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儿捉妖 第131章 第 131 章

“天山脚下便有我们世家之人，听说为了追寻剩余妖鬼踪迹，还要派人过去加强人手，你知道天山是什么地方吧？”

按理来说宿星不该知道的，但他自打醒了之后就从未错过任何关于黎臻的消息，自然知道黎家就在天山一脉，只是具体哪里不得而知。

牧凌继续道：“从这日夜兼程也要至少三个月，路途艰险自不必说，不过和同门一起结伴而行总是更安全，你说对吗？”

“但是呢，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只要强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宿星颔首。

牧凌和牧野年岁相当，年长宿星几岁，她又长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那双眼睛既能看透黎臻，也能看透面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

记得刚见到宿星时，才几岁的小少年就敢和尸僵拼命，这些年过去，小少年已经十七岁，面容虽还青涩，但气质格外沉稳，黑黝黝的眸子里藏着坚韧不拔的野心。

“谢谢。”半响，他吐出这么一句，牧凌笑着道：“我走的时候阿臻准备不少好东西，我也得还她人情不是，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牧凌现在能自由的和任何男子说话，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耳边聒噪，因为她那个丈夫牧松因惹得之前的祸端被关起来，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见天日了。

等人走后，宿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信，将信件揣在怀里找了个无人地方，小心翼翼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后，紧皱的眉头松懈不少，不过他又拿起第一页，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看一遍。

日落西山，暮色正浓。

“避鼠蚁的丸药？有倒是有，你容我找一找。”

撅屁股找了半天的小聋子总算翻到两颗，交给宿星后就见他放在一口小箱子里，没等小聋子看清里面装的什么贵重东西，宿星就啪的合上还上了锁。

“嘿嘿，什么呀？”饶是小聋子再三询问，宿星也没说是什么，第二天宿星去找到钟氏师父，想让其帮忙推荐。

“出门游历已经是凶险万分，去往那天山一脉更是凶险不可测，寻常人避之不及，你又为何趋之若鹜？”

钟师父抬眼，看这个自己最为钟爱的外门弟子。这几年身形又如青竹似的挺拔不少，面容也越发的英挺俊俏，又天生大力吃苦耐劳，所以钟氏族人都看好他。

可去往天山一事乃是为了追寻剩下两个妖鬼下落，之前碰到钻地鬼就差点一命呜呼，他万不可再让徒弟冒险。

“求师父成全！”宿星突然跪下。

“你……罢了，既你心意已决，我便帮你一把便是，但能不能被选中，还要靠你自己。”

实力为尊，实力不够是不会被委以重任的，他只能帮忙推荐，其他的全凭宿星个人。

宿星是个不善言辞之人，只用行动证明，日夜不停地修炼，看的小聋子都害怕了。

“宿星，三更天了，你真不回去睡觉啊？”

睡了一觉起来的小聋子拎着灯笼来找人，果然在练武场找到正在拎着通天锤的宿星，豆大的汗珠往下落，青色衣袍早就被汗水浸透了，但他像无知觉般，一遍遍的练着钟氏功法。

小聋子没能将人劝回去，只得自己回去睡觉，可他认为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牧野，怎么办啊？”小聋子愁容满面，“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了，宿星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身体如何吃得消啊？”

牧野明白宿星的执念：“他想去天山。”

“可去往天山队伍人选还没落下，时间更是遥遥无期，他这样能行吗？别还没上路就病倒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日复一日，仿若不知道疲惫。他手上从小磨的厚实茧子破开，血流如注，又重新愈合，如此反复，身形也越发的消瘦，小聋子急的不行，他和牧野轮番上阵劝宿星别这么拼命，歇一歇，可半点用处都没有。

这天晌午在饭堂没看见宿星，小聋子便知道他又练功忘了时辰，于是打了一份饭去找宿星，半路遇见王青青，她说她是来替黎臻探望宿星的。

“太好了！”小聋子寻思着，王青青一个姑娘家说话宿星总要听的吧，就算他不听，只要她温柔小意，不信攻不破宿星这块硬石头。

不过嘛……小聋子心虚的摸摸鼻子，也不知道算不算利用王青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宿星，总往他们这跑，就是可惜宿星是个瞎子，满脑子除了练功什么都看不见。

当小聋子把食盒给王青青，鼓励她自己过去的时候，王青青脸色刷的红了，女儿家害羞的模样。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替我送一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回去之后和牧野说了此事，牧野不甚赞同的摇头，说美人计无用。小聋子嘿嘿笑：“那可不一定啊，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我瞧着王青青甚好，模样俊年岁也相当，还对宿星情有独钟。”

