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儿捉妖 第92章 第 92 章

拜月村的村民和平安镇的百姓现在势不两立。

镇长肯定不会把牧野交给他们，关几天作为惩罚就放出来了，明眼人都知道，牧野没做错。诚然，拜月村的百姓是想寻求庇护，但不能用其他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生存的机会。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生的！献祭给大人怎么了？”一些失去生命的父母赤红着眼睛，却不是为自己孩子讨公道，他们觉得既然给了孩子生命，就有权让他们做任何事，包括去死。

宿星听到这种说法时，拳头硬的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黎臻怯怯的拽着他的手，不消一会，他就放松下来。“这帮人没救了。”

夏日庄稼长的飞快，种下的菜也开始陆续丰收，平安镇百姓们都已经盖好了房子，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慢慢添置，也算有个家的样子了。

宿星带着黎臻在新平安镇转了一圈，碰见镇长，小少年皱眉道：“镇长，难道我们要留在这里吗？那群人都是杀人犯。我们得离开这，不能继续在这了。”

“宿星你别激动，”镇长憔悴不少，脸上皱纹又增添许多，他叹了口气道：“你也看见了，地开荒长的还不错，房子也建起来，这都是我们的心血。”

言下之意，不能走。他们这些人从平安镇出来，就是为了求得一条生路，如今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谁都不想在乱世里蹚浑水了。

宿星拧着眉转身，黎臻小步跑跟上，没忘记回头朝镇长道别，声音又甜又糯：“镇长伯伯，我走了呀。”

回去之后和廖大夫他们聊了聊，牧野同意离开，小花几个孩子听小聋子的，小聋子则听他师父的。

廖大夫思忱片刻道：“前方未知数太多，这里确实是最好的安排了。”

宿星眉眼里带了怒气：“他们都是杀人犯！”

如果牧野没有打碎泥塑，如果自己没拼尽全力，他和黎臻两个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宿星更加愤怒，为自己，为黎臻，为那些已经被献祭死掉的孩子们。

聊天进行不下去，不欢而散，宿星走出房门，大黄摇着尾巴上前蹭他，宿星摸着大黄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寂寥。

当天晚上，小聋子悄悄将廖大夫叫出来，俩人怕邪祟藤蔓神不知鬼不觉的来，所以小聋子先尿了一泡尿预防，提着裤子和廖大夫道：“师父，我们也走吧。”

说不怕是假的，这里有吃有喝，能活下去就是好事，可他是宿星的朋友，小聋子仗义，不忍心朋友单独上路。

廖大夫没说话，小聋子以为他不愿意，又说了几句好话，最后廖大夫叹气道：“我们可以赶路，可你有没有想过，三个孩子怎么办？”

邪祟都喜欢嫩滑的小孩，不管是藤蔓还是那些野兽，孩子是它们下手的第一目标。如果真的离开这，风餐露宿，几个孩子确实遭罪还不安全。

“那怎么办？”小聋子挠头，他肯定不会抛下孩子不管的。

廖大夫年纪轻轻，就感觉自己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管这么多孩子。“其实几个孩子跟着你不见得是好事，他们还小，或许给他们找个合适的家庭，有父母疼爱会更茁壮成长。”

小聋子低头不说话，廖大夫还以为他不愿意，便苦口婆心的劝。

小聋子踢飞脚下一块小石子，弹到不远处角落里睡觉的大黄身上，大黄委屈的呜咽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找过。”小聋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可都不合适，最后送不出去，只能我自己养着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

……

天亮之后，大家出来活动，人多的时候那些邪祟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百姓们人人揣着火油，以备不时之需。

小聋子在新家园转了一圈，每个睡醒的平安镇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之中也有带孩子的，不过年岁都比小花他们大，几乎和小聋子差不多了。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身后宿星出现，不出意外，小跟屁虫黎臻也在。

“没什么，你休息好了吗？师父说你身体虚弱，多休息才行。”

“好的不能再好了，我去看牧野。”

他们的房子没盖好，到现在都是住在拜月村里，其他人则是住在一墙之隔的新家，牧野也在，直接住在没有房顶的屋里，不下雨的情况下倒也不错。

炊烟袅袅，晨起时鸡鸭鸣叫合奏成一曲温馨曲调。

躺在稻草上的牧野起身，揉着眼眶道：“看见你们了，进来吧。”

三个人进来，屋里空旷的很，除了一张稻草床以外，只有一个小凳子，还是邻居好心给的。

牧野瘦了，眼眶微微凹陷，不过廖大夫说他年轻体力好，只要吃的好睡的好，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健康。

“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宿星边说话边用脚尖勾来凳子，小聋子坐了个空，直接摔个屁股墩。

