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历史 > 良禽 > 第11章 第十一章

良禽 第11章 第十一章

作者:书自清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0-18 18:02:35 来源:文学城

卫绛快速奔向东侧吊桥,那被她一箭射死的人依旧倒伏在原地,早已断气。她赶到近前,用脚背将其翻过身,一瞧面庞,果真是那假装太乙宫门人的男子,一双黑洞无神的双眼已然散了光,死不瞑目,生前惊惧的神情还定格在面庞上。

卫绛心中有些不大舒服,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但这不舒服一闪而过,她丝毫未觉得有甚么不应该。她曾随着狼生活过一年,后又长期在大漠之上打猎,见惯生死,也早就习惯了杀戮,只是她的猎物从兽变作了人罢了。

卫绛转而去寻那包裹着剑匣的毡布包,可那毡布包却不见踪影了。她疑惑,方才分明瞧见这人摔倒时,毡布包落在他跟前。

她旋即发现了吊桥旁有水渍,有手印也有脚印,显然是那个躲到下方卤泊里的同伙爬了上来,取走了毡布包。

她猛然起身,环顾四周,哪还能看到人影?除了南面一群提着行灯的盐工急匆匆往她这里来了,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哎!”卫绛懊恼地狠狠一跺脚,震得吊桥上下剧烈摇晃。

父亲的剑匣被窃走了,剑、玉也就罢了,那卷诀别书,乃是父亲生前在狱中手书,若是被人拿来做文章,该如何是好?

何况那可是她们回长安城的信物啊,她该如何向阿母交代?早知如此,她就该唤天山过来,分两头堵截才是。

她还是作战经验太浅,又太急躁了。事已至此,懊悔也无用处,只能想办法尽量补救,尽快寻到丢失的剑匣。

她先将那黑衣女子留下的银箭扎进后腰腰带中,仔细瞧了瞧这个男子的面容。此人长相有点怪,尤其是额头鼓起一块,像是长了个犄角,被他用头巾裹了好几层盖住,可面容仍然因此形变,加之死前神情惊惧,瞧着就更扭曲可怖了。

心里的不适感再次被唤起放大,她抬手掐了掐鼻翼,将这不适感强压下去,又去摸了摸这个死去男人的衣袋袖囊,从他腰间摸出一个布囊,内里存着一块半边缺口的木牌。其上写着【射声箭师刘彧】。

这人居然是射声校尉里的箭师?这可是北军中最熟悉弩箭的军官了,颇有地位。但这牌子也不能说一定就是他的,也许是这贼人盗取的也说不定。

除了这块牌子,这人身上再无其他物什。卫绛将这块牌子收进自己的革袋,沿着吊桥往回走。她迎着那群赶来的盐工,步伐不急不忙。

“你是甚么人?!”盐工见她身上负弓带刀,长得又高大强健,半边身子被殷红的血液浸染,颇为忌惮。本还以为是甚么凶神恶煞的歹徒,靠近打灯一瞧,发现竟然是个面白俊俏的胡人女子,身上衣着半汉半胡,不伦不类,登时纷纷愣住。

“我并无恶意,只是追歹人至此,不想与你们为难。你们让开。”卫绛淡淡道。

这群盐工并不肯让,为首一人道:“你在这行凶,怎能让你就此脱身,不然,按律我等也得连坐。”

卫绛拔刀,高声断喝:“让开!”

她这一声犹如虎啸龙吟,众盐工被她身上杀气所慑,加之手中暂时没有趁手武器可以对付,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终于开始后退。卫绛逼得他们从吊桥退回到楼台边沿,望了望已然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又打量眼前这一群衣衫褴褛,面现惧色的盐工,她轻叹一声,收了刀道:

“你们报官罢,我不走,就在这里等官差来。人是我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你们。”

言罢,推门进入吊脚楼一层,在仍然昏迷的慕沙身边席地跽坐,卸下弓刀放在手边,闭目养神。她今日自午后颗粒未进,连夜奔袭六十里,又连番作战,当下实在疲惫至极,没甚么力气再斗了。

她没急着给慕沙喂那黑衣女子给的药,她并不信那黑衣女子,怕那药有问题。慕沙当下无生命危险,暂不急着救治。

盐工们小心围在屋外,望着内里端坐的卫绛,皆又忌又敬,一时不敢打搅。

……

两个时辰后,辰中时分,一早就接到报官的杜县县尉周长懋率麾下游徼六人,乡里亭卒八人,匆匆赶赴卤泊。

彼时卤泊四周已然挤满了盐工与看热闹的附近乡民,周长懋不耐烦地让亭卒辟处道路,一路进入卤泊内部。卤泊的匠头早就候在此处,见他来了,立刻带着他去看杀人现场。他们先去了吊桥上,见到了那被卫绛一箭射死的尸首。

“嘶……好射术。”周长懋盯着眼前尸首的面庞嘀咕道,随即询问身旁的匠头,“此人是谁,头生犄角,长得颇为怪异,你可识得?”

