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儿捉妖 第134章 第 134 章

很多年前宿星就知道，黎臻是黎家最小的少主，原本以为被黎氏人接回去会过的很好，锦衣玉食不说，更是说一不二，真正的掌权人。

可黎照来闹了一通后，宿星发现黎臻过的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

受伤的黎照被人抬走，院子里淌落一滩红，被粗使婆子收拾走，除了婆子和一个侍候丫鬟外，黎臻院子里就没旁的佣人了。这和他们刚入府时看见满院子仆从的景象完全不同，起码，堂堂少主不该只有这么点使唤的人。

沉默寡言的宿星没问出口，自然有人说。

“阿臻，怎么那个什么照少爷还能踩到你头上啊？”说话的是小聋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黎臻难得羞涩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我失踪那些年是他当代少主，大概时间久了他就以为自己是真的了吧。”

小聋子摸着自己刚冒出来的胡茬，若有所思。“我知道了，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拥有别人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以为那是自己的东西，哎，阿臻，你可千万小心他，总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来。”

黎臻乖顺的点头，说自己很少出门，大多数是在房间里呆着，而且这里是黎家，他不敢怎么样的，顶多是小打小闹她也不甚在乎。

她不在乎，有人在乎，宿星压着怒气连灌几杯凉茶之后，无名火才消散。

小聋子和牧野借口天色已晚先行去休息，给两兄弟留时间说体己话。

“宿星哥哥，这两年，你怎么样？”

这句话早该问出口了，只是见到宿星的时候有千言万语，现在夜深人静时才冷静下来，数不清的情谊化为这一句。

“还不错。”宿星道。

黎臻脸上露出笑模样，只是宿星却皱眉。

两年未见，总觉得小孩和以前长的不太一样了怎么回事？

宿星细细的打量黎臻。

还是如以前那般瘦弱，小时候的圆脸瘦成了鹅蛋脸，更显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细碎的发贴在额上，微风拂过，发梢碰触到眉间一点红痣，隐隐有种普度众生之清冷感。

想到这，宿星觉得自己不对劲。

形容男子该用英俊魁梧等词，为何要说好看？大抵是小孩太瘦弱了，宿星又往黎臻纤细的身体上扫了一圈，问她是否有好好吃饭。

“自然有的，哥哥，我毕竟是少主嘛，肯定不会被亏待的。”

宿星还是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不辨喜怒，说话声音也感觉极为冷淡，可黎臻却十分受用，笑眯眯的回答他每一句话。

直到他问——“府里可有长辈在？”

“长辈？哥哥你是说我祖父吗？他闭关了，你找他有事？”

宿星单刀直入：“我想问关于我爹娘的事情。”

从宿星四岁起，他就开始寻找爹娘的下落，只知道爹娘是在黎氏失踪，但黎氏否认，他甚至被拦住没见过黎氏当家人。刚开始带着黎臻时候，宿星是厌烦的，如果爹娘当真出意外，那黎氏就是他的仇人，而他将仇人的孩子养大。

黎臻一惊，懊恼为了自己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她忙不迭的道：“祖父不在没关系，哥哥，你可否将伯父伯母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或许，我能找到他们。”

宿星眼睛里闪过光亮，可下一瞬他就摇头。

“我只知大概，具体时辰并不知晓。”

“没关系，我试试。”

在宿星告知之后，黎臻去柜子里找了龟甲，丝毫不心疼的用它来算。可结果不大好，黎臻正犹豫怎么说，宿星先一步看穿她的心思。

黎臻不甘心：“哥哥，你别急，再给我点时间。”

说按，黎臻盘腿坐在地上，两只手打出奇怪的结印，片刻后，她仿若魂出体外一动不动。

宿星抿着唇，想起那些年黎臻曾有过“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许，这是黎氏一族的秘法？就像五大世家的秘法一样。

已知黎臻方才能算卦，这算一项技能，未卜先知，又一项。难道黎臻这些年练习的功法就是这些？

宿星突然觉得黎氏充满秘密。

就在这时，黎臻突然脸色惨白的捂着胸口，身形摇摇欲坠。在她倒下前，宿星已经快如闪电的将人接在怀里。

“哥哥，对不起，我找不到他们。”

“和你没关系。”怀里的小孩仰着头，本来就白皙的皮肤越发的惨白，嘴唇颜色迅速退去，像是患了一场重病。宿星心口处一紧，声音发闷：“我自己找。”

“还有一个人，或许知道点消息。”黎臻吩咐人去请来老管家，等人到了后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老管家又年老昏花没发现她的异常。

在得知询问宿家夫妻时，老管家思索片刻。“宿？好特别的姓氏，好像有点印象。”

十五年。

宿星寻父母整整寻找了十五年，如今终于要有父母消息了，他难以抑制的呼吸发急，目不转睛盯着老管家。

“我记得宿家夫妻……”老管家年岁大了，记性不好，何况府里每日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他陷入回忆。“是在大房侍候的一对吃苦耐劳的年轻夫妇。”

