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窥探 第3章 第 3 章

晚上九点，主城区的光煊烂如昼，寒天雪地也挡不住这座城市铺天盖地而来的热情。

孙胡伟的别墅也是，从外面看去五光十色，擂鼓喧天，比开演唱会热闹多了。

季暖音进门的时候，满厅的人正起哄让台上的大明星跳舞。

苏刃一头金发，长相精致，笑容魅惑，正喘着热气将身上的外套脱掉，短袖掀起的瞬间超不经意露出劲瘦腰腹。

“苏刃啊啊啊啊啊啊！！！”

“老公！老公！！！！！”

台下喊得更起劲了，宝宝老婆男神，喊什么的都有，苏刃魅完粉，这才开始劲歌热舞。

季暖音看了台上一眼就收回目光，穿过层层叠叠人群，上楼去找客户。

孙胡伟和未婚妻在书房坐着，旁边沙发上还坐着新娘的两个闺蜜，季暖音和他们简单打过招呼后就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十天后的婚礼在南黄岛举行，除了全程跟拍外，新娘还想要一个大约十分钟的纪录片，将婚礼当天的精彩部分以微电影的形式呈现出来，好发社交平台。

因为航拍要踩点找角度，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季暖音需要提前两天带人过去。

“季小姐，你要不明天就跟着我们吧，给我和闺蜜这几天多拍点美美的照片。”

季暖音直言：“让郭峰跟着你们去，要拍什么随时跟他说。”

新娘还没说话，她朋友就在旁边喊：“不行，他拍的照片没你好看。”

“不好意思，后面几天还有工作。”

聊了两个多小时，那股晕晕的劲儿又上来了。

“推了呗，我们给加钱。”

“推不了，都是提前约好的。”

“跟他们商量商量呗，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几个朋友，都是明星网红，你要能和他们合作，名气肯定蹭蹭直上。”

季暖音脸色有些苍白，淡薄的脸上始终表情浅浅，让人难以亲近：“抱歉，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她合上电脑，起身，用行为表示婉拒。

看出宋虹雨不太高兴，孙梦薇在旁边调和：“算了虹雨，季小姐有事就算了。”

宋虹雨扫了一眼季暖音，说了句行就坐沙发上玩手机去了。

晚上十一点，楼上楼下还是异常的嗨，台子上换了个乐队，正在演奏一首摇滚歌曲。

这声音对现在的季暖音来说，完全就是噪音，呆久了头真的会裂的那种，而且空气里葡萄酒和香槟的味道争先恐后钻进鼻子里勾引，理智催促她赶紧离开。

季暖音从贴着的男男女女身旁经过，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出了客厅到院里，闻着清新空气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季暖音缓了会，抬脚往出走。

“季摄。”

有人叫他。

季暖音转了一圈，没找见人。

没一会，一头白发的苏刃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苏刃笑笑，唇红齿白，俊俏非凡，他问季暖音：“怎么来这儿了？”

“谈工作。”季暖音简单概括。

苏刃头顶上沾了一小根枯草和雪，季暖音扫了一眼就离开，问：“你这是？”

“我找猫。”

“行，那慢慢找吧。”季暖音说完就走。

“哎，季摄。”苏刃又把她叫住了。

看着她眼睛笑道：“帮个忙呗。”

“抱歉，没空。”

“不让你白帮。”

上次合作，苏刃也有些了解季摄的习性。

两人第一次见面，简单介绍两句，季摄就开始架设备调灯光，苏刃以为这人内向寡言，于是也就没贸然打扰，直到拍摄中这位摄影引导他摆动作，交流感觉意境时准确又恰当的表达状态，让他意识到这人不是单纯的内向，纯粹就是性子淡，难交往。

所以白帮忙这种事在她这儿根本不存在。

“我可以向导演引荐你去拍剧照，怎么样？”

这点头疼也不是不能忍，季暖音犹豫了也就一秒，说：“什么忙？”

苏刃拿出手机晃了晃，“帮我拍个cha，实不相瞒，你把我拍的太帅了，我们家菜刀也说上次的照片有史以来最帅。”

“行。”

季暖音左右扫视一下，发现孙胡伟家的灯光太暗太杂，不合适，还不如去外面路灯底下拍，周围还有雪松，当背景也不错。

苏刃显然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叫上自己助理，三人向外而去。

...