“他名叫刘彧,是淮东的盐商,大约一年前,县丞安排他来我们这里采盐,大约三月一次往返,每次来就住在卤泊中央的吊脚楼内。”匠头回道。

“他就一个人来?”

“非也,他一行共三人,还有一位王姓盐商,当下不知所踪。他们还带了一位扈从,死在了吊脚楼一层,也是被那胡女所杀。”匠头道。

“怪了,我怎未听说县丞安排了淮东盐商来采盐,这跨区贩盐,不合规矩呀。就算有特许,淮东本就产海盐,何苦从关中长途贩回去,这还能有几分干利。”周长懋捏着短硬的胡茬,百思不得其解。

匠头干笑了一下,揖手道:“盐卤皆为盐官调配贩运,小人哪里能知晓上头的想法,只管遵命办事。“

周长懋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道:“走,去吊脚楼内看看去。”

他大阔步走到吊脚楼门口,一步跨入,就吃了一惊。眼前一位高大健壮的胡人女子正跽坐于席,面貌俏丽,虽是一身不伦不类的粗布下等打扮,却丝毫遮掩不了她的光华。

周长懋一进来,女子就睁开眼来。她双目开阖间有寒芒,碧绿的瞳眸冷冷盯住了周长懋,让周长懋后枕莫名一麻。

周长懋的眸光忙从她身上转开,看向一旁头部中箭而亡的扈从,这扈从五大三粗,但死状着实惨烈,让周长懋心中一寒。

他命手底下人将扈从尸首搬运出去,随即定了定神,转而向卫绛问道:

“你…你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卓孺狼,西域楼兰人。”卫绛言简意赅地答道。

“楼兰人?你为何会在此?为何杀人?”周长懋蹙眉问道。

“我随母亲、阿姊入汉,是为寻医访药。历经艰辛才抵达长安三辅,上太乙宫拜谒时,遭遇歹徒袭击,我阿姊被掳走,马匹行李亦被抢走。阿母受弩箭所伤,我在山下村落安顿好阿母后,便一路追索歹徒至此,杀死两人,两人逃遁。我为不连累此地盐工,坐等至当下,才等到您来。”卫绛应道。

她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言简意赅,末了还抱怨周长懋来迟了,倒是让周长懋一时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等会儿,这不对,你说两人逃遁了?你杀死之人乃是淮东盐商,一行只有三人,哪来的第四个人?”周长懋立刻抓住了卫绛话里的矛盾之处。

“还有一个黑衣女子,不知样貌,与我缠斗,使我追击不及,才导致一人逃遁。后来那黑衣女子也不见踪迹了。”卫绛解释道。

周长懋糊涂了:“黑衣女子?还有个黑衣女子?”她看向身边的匠头,匠头连忙摆手,道:

“没有女子,哪来的女子,就是三个人。”

“这就是那黑衣女子所使弩箭,银制螺纹,很有特点。”卫绛早将弩箭摆在身前,当下指认道。

匠头道:“单是一支弩箭,怎能证明那黑衣女子存在?莫不是你拿出来糊弄人的。”

卫绛未曾开口辩解,她知晓辩解也无用。周长懋思索了片刻道:“你既是楼兰人,且将你的符传、过所与我勘验。”

卫绛早从驮包中将符传过所取出,存在袖中。当下递给周长懋,周长懋一瞧,登时蹙眉道:

“这是一年半之前的敦煌过所,你怎会到关中的?这一路上未曾过关入城?”

“未曾,我三人行于乡野,避开城池不入。”卫绛老实承认。

“你是怎么过萧关、大散关的?”周长懋奇道。

“绕过去。”卫绛惜字如金。

周长懋眉毛一挑,绕过去可谈何容易,这女子不简单。他道:“那可是犯法了,你三人是外籍流民,擅入我大汉腹地,按律当钳颈送去边郡垦荒,终身不得再入关。且你还犯了杀人罪,该当弃市。你且与我回县衙去罢。”

县尉此言一出,卫绛还未有甚么反应,外间倒是吵嚷开来,原是一大群盐工正围在外面看热闹。

有个盐工道:“这女子倒也无辜,她确实为救人,她身边那晕厥女子,我等不曾见过,实不知是何时到这儿的。应当确实是那淮东盐商挟来,瞧她昏迷至今不曾动弹一下,怕不是命悬一线,真是可怜。”

另有一人附和道:“就是啊,这胡女未曾伤及我等,只是寻劫匪复仇,按律……不当死罢。”

