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儿捉妖 第153章 第 153 章

宫女送来衣裳，锦绣华服，流光溢彩。

可黎臻还是穿了自己的衣服，收拾整齐后先去找宿星。宿星也是一样，没穿送来的锦袍，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青色弟子服。

小时候他又黑又瘦，现在长开了，身姿挺拔面若冠玉，穿着一身青，飘然如谪仙。

黎臻定定的看他，心里头没由来的一股欣喜之意。

“哥哥！”她高兴的唤人，宿星转过身轻轻颔首。

已经有师兄弟们在外面等了，众人都出来后，前方有引路的宫人，跟着一路往前，穿过御花园，走过游廊时，黎臻还好奇的看湖里的肥鱼。

怪不得普通之下莫非王土，那鱼儿全身赤红，游在清澈的水里宛若一团火。

赏心悦目，让黎臻目不转睛。

“走。”宿星低声唤她。

黎臻赶忙碎步跟上，又走了许久，黎臻感叹皇宫真大时，他们到了。

这是一处巍峨宫殿，门口站着两排宫女和太监，各个都是垂手站立，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个头身形也是相同，看不清脸时候觉得他们都长一个样。

阵阵丝竹管乐欢闹之声，却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黎臻抿着唇，朝着宿星靠近，笼在他的气息里才觉得那股怪异感消散不少。

迈步进入正殿，殿内已经摆放好了桌椅，长长的两排一直延伸到最里面，高处则是两个金碧辉煌的座椅，估摸着是给皇帝和皇后准备的。

又有宫人过来领座，几位师傅去了上首处，剩下这些弟子们则是坐在同一侧，按照辈分坐。黎臻不算是天云宫的弟子了，正犯愁该怎么安排时，宿星朝着她招招手，黎臻喜滋滋的去坐到了他旁边。

桌上铺了华美的桌布，早就摆放好餐具，甚至每人面前还有一碟精致糕点。

早上起来到现在也没吃东西饿的厉害，坐下后宫女送来擦手的棉巾，还提着一个热水壶。

黎臻还以为对方要倒热水，现在入了秋虽然夜里凉，但白日还是稍热些的，她刚要说不喝热水，便见那宫女将桌上的餐具烫了一遍。

黎臻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等宫女走了，她却不能动糕点。因为她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没动，自己便也不好意思拿了。

“吃吧。”旁侧宿星开口，还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推过来。

“可大家都没吃。”黎臻小声道。

“管他们做什么，吃便是。”

宿星说话坦坦荡荡，做人做事都不受外物干扰，黎臻很是佩服他这点。想一想也是，管外人怎么看做什么，她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于是悄悄捻了一块红豆糕塞嘴里。

御膳房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糕体细腻香味悠长，甜而不腻。接连吃了几块觉得嘴巴干，宿星适时送来茶水，黎臻朝着他笑笑，宿星没什么表情。

这时候陆续有朝廷大臣入场，黎臻还没见过如此阵仗，一双眼眸滴溜溜的转，先看衣服再看脸，感叹原来朝廷重臣都年岁已高。

座位自然是离皇帝下手处越近地位越高，过了会，有几个年轻男子进来。他们刚一进来，原本坐稳的大臣们立刻起身行礼，为首之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面容和善，笑着点头。

最后，那人坐在第一个座位。

“这人是谁？”黎臻问宿星。

宫里呆了这些日子并没有浪费时间，宿星打探到不少消息，比如朝中局势，或许可以找到合作的盟友。

此人便是在宿星的计划里，乃是皇帝的左手右臂，年轻有为的当朝相爷。

宿星和牧野暗地里打探过这位杨相爷，他为人低调，性子和善，为国为民，确实是个好官。最重要的是，他身居高位，有足够的号召力，如果当朝皇帝当真有什么问题，相爷可主持大局。

此番事情重大，宿星和牧野当然不会贸然上前，还需要再观察一番，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是怀疑皇帝，不见得最后是他。

除了朝中大臣外，宴会上还有不少能人异士，见到五位师傅时，他们俱是一脸崇拜，有的还站起来朝着师傅们深鞠一躬。

牧姑姑和炎红棉只微微颔首，洪大山早上刚和女儿洪冬莲吵过一架在气头上，懒得理会哼了一声。魏石和钟托自顾自的品茶，压根就没将这些野路子看在眼里。

那些能人异士们面上稍微挂不住，讪讪的坐下了，几个官员瞧见这一幕，都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一会，便有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喊：“吉时已到，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站起来，随后匍匐在地上，天云宫的弟子没见过这等阵仗，有样学样也都跪下。黎臻不情不愿，悄悄使了个心眼，她身形瘦弱加之衣服宽松，所以她蹲在那，低垂着脑袋。没人会注意她，自然蒙混过关。