牧野不语，只是一味的摇头表示不赞同。

结果晚上小聋子挤眉弄眼问宿星午饭滋味如何，是不是比往日更好吃，正洗漱的宿星擦了把脸。

“和平常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有美人相伴，肯定更好吃。”

宿星将毛巾洗完拧干，抻开挂在架子上，转头去倒水。“什么美人？”

“王青青没陪你吃饭？”小聋子追在宿星屁股后面问。

“没看见。”

过了几天小聋子才从别人嘴里知道，原来那天王青青等了许久宿星也不曾抬头看她，更被提说话了。王青青伤心的留下食盒就走了，自那之后再也没出现在宿星面前。

小聋子啧啧说可惜，宿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他又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你们外门姓黄的姑娘？还是姓吴那个？我觉得黄姑娘好，她长的好看，对了，还有个姓邓的是不是？”

宿星面无表情的看他：“你倒是摸的一清二楚。”

小聋子挠头嘿嘿笑，旁边看着的牧野也笑，吃完饭后，牧野说不让宿星跟着去处理邪祟了，他没日没夜的练功休息不好，憔悴的厉害，牧野担心出去会遇见什么危险。

可宿星坚持要去，牧野看了小聋子一眼，小聋子无奈的表情，最后点了点头。

大抵是太累了，宿星竟然在和邪祟对战之后晕了过去，被牧野接住。

“没问题吧？”牧野问小聋子。

“我办事你放心，药量正正好好。”

果然如小聋子预料那般，宿星睡了三天三夜，等他醒来后小聋子和牧野一起做戏，说他休息不足这才导致晕厥，若是长此以往等他昏迷时无人在身边，容易有生命危险。

大概是听进去了，宿星开始按时睡觉，可问题是他除了练武就是睡觉，甚至吃饭都是快速扒拉，小聋子想找他说话都要挑洗澡时候，然后没说几句宿星就洗完，回去倒头就睡。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

“牧野，我觉得宿星疯了。”已经入夜，小聋子如往常那般过来给宿星送饭。“之前他还能勉强做到按时吃饭，但现在又开始废寝忘食，我知道他是想加入去往天山一脉的队伍，可这件事还没定下来，说不准不去呢？”

牧野拍小聋子的肩膀：“莫要在宿星面前说这种话，你也知道，他参加队伍去天山也是为了见阿臻，他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比任何人都想念阿臻，可从来不说出来，只一遍遍的练武。而且……”

牧野或许能明白宿星的遗憾。“阿臻走的时候宿星还昏迷着，没能说上只言片语，也许他将阿臻的离开怪罪在自己身上。”

人生漫长，总有遗憾。

就像是牧野的遗憾是曾经的未婚妻牧凌，小聋子的遗憾是孩子们，宿星的遗憾便是认为自己不够强大，没法将黎臻护在羽翼之下。

他无数次想，当时他们闹别扭的时候，他该先道歉，也不至于小孩走的时候都没能消气。或许，小孩是怨他的，怨他没能力，在面对钻地鬼的时候不能好好保护她。

不会，转瞬间念头就被宿星自己瓦解，他直面内心，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他的心结是他自己亲手系上的。

嘴上说着“黎臻回黎家是好事，反正也不是我宿家的孩子，再也不用我管了难道我不该开心吗？”

其实心里难受的厉害，时不时将黎臻给他写的信翻出来看，来以此抚平心尖上的疙瘩。

其实牧野所言对了一半。

他确实是想去找黎臻，但还有一个原因，他要去黎家找他爹娘的下落。这么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宿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凡事总要有结果，不是么？

……

一晃两年过去。

黎臻不用掰手指便知道自己十六岁了。

“哥哥十九岁。”黎臻小声嘀咕着，屋里安安静静，不会有人回答她，也不会有人看见她写的信。

刚开始回黎家之后她太想宿星了，每天都要写一封信，诉说自己的思念。但信是寄不出去的，没有信差没有信鸽，她只能将信封好放在抽屉里。

离开宿星的第二年，她开始隔几日才写，大抵是离开的时间久了，她有时候提笔忘话，竟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左右也送不出去，她就当随笔手札用。

有时候写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时候写黎臻不能言说的抱怨，受委屈疲惫时候，她还会哭着写想哥哥。

虽然不知道写什么了，但好像给宿星写信成为黎臻的一种习惯，夜深人静时，她将屋里蜡烛多点亮几根，放好灯罩后研墨下笔，写着写着便总会将自己心里话写出来，有时候就感觉宿星坐在自己身边，黎臻鼻子红彤彤，眼睛发酸，小声喊哥哥。

可惜，没人会揉着她脑袋告诉她“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被宿星拉扯大的黎臻最是信任他，在信中写下自己女儿家的困惑。说她有一天去找黎照，听见房间里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事了连忙闯进去，却见樱桃衣衫不整的从黎照床上下来。