“去去去!你们懂甚么,莫要围在此处!”周长懋开始赶人。他出身贫寒,起于乡野,与这些本地盐工都很熟悉,甚至其中不少人和他是发小。他平日里没甚么官威,虽然做了官,却仍然与乡里亲厚,因此盐工们倒也不怎么怕他。

有一年长盐工嬉皮笑脸道:

“周长毛,红口白牙你可莫要乱断案,那是县令的权。”

“我怎的乱断案了?是你懂律法,还是我懂律法?你是县尉还是我是县尉啊?”周长懋真的恼了,气得满面通红,命手下的游徼轰人。

“诶,我是不懂律法,但有人懂啊。病已小兄弟,我说的可对?”盐工向身后问道。

众盐工让开身子,一位清俊青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年纪不过十五六,还未彻底长成,身量不太高,身形瘦削,粗麻短褐,打扮与盐工无异,就是比盐工要周正洁净许多。软须初生,五官端方,颇为俊逸。

他自人群中走出,笑盈盈向周长懋揖手,用还处在变声中的沉哑嗓音道:

“周县尉确然断错案了,且这位娘子所言不虚,我确实亲眼见到一个黑衣人与她对战。”

“哎呀……病已老弟,你怎的又到卤泊来了?你让我怎么和张掖廷交代?”周长懋见到他,顿时一阵头疼。

病已不答此话,反朗声道:“律法规定:匪无故入人室宅庐舍,其时格杀之,无罪。敢问县尉,半道遭劫杀后追击救人而杀匪,可在此律所述范围?”

“这……”周长懋被难住。

卫绛向这名叫病已的青年投去讶然目光。

病已又道:“替亲复仇,此乃孝之本,当减刑。杀人者自首投案,未曾伤害无辜者,也当减刑,累加后,顶多判完为城旦,黔面作舂,怎能是弃市之罪呢?”

周长懋尴尬一笑,道:“病已小兄弟,不论如何,此胡女已触犯汉律,我身为县尉,自当缉捕。”

“县尉但捕无妨,升堂时,我请替她辩护。”病已笑道。

“那人不是甚么淮东盐商,而是射声校尉中的箭师。这是我从他身上搜到的,可作为凭证。此人冒充盐商,在太乙宫中行不轨之事,被我与阿母撞破,因而起了灭口之心。我若杀的是盗匪,可还有罪?”卫绛突然开口,并取出那半枚木牌,放置在身前的席面上。

病已双眼一亮,忙上前一步,拿起那席面上的木牌查看,片刻后,他将木牌递给周长懋,道:“这军牌不似作假,持有者多半是叛军之人。刘彧此名,我似是在京兆府通缉令上见过,县尉当即刻核实。若当真是那淮东盐商,这楼兰娘子不仅未曾犯罪,反而是立了大功呢。”

周长懋闻言,揖手道:“多谢病已兄弟提醒。你既然亲眼目睹那黑衣人,算是证人,接下来可否随我去一趟县衙面见县令,代为陈情?”

“理当同去。”病已爽快答道。

周长懋又对卫绛道:“你还是得随我们走一趟县衙,厘清事实,待县令明断,方可得释。”

卫绛淡淡道:“要审便快审,我阿姊还需救治。”

周长懋被卫绛呛了一跟头,面现不悦,他招呼手下人缴了卫绛的马匹行李,将两具尸首装车,又很不讲究地将昏迷的慕沙和尸首放在一起。卫绛大为不满,抗议不走。还是病已问卤泊借了一辆辘轳车,由卫绛亲自推着,游徼、亭卒在旁持刀押解,一路往杜县县衙而去。

1、萧关、大散关:关中四关之二,萧关在北,大散关在西,基本从西北来的人都得过这两个关。还有东面的函谷关和南面的武关,关中四关扼守关中平原四方通道,形成“阻山河四塞”的防御体系。

2、县尉,县级官府的三名主官之一,主要管治安。另有县令、县丞。县令作为一县最高行政长官,总管全县政务;县丞是县令的副手,主管文书、仓储等行政事务。县尉地位品级地位最低,受县令管辖。

3、射声箭师,指的是射声校尉之中专管弓弩箭矢的技术类兵种。射声校尉为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设立的禁军八校尉之一,主要统领禁军中的弓箭手部队。该官职秩比为二千石,属官设有丞、司马等职。八校尉分别是:中垒校尉、屯骑校尉、步兵校尉、越骑校尉、长水校尉、胡骑校尉、射声校尉、虎贲校尉,基本属于北军体系,但不隶属于北军,直接受皇帝调遣。

刘病已是谁,不用我说了吧。[狗头]

周末愉快,咱们明天继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