做妆造，参加见面会，紧跟着扫楼，一直从中午忙到半夜，连饭都没空吃。

徐恣回家的路上，精神一放松，在车上就没睁开过眼睛。

司机家里突然出了些事，把徐恣和助理送到别墅区门口，就忙慌忙撩的走了。

两人步行往家里走去。

晚上零下十多度，崔小汾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就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徐恣没来得及卸妆，还穿着营业的灰色西装，在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大衣。

徐恣步子大，走前面，在路灯的照射下，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崔小汾走他后面，看着前面跟模特一样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徐哥，你可真帅啊。”

徐恣没搭理他。

崔小汾在后面继续碎嘴子，“要我说，就外形条件这方面你简直完虐苏小刀，苏小刀太漂亮了，没一点阳刚之气...”

“崔小汾。”徐恣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严肃。

崔小汾还以为徐恣生气了，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被徐恣骂了一顿后长了记性，再也没说过了，只是近来胡姐偏心那边实在太严重了，半个多月来看一次他们不说，还没呆上几分钟就迫不及待去找苏刃，崔小汾心里难免不平衡，才忍不住多发几句牢骚。

“我知道了徐哥，我闭嘴...”

“小汾。”徐恣僵着身子，目视前方。

崔小汾终于察觉到了他徐哥的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我眼神不好，你看看前面那人是不是苏刃。”

“哪儿呢哪儿呢...”崔小汾眯眼，使劲往前看，“哦，看见了，是苏小刀。”

“不对！”

“苏小刀旁边怎么还有个女人呢！！！”

老天爷长眼，这下让他们逮住个大把柄，这下看苏刃那一伙人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们了！

崔小汾万分激动，立马掏出手机，迫不及待打开相机录像，结果手机刚掏出来就被徐恣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嗷！徐哥你干嘛！”

徐恣看着前面那个纤细身影，一把夺过崔小汾手机，双手攥的死紧，看似脸色阴鸷，实则眼神里全是委屈地瞪着前面。

他有些不敢置信，心心念念了那么久都没立场见到的人就那么随意出现在眼前，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同时心中又止不住的气愤委屈憋闷，各种复杂情绪交织。

他早知道她不喜欢季家和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工作后远离这个家是再合理不过，可同时又恨她真能那么轻而易举的说离开就离开，对这个家和自己就真的全然没有一丝惦念。

“怎么了徐哥，你快拍呀，拍到了我找胡姐告他状去！”崔小汾正燃着呢，还没反应过来他徐哥此时快要碎了。

徐恣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别啊徐哥，你上去干嘛啊！”崔小汾也跟着要哭了。

远处的三人正凑在一起欣赏刚拍的视频，全然没有知觉有人逼近。

“这个运镜很可以，显得力道很舒服。”助理在旁边朝季暖音竖起了大拇指。

苏刃也满意笑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季摄，牛。”

季暖音点点头，倒是不谦虚。

“哎，你头上怎么有个破棍啊。”经纪人伸手，从苏刃头上衔下来一根杂草。

季暖音录视频的时候早就忘了这茬，流畅接道：“视频里能看见吗？”

助理检查视频，果然发现苏刃头上有个杂草，“不仔细倒是看不出来。”

怕就怕粉丝们个个都是显微镜达人，恨不得拿八倍镜看他们哥哥。

“那重新拍一遍吧。”

“行。”

季暖音回到刚才的位置，摆好录视频的姿势，却发现镜头里苏刃半天没进来。

“开始了。”她提醒。

却听见苏刃疑惑道：“徐恣？”

镜头几乎不易察觉地抖动一下，季暖音向右看去，果然，路灯杠上靠着一个黑色身影，正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

灯光稀薄，也因此掩盖住了季暖音一瞬间的错愕，她镇定心神，没什么表情道：“徐恣。”