听见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面前过去，一直走远了之后，黎臻才松了口气。

“众位爱卿请起，今日乃是为世家各位仙人的接风宴，莫要拘谨，及时行乐。”

皇帝说是这样说，可没人敢放纵，众人起身之后只有衣料摩擦的细碎声，甚至感觉殿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静的针落可闻。

黎臻偷偷抬头看向主座上的皇帝，然而宿星抬手敲了一下她的椅子作为警告。

没人会直面皇帝，她若是抬头，颇为显眼，恐有失分寸惹是非。

皇帝寒暄几句，过了会皇后才姗姗来迟，宫女们陆续上菜，皇后端起一杯酒，笑容和煦说自己来晚了先干一杯。

皇后敢这样说，可哪有人真信，所有人都立刻端起酒杯作陪，还得一饮而尽。

皇宫里的酒自然是好酒，入口绵柔酒香十足，但黎臻实在品不来，假模假样的抿了一口。她悄悄看宿星，见他仰头，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似乎一杯酒饮尽。

这样不会醉吗？黎臻有点担心。

宫里宴席按理来说该好吃，但可能是准备的时间久了，菜品上来时是凉的，色香味俱全大打折扣，吃起来很是一般。黎臻挑着吃，眼睛偶尔扫过大殿中央献舞的姑娘们，感叹她们跳的真好，同时有优点羡慕。

舞娘身上的衣服是特制的，用料单薄隐约可见洁白的肌肤。不过让黎臻羡慕的是，她们可以尽情打扮，好看的簪子手钏耳坠，应有尽有，脸上涂了脂粉，瞧着粉面桃花。

她还不曾上过妆，因此极为向往。

全然不知这幅痴迷的神态被人瞧了去，有人突然道：“敢问小仙人，可否有婚约啊？”

殿内忽地一静。

只见上首处的杨大人摇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被他直愣愣看着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吗？”

“正是，”杨大人玩笑的口吻道：“我看小仙人一直盯着舞姬瞧，所以多问一句。小仙人今年多大？”

殿内的视线齐刷刷的射过来，众目睽睽之下，黎臻只得回答道：“十六。”

皇帝哈哈大笑，“正是青春慕艾的年纪，朕听说你们也可成婚生子，不如这样，小仙人，你挑个舞姬，朕做主赐你了。”

黎臻腾的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拒绝。

她是女子，怎么能和女子成婚呢？

“小仙人，还不多谢陛下？”

“这……”

“启禀陛下，草民弟弟年幼，尚未到成婚最好时机，恐要让陛下失望了。”

见宿星站起来替她说话，黎臻便也跟着站起来，连连点头。等宿星说完了，她有样学样，行了个抱拳礼，随后道：“多谢陛下好意，草民心领，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仙人文武双全有才有貌，朕膝下有位小公主，今年刚及笄小你一岁，朕瞧着你们二人十分登对，择日不如撞日，朕为你们赐婚，如何啊？”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刚才还要赐舞姬，现在就要赐公主了。

可她当不了驸马！黎臻连忙张口想要拒绝，这时候那位看热闹的杨大人轻飘飘开口道：“抗旨可是大罪。”

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宿星比黎臻的脸色更难看，牧野和小聋子有心帮忙说话，谁料师父们朝着他们摇头，意思是莫要开口。

“陛下，弟子们尚且年轻还要历练，心智不甚成熟又身份普通，恐怕难以尚公主。”

说话的是炎红棉，她将火爆脾气收敛，低声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值得这天底下最好男儿，我替弟子谢过皇上厚爱了。”

黎臻捏了一把汗，怕皇帝用抗旨之罪降罚。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乱计划，但黎臻计上心头，悄悄破开手指往酒杯里滴血，然后端着酒杯往前走，边走边道：“都是草民的过错，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黎臻。”

宿星察觉出她的意图后叫她，但黎臻当没听见，这时候舞姬们一曲结束，丝竹管乐之声暂停，在场所有人都看向黎臻。

其他弟子们穿着青色衣袍，黎臻为了应和，今日也穿了一身青，不过颜色略淡，她身子单薄，看起来弱不禁风，更有仙气缥缈之感。最让人目不转睛的是她的脸，梳了男子发鬓后整张脸看起来格外清秀，这也是皇帝看中她的缘由。

身份另说，总得给女儿找个容貌好的。

黎臻几步走到台阶下，再往上三个台阶便是皇帝，不得允许她自然不能上前，可不靠近效果不好。黎臻脑子转的快，举着酒盏道:

“草民诚心道歉，自罚一杯。”

说着，她试探性地抬脚想要迈步上前，然而这时候充当石柱的太监笑眯眯的过来，伸手拦住了她。

“仙人，您在这向陛下表达谢意就好。”

黎臻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说话时，那宫人惊讶道：“咦，仙人的这盏酒怎么是桃粉色？”