“少主离开的那日，他们好像追随少主离开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两只手抠着手心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的宿星，在听到这番话后眼珠子泛红，但他还算冷静。

“你可知他们去哪了？”

老管家摇头：“少主出行哪里轮得到我们诘问，只知道当时好像是……”

父母的事情压着宿星十几年，跟他一起长大的黎臻别谁都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先一步开口道：“老管家，你仔细想一想，不管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好像是……小少主刚会走的时候，我记得当时您跌跌撞撞的跑向少主，嘴里喊着爹。”

黎臻一愣，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当时少主把小少主抱起来，哄睡了才离开。”

黎臻惊讶，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爹很不喜欢她。可听老管家这么说，爹似乎……还是念及父女情的。

她的表情变化被宿星尽收眼底，俩人谁也没插话，老管家继续回忆。“我记得当时少主背着包裹离开的，是他走之后，宿家夫妻才追上去。”

黎臻眼睛眨了眨，觉得这一点很关键。说明哥哥爹娘不是被强行带走的。

之后老管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黎臻念及他年岁大赶忙让他回去歇息。

……

夜深人静，宿星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哥哥，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

宿星都不用回头就知道黎臻在房间里偷偷看他好久了，之所以没立刻出来是要装作夜半睡醒“偶然”看见他在这。

只穿着素白里衣的黎臻尴尬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靠近宿星，见他没有嫌弃的意思，她才松了口气，和他并肩坐着。

“哥哥，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对于黎臻的安慰，宿星只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哥哥，其实……”黎臻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宿星这件事，但她着实不想隐瞒他，于是到底说了。“你还记得收服钻地鬼那个大阵里出现的黑衣人吗？我怀疑他就是我爹。”

“你爹？”宿星脑子反应极快，当即明白其中关键。他面上不显，身体却激动的立刻转向黎臻。

“你爹现在在哪里？老管家说当年我爹娘是追随你而去，是不是他知道他们的下落？”

一连串的问题，黎臻一个都答不上来。她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当时见过黑衣人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猜测他是我爹也是因为我们用的是一套功法，对不起。”

连着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宿星抿着唇未言语，他缓缓起身。单薄的身影隐在暗色里，看起来无比孤寂。黎臻胸口发闷，只觉得难受极了，连忙从后面去抱宿星。

可宿星躲开，黎臻抱了个空，然后立刻淌下两行热泪。

“……哥哥……”

宿星醒来后也琢磨过黑衣人的身份，只以为是高人，但没想到就是黎臻父亲。

“我问过师父，他说那个大阵寻常人根本进不去，而且只进不出。”宿星声音有点沙哑，那是他竭尽全力压着自己情绪，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宿星倏地转过身。

当年那个胖嘟嘟的小娃娃抽条长大，低头丧气的站在那。

宿星不是怪黎臻，可得到这样的消息，任谁也不会无动于衷。他们都已经是大人不再是当年的孩子，更不应该如此情绪化。

念头刚落，就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黎臻哭了，宿星的眉头却紧紧皱起。十六岁，怎么还如此爱哭鼻子？

以前黎臻哭哭唧唧时候，宿星总会大声呵斥，告诉她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这次他没说，只静静地看她。

黎臻越发慌，院里灯笼不够亮，她只能勉强看清几步远处宿星的轮廓，小步朝着他走过去，试探性的去拽他衣袖。

这次，宿星没躲，黎臻破涕为笑，仰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

晚上躺在床上的黎臻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特别害怕宿星讨厌她，她摸不透他的想法，害怕他不喜欢她了。

翌日宿星几人起床用过早饭后便要回去，黎臻不舍想让他们多留几天，牧野笑着道：“那边还有事，等闲下来再来找你。”

小聋子翻遍自己全身，找到五个瓶子，分门别类写好疗效交给黎臻。

这些在乱世里是格外珍贵的东西，黎臻重重点头说谢谢。可她舍不得宿星，于是缠着老管家，磨破了嘴皮子，得以应允今日下山一天。

她现在身份已经不是天云宫弟子了，不能冒失将人领回去，他们三个进去之后告知牧姑姑，又请人告知城主洪大山。

“没事的阿臻，你也不是坏人，肯定能让你进。”

进城自然随意，但想要跟着宿星他们进世家所在的地方，则要层层通报。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等了一会便有人过来恭敬道：“这位就是黎氏少主吧？我们城主有请。”

别说黎臻没想到，宿星他们几个也不明白洪大山要做什么。

等到了之后，几个人被拦住，只让黎臻自己进去。屋里坐着洪大山和其他几个世家长辈，看见这么多人面色严肃的盯着自己，黎臻不由得有些紧张，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牧姑姑，眼前一亮。