表情冷冰冰的，喊徐恣的名字时也是疏离又毫无温度。

徐恣嘴角嘲弄一扯，掩住泛上来的心酸，“姐。”

“啊？”崔小汾是最先叫出来的，在场谁也没想到，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人，能这么随便的认了个亲。

苏刃和他助理站在旁边，也惊的半天没说话。

三年没见过面，一见面就是这种态度，徐恣盯着面前人心里憋屈的要死，但嘴上愣是半天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刚准备随便说点什么，他这个没长眼的助理就硬生生插到了两人中间。

“姐姐，姐姐您好，我是徐哥的助理，您叫我小汾就好。”

“你好。”季暖音和他握了下手。

徐恣盯着两人相握的手没说话。

崔小汾嘴甜道：“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不愧跟我们徐哥是一个妈生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恣一个巴掌拍在崔小汾头上

崔小汾看着季暖音，委屈巴巴道：“姐，徐哥老打我，您管管您弟弟吧。”

“这是我姐。”

徐恣看着季暖音心里烦，拽着崔小汾就把人拉一边去了。

季暖音没搭话。

一边苏刃多看了徐恣几眼，苏刃助理反应过来朝季暖音摆摆手，“季老师，那我们就先走了。”

季暖音点头，“再见。”

苏刃却朝季暖音走过来，“加个微信吧季摄，等闲了把刚才拍的视频发我。”

季暖音好字还没说出口，旁边就有道声音说：“不行。”

几道目光齐齐看向徐恣。

尤其是季暖音面无表情地也看着他时，徐恣莫名感觉心虚。

但转念一想，他姐又什么都不知道，他作为弟弟不想姐姐被外面的白毛拱了又有什么错，于是气势又迅速回来。

“我有你微信，我发你。”

苏刃笑笑，“也行，麻烦了兄弟。”

苏刃和助理走了，季暖音看向旁边两人，“那我也走了。”

徐恣立马追问：“怎么来的？”

季暖音眼睛都没眨一下，“开车。”

徐恣果然沉默。

半天又闷着声问：“今年回家吗？”

想了想又加了句姐。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立场问出这句话。

“不一定，到时候再看吧。”

“回去还有工作，先走了，再见。”

季暖音走了。

和印象中一样，他姐的背影永远都是那么端正笔直，谁也压不弯一点，跟她这个人一样。

徐恣发觉，好像每次，他得到的都是季暖音的背影，也只有背影，他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一直看着。

徐恣站在原地，一直盯着那个背影不断变小变小直到消失。

旁边崔小汾虽然感觉这对姐弟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看徐恣还眼巴巴看着前面，调侃道：“徐哥把姐姐看的这么紧啊，是怕她给你带个姐夫回来吗。”

徐恣没理他，转身，浑身低气压的往前走。

崔小汾赶紧跟上。

滴一声，别墅门打开，崔小汾要跟着进去，结果被徐恣反身堵在了外面。

“徐哥，你干嘛？”

“今晚回你家。”

“啊，为啥啊，我都到你家门口了。”

徐恣伸手从玄关墙上摸出一个钥匙甩给崔小汾，冷脸道：“别废话，开车走人。”

“好吧徐哥，那你晚上早点睡，咱们明天还要赶早戏呢...”

话没说完，啪一声，门已经关上了。

崔小汾转身，没走几步，门又开了。

徐恣黑沉沉走出来，把钱包拍在崔小汾身上，尽可能压着身上的戾气：“别折腾了，去外面开个房。”

空旷的客厅很黑，徐恣没开灯，凭着记忆力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头埋在抱枕里，他深深吸了口气，筋疲力尽。

躺着想今天的事，想以前的事，越想脑子越乱，心情很久都平复不下来。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他听见了，没管，又突然想到可能是某人发来的消息。

拿过手机，划开，是季暖音给苏刃录的视频。

发过来之后过了两秒，还贴心的又发来一条，麻烦了。

麻烦了？

麻烦了？

麻烦了？

靠啊！

怎么就麻烦了啊！

徐恣蹭一下坐起来，瞪着手机半天没动。

心里把季暖音骂死了，可还是没舍得不回对面微信。

徐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打下三个字。

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