黎臻当即警铃大作，小聋子和牧野心悬一线。

他们之前商定好了会在今天揭露皇帝是伥鬼的真面目，诱饵便是他们的血。

伥鬼看似和普通人一样，可对人的血液格外敏感，到时候定然能发现端倪。

可原定计划是小聋子上，他会医术，到时候事情败露也可推脱说衣服上蹭的血迹，将自己摘出去。哪里想到黎臻竟然上前，还被发现了。

宿星捏着拳头，随时准备出手，牧野手指在桌下翻动成诀，随时待发。

“可能是我刚才吃葡萄掉里面的缘故，”桌面上有不少水果，黎臻扯了个谎，那宫人好像真信了，便也没追问。

皇帝似乎很欣赏黎臻，抚掌大笑，“小仙人着实是个妙人啊。”

皇后隐晦的扫了皇帝一眼，手里的帕子使劲攥紧。

事已至此，黎臻接下来就得喝酒了。她举起酒盏仰起头，看样子像是要一饮而尽，然而举的太高，酒水倾斜而出，洒了她一身。

酒香混杂着血液的味道扩散，殿内宽阔气味混杂，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但和邪祟有关联的伥鬼却能分辨出来。

宿星给牧野使了个眼色，牧野会意，没白让黎臻的心思白用，当即观察起殿内所有人。

按照他们的设想，先测皇帝，到时候再从长计议。但现在计划有变，他们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三个人左右查看，那些大臣们面色各异，但都是惧怕，看样子是怕惹怒皇帝生气，唯有上首处的丞相，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官大底气也硬。

宿星没过多耽误时间，那边黎臻已经端着酒杯让宫人给倒第二杯了，时间紧迫，他打算去看坐在门口处的江湖能人异士，先揪出个人找到破绽，后续就好办许多。

牧野和他同样想法，俩人都在观察殿门口那些人，因此当长剑刺向黎臻时，他们都未能及时发觉。

长剑出鞘，发出噌的声响，剑锋上寒光毕现。

黎臻旁边的宫人目瞪口呆，就在刹那之间，黎臻手腕一翻，将手里的酒盏推打出去。

长剑破开酒盏打的粉碎，争取来的两个呼吸时间，足够黎臻闪身朝着宿星方向跑。

人在危难之际，总会想到最亲近的人。面对危险时，黎臻自知没有一战之力，想都不想直接去找宿星。

然而她到底速度不快，眼看着那凌厉的剑锋就要刺入后心，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大喝：“炎云！”

持剑的炎云分神抬头，瞳孔里一个黑色的影子由远及近，炎云皱眉偏过身，砰的一声巨响，宿星的那把通天锤砸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直到这时候，宫内众人才反应过来，宫女们尖叫逃跑，大臣们你推我搡的要往外去，守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扯着嗓子喊有刺客，立刻便有无数禁军涌入，场面混乱不堪，然而宿星几人没空看那些。

因为不止炎云，还有其他弟子也上来围攻他们，昔日一起并肩作战的弟子，现在竟然剑锋相对成了敌人。

“牧建平！”

牧野喊出和他对打之人的名字，也是牧氏弟子，比牧野小两岁，出天云宫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一有时间就会和牧野讨教，追着他喊牧野哥。

他们用着一样的功法，手里的长剑用的一样招式，牧野年岁摆在这又刻苦勤练所以技高一筹。可问题是牧野不会下死手，但牧建平会，招招都是杀意，牧野竟然挂彩了。

宿星把黎臻交给小聋子，小聋子会意，当即弄了个土墙做防御，俩人躲在角落里没引起任何注意。

“怎么回事？”小聋子懵了，“不该是皇帝发狂吗？”

哪里想到发狂的人竟然是并肩作战的同门。

黎臻比小聋子想的更多，她连忙道：“快，我们赶紧告诉师傅们，这些师兄弟已经变成伥鬼了！”

可殿内太大了，他们处于门口的一个角落里，到处都是打斗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师傅们在哪里。小聋子提议他们慢慢往师傅们的位置挪，黎臻点头同意，俩人展开行动。

小聋子的土墙非常还用，能将二人很好的保护起来，黎臻弯着腰跟在小聋子身后，还得时不时注意身后，怕有人偷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殿内中央，黎臻看见她的师祖炎红棉，面上一喜喊了一声。

炎红棉听见声响转过头，黎臻却心里一咯噔。因为下一瞬，对方就提剑奔着他们来了。

“什么玩意儿？”小聋子大惊失色，他对上炎红棉这样的人物可没有还手之力啊！

“阿臻，炎师傅怎么了？这不对吧？”

黎臻不说话，扔出火球给小聋子争取时间，可这点火球对于炎红棉来说，和一只虫子没什么区别，随便拂手，轻而易举的弹开，转瞬，一颗足有两个人头大小的火球呼啸着朝黎臻他们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