传百宝丹创始人曲先生，在国民政府的威逼利诱下，坚决不交出百宝丹秘方，后被软禁，绝食而亡。

后由曲先生遗孀，缪女士，主动找到人民政府，上交百宝丹秘方。

自国家接手秘方，便将其列为最高机密，严格保护，在药厂生产时，百宝丹改名为云南白药，投入生产，来进千家万户！”

蓝式微走在古巷子里，享受着阳光，呼吸着清新。

听着云预知的娓娓道来。

他一字一句，说的是铭记先恩。

来到街道上，看民众一步一步，走的是蒸蒸日上！

时不时，云预知会跟熟人打招呼：“张姨早。”

“赵大爷，早。”

“周哥，你家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每一位的目光都会在蓝式微的身上稍加停留，各个笑的八卦，一看就是好奇什么。

蓝式微表面和颜悦色，其实烦闷在心，恨斥这些人要是问一嘴，自己还能解释解释。

偏偏他们就是不问。

澄清的话，堵着喉咙。

直到她跟随云预知来到一家早餐铺，闻着好香好香的早点。

一切烦闷，憋堵，瞬间烟消云散。

早餐后，大家开始各忙各的。

蓝式微前脚回到房间，后脚云预知送来温好的汤药包。

她见状，去翻找专门用来喝药的花碗。

行动间不小心碰倒，沙发扶手上的随身小包。

包包倒下后，里面的东西从张口的包口中，哗啦啦全部掉在了地上，滚得七零八落。

云预知蹲下帮忙去捡。

从左到右，依次拿起东西，当轮到某支小瓶子后，这人手一顿，下意识看向，正背对自己捡东西的蓝式微。

随后略过小瓶子，去捡其他东西。

几分钟后，蓝式微道谢时,笑容真切：“谢谢七棋，幸苦你。”

可在目光自然垂下的那一瞬间，正巧看到云预知身后，靠近房门口的地面上，躺着一支小瓶子。

她表面如常，内心仓皇，只因这小瓶子，正是自己谎称没有的云南白药。

万一云预知转身离开，必定能看到地上的东西。

情急之下，蓝式微做出草率计划：“七棋，姐姐想要再辛苦你，帮我将药包打开行吗？这袋子很硬，连剪子都剪不动。”

草率到忘记，装汤药的包装袋，就是再硬，也绝不可能是剪子裁不开的。

多亏拙劣的话，遇到了甘心装傻的人。

“当然可以。”云预知配合蓝式微的调度，朝着一旁桌面走去。

蓝式微趁机来到药瓶的旁边，用脚一踢，将其踢到床底下，才算松了一口气。

全程，她紧盯云预知，轻松裁开药包，将浓郁的药汁倒入碗中。

而后，药碗被捧到自己面前：“姐姐请喝。”

蓝式微接过，汤药散着腾腾热气，顺其嗅觉，先下达苦涩的信息素，接着是味觉承担酸苦的折磨。

幸好汤药之后，是云预知递来温水。

清水入喉，抚平脸上因难喝产生的紧皱。

下一秒，耳边响起夸张地阿谀：“姐姐好棒，姐姐真厉害。”

尤其是在看到云预知满脸鼓励的色彩，蓝式微无奈一笑：“七棋，姐姐是吃药，又不是比赛。”

云预知继续盲目：“没什么区别，反正姐姐永远是最棒、最好的。”

而蓝式微心里并没有，真的因他的认可开心。

事实上，不单单是云预知，她对所有人的认可，皆淡然处之。

只因心中明白，大家是为所见且是美好，才会对自己着迷。

而她，从选择伪装开始，就注定要登上人生的舞台，将表演融入生命。

看似活的荣光，其实是阴沟的老鼠。

卑鄙、贪婪、无耻、自私、虚伪、傲慢、恶毒才是应属蓝式微的名牌。

她很平静的接受这般的自己，从不妄自菲薄。

细数那些 ‘表里不一’‘佛口蛇心’‘见死不救’全为自保的手段。

称不上对，但也绝不是错。

好比，蓝式微此时正丹唇逐笑开，俏脸含羞的打趣：“七棋，姐姐又不是孩子，哪里需要这样哄。”

她将被夸奖后的开心，表演的十分逼真。

虚假，却让你不得不承认，她为对方提供了美好的情绪价值。

这不仅不是错，还可算功德一件。

云预知也真的会在哄骗中感到欢喜，趁机礼尚往来：“是因为姐姐值得。”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留下的话，在蓝式微这儿，直接被‘傻’字概括。

殊不知，离开后到的云预知，心事重重。

他坐在后院中的小板凳上，面前摆放一架可移动的火炉灶，引燃炉中木柴，熊熊燃烧的火上，煎着海盗妈的药。

火中时不时产生噼啪声响，形成了低频白噪音，与大脑谐振，使人产生困感。

加上云预知吃的很饱，又熬了一夜早已累乏。

更是哈欠连天。

他拿出手机，准备刷网提神。

这时海盗走来：“大七，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

云预知没有拒绝，交代了火候与时间就去休息。

海盗久坐在药锅旁，困意是刷网也抵挡不住的洪水猛兽。

等到老书将人叫醒时，药锅都糊了！

海盗又往锅里添水，等水沸腾，瞧着药汁颜色与平时喝的差不离，便慢步小心的端去给他妈妈服用。

东间里，睡醒的云预知，刚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糊味儿！

吓得他跑出门外，看药锅已经不见了！

后院中，与华尔一同整理衣物的老书，看他穿玄色睡衣，棕发乱蓬的跑出来以后，就直勾勾的盯着炉子，便出声告诉：

“药已经煎好，端走喝了。”

云预知：“是不是药糊了？”

老书：“是啊，不过别担心，海盗又往里添了些水，重新熬了一会儿。”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啊！

云预知汗恰股栗，紧张的朝前院全力冲刺。

默默祈祷：别喝，千万别喝！

看的老书和华尔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跑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