以前在天云宫的时候，其实她和牧氏一族的人不太熟，只认识牧凌，但现在都是陌生人的情况下，牧姑姑的出现让她心安不少。

牧姑姑朝着黎臻点点头，黎臻回以一个微笑。

洪大山直接了当，说让黎臻算剩下两妖鬼的下落，分别是青木鬼和赤面鬼。

“只要找到它们并且将其镇压，天下便可太平。”

洪大山没抱有太大期待，这位小少主才十几岁，年轻稚嫩，长的秀气像是姑娘家一般。洪大山摇头，认为不可能找到线索。

事实如他所料，在耗费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的黎臻抿了抿嘴唇，朝着众人摇头。

牧姑姑诧异：“一点线索都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的黎臻抠着自己手心，声音压的更低：“没有的……但我还有个办法。”

“我就说不行，非要耗费时间。”首座上的洪大山声如洪钟说话，将黎臻后半句压了过去，谁都没听见她说什么。

等出来后，宿星上下打量她。“让你做什么了？”

黎臻三言两语说完，小聋子好奇问：“那算出来了吗？”

牧野用胳膊肘怼小聋子叫他莫要多话，看不懂脸色吗？

小聋子嘿嘿笑着挠头。

宿星说让黎臻回去休息，黎臻拽着他衣袖：“哥哥，其实，还有个办法的，我想试试。”

……

天云宫的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妖鬼踪迹，自然闲不得。牧姑姑得知宿星要告假一日时，她还皱眉。

“昨晚你们几个就夜不归宿，怎么，还没玩够？”

宿星默不作声，好半响后，牧姑姑揉着额角疲惫道：“你是想送黎臻回去吧？算了，去吧，不过今晚闭城前必须归，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全天下的百姓负责，早一日镇压妖鬼，早一日还安宁。”

从屋里出来，小聋子埋怨宿星怎么不说实话，宿星淡淡道：“成了最好，若是没成，也不叫旁人知晓。”

原本打算就在此地，但黎臻拽着宿星说什么也要回黎家。宿星应了，自己带着黎臻返回。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牧野道：“希望能有好消息。”

回到黎家后，老管家先看出来黎臻脸色不好，还来不及询问怎么回事，就听得黎臻吩咐：“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卜卦所用，并不出奇，老管家吩咐下去，没一会便有人送来，黎臻勉强笑一笑，让老管家出去，还说道：“我饿了，让厨房炖只鸡吃。”

“哎，这就去。”

砰的一声关好房门，黎臻面上笑容消失，见她如此紧张，宿星将通天锤放在地上。“需要我做什么？”

“哥哥，一会我可能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才下午，虽说屋里关上门之后显得昏暗，但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除非……宿星面色紧绷，除非这两年小孩毛病又加重了。

“还有，也可能会听不见，哥哥，你为我护法。”

这世上除了宿星，黎臻想不到第二个让她如此全身心信任之人。随后她拿来蒲团盘腿而坐，将面前的龟甲摔在地上，又将一节柳树枝握在手心，纤细的手指打出奇怪的结印，最后拇指碰触眉心，闭眼不动了。

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照在窗棂上的光亮渐入西下，宿星也从稳稳当当的不动如山到如坐针毡。

黎臻还没睁眼，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宿星上前一步，右腿膝盖跪在地上，俯身靠近黎臻。白净的额头沁了一层薄汗，将那颗红痣染成靡丽之色，浓郁的睫毛颤颤，眼皮快速滑动，像是在经历噩梦一般。

“黎臻？”宿星轻声开口。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宿星发现黎臻似乎很痛苦，面色也越发惨白。就在宿星打算叫醒她之前，黎臻睁眼了。

“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里，有山有水。”

天底下有山有水的地方不少，这句话没有任何指向性。但宿星不在乎，开口第一句是：“你怎么样？”

黎臻像是脱力了倒在他怀里，宿星稳稳的将人接住，怀里的人纤瘦，从上往下看，脸越发的小，好像还没有他的巴掌大。额上的汗珠滚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泡过似的，声音虚弱听的人揪心。

“还有个石碑，碑上写着[清]……还有其他字但我没看清楚。”

她说话断断续续，显然虚弱极了，说完便昏了过去，宿星将人抱起来安置在床上，又开门叫人送水，像是小时候照顾生病的黎臻那般，打算给小孩擦身上。

试过水温后将毛巾放里，清洗后的毛巾变得柔软，身材颀长的青年面容冷峻，动作却温柔，拧到不出水后，轻轻擦拭黎臻脸上的汗珠，一路往下，将脖子也擦的清爽，见小孩衣襟被汗水打湿，宿星便扯开衣服打算将身上的汗也擦干。

可刚扯开里衣，宿星愣住。

本该袒露的胸膛上包裹着一圈纱布，宿星第一反应是小孩受伤了。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劲，因为纱布之下微微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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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 1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