为何樱桃痛苦成那样，还要侍候黎照？他们在做什么？

黎臻隐隐好像明白，但好像又不明白，只能在信里诉说。写完信待墨迹干了后封存好，起身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然后开始练功。

回到黎家后，她又恢复少主身份，祖父说什么都不需要她做，只需要她刻苦练功即可。黎臻提到黑袍人，试探性的问祖父，但不知为何祖父勃然大怒，将她骂的狗血喷头，最后冷静下来后眼神冰冷道：

“你只需要记住好好练功即可。”

要不然她也会好好练功的。

当时对战钻地鬼时宿星为了保护她去了半条命，其他人也都受了重伤，黎臻想，如果她足够强大，或许哥哥就不会伤的那么重，或许她也可以保护其他人而不是拖后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练功时候她总是心神不宁，夜里不能视物的情况变得越发严重，甚至屋里点亮时她也什么都看不清。但黎氏家大业大，她大可以灯火通明一晚上，所以练功睁眼时也不会因为看不见而害怕。

回家后，老爷子给了她一本秘法，叫她按照上面的练，黎臻翻阅一遍，发现是她小时候练习功法的进阶版，难上不少，而且有很多晦涩难懂的部分。

黎臻问不会的地方是否可以问他，谁料老爷子摇头。

“其中奥秘只能你自己参透。”

如此高深莫测，黎臻觉得肯定是非常厉害的功法。练了一年后，她小有所成，就像是此刻，远处的蜡烛竟然凭空漂浮，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它托起来，慢慢来到黎臻面前。

前几日她还只能隔空取石子，现在越发进步，得意忘形之下忘记自己能力有限，那蜡烛啪嗒掉了下来，将桌子上未收起的信纸点燃。

“哎呀。”

信纸可是黎氏最好的，上面染了桃花瓣还散发一股香味，黎臻特别喜欢，最重要的是，这是库房里最后一批。眼看着烧毁心爱之物，黎臻急忙用手去拍火，幸好火不大，拍了几下后火灭了，一股黑烟腾起。

“吓死了。”黎臻拍着胸口，片刻后，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秀气的鼻子动了动，竟然没闻到空气里烧东西的味道。

奇怪。

她俯身朝着灰烬靠近，什么味道都没闻见，可不应该啊？黎臻拿出她最喜欢的桃花味信纸，几乎都要贴在上面了，却什么都闻不到。

隐约可见花瓣的干净纸张上落了黑灰指印，黎臻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的手掌，被火烤出一个指甲大小的泡，但她竟然一无所觉。

半响之后，脸色煞白的黎臻伸手去摸火苗，再然后，烛台落地，黎臻脱力似的瘫在椅子上。

掌心被烫出几个泡，可她竟然丝毫没有感觉……

一股无名恐惧犹如千足虫爬上脊背。

许久之后，理智回笼的黎臻什么都顾不上，立刻朝着祖父院落狂奔，期间引起黎家护院注意，但见是小少主，他们便没有阻拦。

等到了之后黎臻大喊：“祖父，祖父！”

老管家揉着眼睛出来：“小少主，老祖宗闭关了，您是有事吗？”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祖父！”

见黎臻慌里慌张，管家以为出了大事，但为难道：“老祖宗闭关不喜旁人打扰，而且也不见得能叫他出来，不如小少主与我说说发生何事了？”

“我……”

黎臻夜不能视的毛病从不被人知晓，连祖父都不知道，现如今她嗅觉和触觉出了问题，她下意识想求救，可怎么说？没法说。

幸好黎臻是个聪明的，婉转说道练功时出了点小岔子，老管家叹气道：“那您找老祖宗也没用，他不练这个功法。”

黎臻竖起耳朵，她竟然第一次知道此事，连忙追问，老管家懊恼自己说错话，但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于是接着道：“实不相瞒，黎家每一代只有少主方能练习黎氏一脉相承的秘密功法，比如小少主您。”

黎臻张了张嘴，想说祖父也是少主，然后才成为当家人，他不该也练此功法吗？

管家似是知道她的困惑，但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支支吾吾想要糊弄过去。黎臻看出来他显然知道内情，恍然间想起来，当时那个黑袍人送他们出阵的功法好像与黎家的很像，不，是分明一样，黎臻当即套话说起那黑袍人。

管家年岁大了又跟不上黎臻的思绪，被连环追问给弄迷糊了，下意识道：“是黎家人肯定是一样的功法。”

黎臻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亮。

方才管家说只有历代少主方能练此功法，又得知黑袍人和她练的功一样……

那人，是她消失已久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