凳子刺啦滑到黎臻的面前，小孩看了看宿星，见他正面对牧野说话，压根没往这个方向看。犹豫了一会，黎臻坐下了。

黎氏家规严格，要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小孩两条腿并拢，小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的笔直，像模像样。

宿星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和牧野道：“这里不是乐土。”

“我知道，”牧野起身，揉着胳膊，“此事我会和镇长沟通。”

宿星这是铁了心想要离开，牧野猜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找他爹娘。

可惜，牧野和镇长聊完，明白这是平安镇百姓们自己的选择。是，确实会有世家庇护之地，可具体在哪？要走多久能找到？如果没有这个地方怎么办？如果路上就被邪祟袭击死亡怎么办？

百姓们有太多的担忧，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了，因此都不想离开。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家家户户趁机晒菜干，免得冬日里没吃食。萝卜切成薄片摆放整齐，待水分晒没了收好，冬日里可以当咸菜吃。

黎臻路过，晒萝卜的妇人笑呵呵的给她切了一块。“可水灵了，拿回去啃。”

这户人家宿星记得，他们有两个孩子，可惜都死了，后来她丈夫也没了，和另外一个寡妇搭伙过日子。

很显然妇人喜欢黎臻，逗趣了几句，小聋子看在眼里，心里活泛。

回到拜月村，那些人的眼神不善，但都知道宿星厉害，于是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也是巧了，竟然还碰见了赵翠翠。

赵翠翠慌乱的转身跑，生怕宿星找她算账。黎臻小手指着那个方向，示意宿星看。

“嗯，看见了。”

赵翠翠是个女的，他总不能打她一顿，现在这世道也没个官府约束，否则他定然要将她扭送官府。

但咽下这口气？那是万万不能的。

连着几日，赵翠翠都哭喊着救命，刚开始邻居都来看在回事，发现她院子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纯粹是做噩梦，后来她再喊救命，大家就不搭理她了。

几日下来，赵翠翠盯着大黑眼圈，瑟瑟发抖不敢出门。

“宿星，要不要我再装鬼吓唬她？”说话的是赵骏，显然觉得还不够。

请来牧野用他的能力驱动野草假装邪祟吓唬赵翠翠，赵骏觉得，还可以装鬼。

毕竟那时候赵翠翠敢推宿星挡刀，也就敢拿其他人如此，说不定，她害过不少人。

宿星摇头：“点到为止。”

总不能杀了她。

杀尸僵可以，杀人不行。

赵骏家不远也不近，等他恢复的差不多了，宿星便和牧野一起去送他回去，到家之后，赵家爹娘对他们感激涕零，拿了不少吃食，这东西比银子还好用，宿星只收了一半，临走前，小少年羞涩的舔唇，盯着屋里供台上放着的一把糖道：“那个，可以给我一块吗？”

赵骏还以为他爱吃，急忙抓了一把，宿星揣在怀里，回去后就给孩子们分了。

晚上孩子们都熟睡，小聋子召集几个人坐下叙话，牧野偷偷摸摸的进村，没叫拜月村的百姓瞧见，以防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可记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我打算把三个孩子送出去，找合适人家收养他们，然后我跟你们走。”

孩子们留在这不愁吃喝，总比跟着他风餐露宿前途未知要来的好，小聋子拿出树枝在地上比划，写下三户人家。

“我观察好了，这家是寡妇没丈夫孩子但喜欢小孩，这家则是只有一个女儿，想要男娃，这家孩子已经长大了，想再生一个可好些年没动静。”

有了送孩子的想法后小聋子就没闲着，暗地里观察过，这三家是挑出来最好的归宿了。

宿星皱眉，小少年一脸冷峻。“你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小聋子低垂着脑袋，“总比跟着我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由廖大夫出面和他们详谈。

两天之内，事情就敲定了，约好等小聋子离开孩子就送过去。

三个孩子都到了懂事的时候了，哭着喊着不要离开。黎臻看的揪心，她小心翼翼的往宿星身边凑，捏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宿星只当没看见。

黎臻更加小心了，白日里不敢再吵闹，晚上也乖乖的按时睡觉。到了晚上她眼睛不好，练功之后得摸索着上床，不像是以前那样撒娇让宿星抱她。

冷不丁转变太快，宿星还有点不适应。

“小崽子。”宿星枕着胳膊，随口叫人，往床上爬的黎臻浑身一僵。

“宿、宿星哥哥，我吵到你了吗？”

小孩到了夜里什么都看不见，自然瞧不见宿星是睁着眼睛的。

“嗯。”

