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操场听歌那晚之后,我和梁熠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似乎被那共享的旋律和夕阳彻底融化。
关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像拨开了迷雾的清晨,一切都清晰、明媚起来。
我们依旧常去图书馆,但不再是隔着桌子的“同学”,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桌”。
他会很自然地把他的水杯放在我杯子旁边,会在看到有趣段落时,轻轻碰碰我的胳膊,示意我一起看。
偶尔困倦,他会趴在桌上小憩,侧脸朝着我,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而我,则会看着他的睡颜,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名为“拥有”的情绪填满,连书页上的字迹都变得温柔。
去后门小吃街探索美食成了我们的固定节目。
他依然记得我爱吃甜,会变着花样给我买各种甜品,然后看着我吃,眼里含着笑,问:“甜吗?”我点头,他便心满意足,仿佛甜在他自己心里。
我知道他爱吃辣,也会在吃麻辣烫时,默默把他碗里的香菜挑到自己碗里——我记得他提过不喜欢香菜的味道。
他发现了,会愣一下,然后眼睛弯起来,什么都不说,只是用肩膀轻轻撞我一下。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像溪水流过山涧,像藤蔓缠绕树干。
那天傍晚,我们又一次在操场散步。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空气里漂浮着青草被晒过后的干燥香气,跑道上锻炼的人比周末少了许多,周围很安静。
我们聊着白天课堂上的趣事,聊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
走到靠近看台后方那段灯光有些昏暗的跑道时,他很自然地,手掌向下,轻轻碰到了我垂在身侧的手。
我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含羞草。
他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收回。
然后,他的手指,带着试探的、温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穿插进我的指缝。
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干燥,温暖,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关节的轮廓和皮肤下轻微的脉搏跳动。
那股暖流,从我们交握的手掌,迅速窜遍我的四肢百骸,最后直抵心脏,让它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的脸颊在发烫,幸好夜色渐浓,遮掩了我的窘迫。
我甚至不敢侧头看他,只能僵硬地目视前方,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稳定而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指,将我的手更牢固地握在掌心。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在渐深的暮色里,沉默地走完了剩下的半圈跑道。
谁也没有提议松开,仿佛这个动作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理所当然。
直到走到路灯明亮的主干道上,他才微微松了松力道,我趁机稍稍抽回了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温度。
“予安。”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
路灯在他头顶晕开一圈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得不可思议。
“嗯?”我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路灯的光,也清晰地映着我的倒影。
他看着我,眼神专注而认真,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抬起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我依旧发烫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没什么,”他最终只是笑了笑,声音低沉而温和,“就是想叫叫你。”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和他那句缱绻的“予安”。
我知道,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
这份藏在心底、像藤蔓一样疯长、再也藏不住的喜欢,早已通过交织的眼神,共享的耳机,默契的举动,以及此刻紧密相扣的十指,传递得清清楚楚。
它呼之欲出。
只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被最勇敢的我,或者是他,亲口宣之于众。
而那个时机,在夏末微凉的晚风里,在彼此交织的呼吸间,仿佛正踏着心跳的鼓点,一步步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