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我和梁熠的聊天,像窗台上逐渐攀升的藤蔓,细碎却持续地生长着。
话题依旧围绕着课业展开。
他似乎很擅长用这种方式拉近距离,自然而妥帖,不会让人感到冒昧。
我们聊宏观经济的难点,吐槽某个老师语速太快,分享各自找到的有趣案例。
对话框里,他偶尔会穿插一个恰到好处的表情包,或者一句轻松的调侃,让枯燥的学习内容都变得生动起来。
我知道,借笔记不过是个幌子。
就像我知道,自己对着手机屏幕不自觉扬起的嘴角,也早已超出了“同学互助”的范畴。
......
周五下午,宏观经济学课结束,人群如潮水般涌出教室。
我正低头收拾着书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周予安。”
我猛地抬头。
梁熠就站在我的课桌旁,单肩挎着背包,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也让他睫毛的阴影在眼下投得更加清晰。
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了跳动。在现实里看到他,与隔着屏幕的感觉截然不同。
那种具象的、带着体温和气息的压迫感(或者说吸引力),让我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笔记……我整理得差不多了。”
我有些局促地拿起手边的笔记本,递过去。
指尖在接触到笔记本封面的瞬间,甚至觉得那上面都残留着自己这两天来乱七八糟的心事。
“太好了,救命恩人。”
他接过,语气夸张,眼里却满是真诚的笑意,“一会儿去图书馆吗?正好可以对照着看看,有不懂的还能现场请教你。”
他说的那么自然,仿佛只是提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建议。
可“图书馆”这三个字,对我们而言,显然有着不同的意义。
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好……好啊。”我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回答。
“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去”
于是,我又一次走向了图书馆。
走到图书馆门口,竟看到梁熠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壮的男生,正勾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看到我,那男生立刻收起戏谑的表情,夸张地立正站好:
“报告嫂子!人我安全送到了,这就消失!”
梁熠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拳:
“滚蛋!别吓着人。”
然后转向我,语气自然地介绍:
“予安,别理他。这是我室友,陈航,人来疯一个。”
陈航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阳光又真诚:
“周同学你好,总听梁熠念叨你笔记做得好,今天可算见到了。你们快进去吧,我不当电灯泡了。”
说完便真的挥挥手,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梁熠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我解释道:
“他这人就这样,但心眼很好。下次……介绍你们正式认识。”
依旧是二楼,依旧是那个靠窗的角落。
只是这次,他没有坐在对面,而是极其自然地,拉开了我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距离瞬间被拉近。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阳光与淡淡洗衣粉的味道,比上一次更加真切。
他翻动书页时,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我的袖口,带来一阵微小的、却足以让我神经末梢都为之震颤的触感。
他看书很专注,偶尔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会微微蹙起眉头,然后用笔轻轻点着笔记本上的某一行,侧过头,压低声音问我:“予安,这里……老师当时是怎么讲的来着?”
他的气息,随着压低的询问,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耳廓。
像羽毛搔过。
我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大脑有时候会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而出现短暂的空白,需要极力集中精神,才能组织起语言,磕磕绊绊地给他解释。
他听得很认真,听懂之后,眉头会舒展开,露出一个恍然的、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轻声说:“原来是这样,谢啦。”
那一刻,所有的紧张和慌乱,似乎都变得值得。
闭馆前,他终于合上了书本,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将笔记本郑重地还给我。
“真的帮大忙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语气诚恳,“下次……还能一起吗?”
窗外的夜色已经浓重,图书馆的灯光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像落入了星辰。
我握着手里的笔记本,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我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嗯。”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图书馆的灯光还要明亮。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并排走在被路灯拉长影子的校园小径上,夏夜的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湿润气息。
沉默不再显得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照不宣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