听见他说嗯，黎臻缩了缩脖子，慢吞吞的靠在床边。宿星感觉到小孩缩在他身侧，床榻不大，小孩一般都喜欢躺在里面，怎么今日还在外面了？

宿星不出声，小孩也不动，两个人僵持着，许久之后，宿星听见身边的人呼吸均匀。

他起身，借着月光瞧见小孩缩成一小团，脑袋埋在臂弯里，看着可怜巴巴的。

……

翌日天亮后黎臻才醒，揉着眼睛起来，发现身边的宿星早就不知所踪，而她自己是躺在最里面。

奇怪，昨晚她记得明明睡在外面来着？

应该是自己翻过来的吧，黎臻没多想，起身去收拾。外面院子里小花几个孩子已经开始玩闹了，见她出来纷纷邀请，黎臻摇头，认认真真道：“我要洗漱呀。”

蔡嬷嬷说了，醒来第一件事，一定要洗干净脸，还要认真刷牙的。在黎家的时候有丫鬟侍候，现在只能靠黎臻自己。拿了柳树条，认认真真的搓松，用捏了一把盐放上去，只是刚进嘴，小孩嫩呼呼圆滚滚的脸就皱成了一团。

“嘶~”

小孩力气小搓不利索，树枝扎的慌。她抬头，试图寻找宿星的影子。

可惜，无果。

黎臻想到了什么，眼神越发的黯淡。

忍着疼刷完，漱口时吐出来的水有点粉，黎臻委屈的想掉金豆豆，大黄察觉出她的情绪，过来蹭她。

“大黄乖。”

下午时候，小聋子收拾东西，把家里仅有的一些腊肉分成三份，分别放在三个筐里，廖大夫走过来，把每个筐里都放上几个鸡蛋。

“师父？”

廖大夫给村民治病，村民们就会送鸡蛋大米等作为答谢。廖大夫分别放好后，道：“给孩子们拿去吃吧。”

东西拿的多，到了陌生地方，人家也会好好对孩子。

那三户人家都确定收养孩子们，一切都打点好了，小聋子以为只要将孩子送过去就行了，万万没想到三个孩子说什么也不去，抱着小聋子的大腿呜呜的哭。

小聋子红着眼睛呵斥：“哭什么哭？享福去了知不知道？”

小花最大口齿也伶俐，边抹眼泪边说道：“哥哥，我们不想去，我们只想跟着你。”

老幺最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贴的小聋子裤腿亮晶晶一片。

不远处站着宿星，他没什么表情，没过一会他蹙眉，低头看自己手边的小家伙。

比要送走的孩子哭的还伤心。

眼泪汪汪，默不作声，哭起来可怜巴巴的。

“男子汉，哭什么哭。”宿星低声训斥，“我数三个数，憋回去！”

“一……二……”

不等到三，眼泪就憋回去了，不过眼睛红彤彤一片，白嫩的脸颊鼓着，像是在生闷气。

小崽子闹什么脾气？宿星搞不懂，索性也不理会。

小花他们三个到底被送走了，回去的路上，小聋子快步走，一次都没回过头。

后头，牧野叹气，廖大夫摇头，宿星则是神色莫名。他认识小聋子时间久，知道他是怕回头后舍不得孩子们。平心而论，孩子们被收养是最好的去处。

晚上小聋子没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劝也没用。

廖大夫把东西收拾了一番，能带走的都装好，带不走的食物打算吃一吃算了。

因此晚餐格外的丰盛，黎臻刚开始吃的津津有味，后来想到了什么，眼神怯怯，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了。

小孩扭身回房间去了，牧野瞧见后问宿星：“你训阿臻了？”

“没有。”宿星回答的硬邦邦。

牧野没继续问，宿星和阿臻的关系更亲近，有什么问题，让他们小兄弟俩自己去解决吧。

晚上睡觉前，黎臻继续在练功法，宿星看的心烦，他总觉得黎臻眼睛看不见和练那个破功法有关系，但不让小崽子练，小崽子说什么也不听，还一板一眼的顶嘴。

“只有练好，爹爹才会喜欢我。”

宿星不屑的翻身，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可没过一会，就感觉到一双小手在他腿边摸来摸去。黎臻看不见，只能靠摸来爬上床睡觉，她还以为宿星沉睡了，这回打算从脚底下爬到床榻里面，一边身子先过去，正要撤另一边身子时，宿星突然翻身抬腿，直接将小腿上方的小孩顶起来。

突然失去支撑，黎臻吓的啊一声，隔壁的牧野立刻惊醒，不过在听见宿星说话后，他又闭上眼睛。

兄弟俩感情真好，大半夜的还闹着玩。

[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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