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恐慌至极的惨叫一下子把苻煦从睡梦中震醒。
他睡眼惺忪、满脸迷茫、莫名其妙、疑惑不解地抬起脑袋往声源的位置望去。
那是一个瘫坐在楼梯口,正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的卷发女生。
她惊恐万分地盯着苻煦,仿佛他是什么怪物、厉鬼。
见苻煦动了,又是个正常的活人之后,她才稍稍镇定了一些,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苻煦:?怕不是把我当成尸体了。
苻煦眯着眼朝大堂门外瞟。天都才刚刚亮起,太阳都才崭露头角,这人起得也太早了点吧……
青年幽怨地收回视线,头一倒、往桌上一趴,又睡过去了。
弹幕甚至感到一丝恨铁不成钢。
[还睡!还睡!]
[怎么不睡死你呢?]
[天亮了你睡觉,天黑了你乱逛。你是人还是鬼?]
[但是,他趴在那一动不动确实挺吓人的,他好像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最后一条弹幕很快飘过,无人在意。
楼上很快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两道身影急匆匆地跑下来,围到卷发女生边上。
“没什么……我只是被吓到了……”卷发女生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看了趴着睡觉的苻煦一眼。
“我还以为…他……”
一个男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顿住了。随即迅速收回视线,保持冷静。
“你先冷静一下,看看自己的san值还剩多少?”
卷发女紧张地打开了自己的面板,努力冷静下来:“还、还好,有96……”
男人和同行的长发女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女人:“那就好,你坐下休息会儿,顺便跟我们讲讲,昨晚发生了什么?”
男人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晓雨现在状态不好,怎么还能让她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女人皱眉:“我们刚才去隔壁房间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和她一个房间的两人全死了,不问清楚今晚就该轮到我们了!你想等死吗?!”
男人咬牙,重重叹了口气,坐下:“晓雨,你休息会,回忆一下吧。”顿了顿,补充道,“实在想不起来也不要硬撑。”
被称作晓雨的卷发女生双手死死地攥紧自己的衣摆,断断续续地开口:“昨晚……”
“昨晚,因为我是打地铺的,所以从两张床上下来的人肯定会经过我面前……”
“我太害怕了,晚上根本睡不着…鱼腥味也很刺鼻、很难闻……”
“大概到了半夜,有一个人起床出去了…我以为他是去上厕所,就没管他……但是、但是他……”
晓雨的声音颤抖起来:“他过了好久都没有回来,紧接着、另外一个人也起床了…我不想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就喊住她问,你要去干什么?”
“结果……她跟我说她听到了古钢琴的声音…在呼唤她?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出去了……”晓雨的声音近乎哽咽,“…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在响!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但、但那个人就是好像着了魔一样地往外走了,我也不敢去追她……”
“过了一会,我鼓起勇气走到窗边往外看…在路灯的光照下隐隐约约看见她朝海边的方向走得越来越远了……”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怕的要死…太阳一出来就赶紧下楼了……然后……”晓雨偷偷瞟了一眼远处睡着的青年,小声,“然后你们就下来了…”
其实根本没睡着的苻煦:(竖起耳朵)(思索)古钢琴…?噢——那那两个人难不成还是他害死的?
原来一名玩家在完成自己的任务的同时也可能伤害到其他玩家呀,真是个邪恶的游戏。
男人听完,直起身:“既然他们最后去了海边,那海边应该会有线索,我过去探查一下,叶梓你陪晓雨在这等我消息。”
女人思考几秒:“你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这可是A级的高难副本。”
男人拍拍胸脯:“只是去边上转一圈,不会有事的,更何况现在是白天。再说了,就算真有事,多一个人也是白白送命。”
叶梓沉默一会,点点头:“行,那你小心一点,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回来。”
“好。”简单告别后,男人离开了民宿。
苻煦已经在桌上侧着头趴了好一会。
大堂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从楼上下来的,也有从外边进来的。
而从外边进来的人里不乏有些玩家,虽然神色依旧自若,但细看之下个个都透露出几丝疲惫。
看来都是在晚上争分夺秒地挣探索度、挣积分了。
苻煦相当悠闲地坐起来,手肘往桌面上一搁、手掌往下巴那一撑,翘起腿来,面带微笑地欣赏起人们或疲倦,或恐惧、或担忧的神态。
“唉呀呀…瞧这些人,真可怜…”
苻煦轻巧的自言自语淹没在大堂鼎沸的人声里,没人注意到这么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角色。
“为了活命不得不直面恐惧是不是啊?”
青年的嗓音轻柔含笑,无端地透露出浓重的戏谑,没有丝毫的同理心和怜悯感。
就好像那些饱受摧残的可怜玩家不是他的同类一样。
[我看见他这幅样子就来气。]
[这算什么,小人得志?]
[他是个反社会吧……?]
[排行榜上有名的那几个有谁不是反社会?我倒觉得苻煦这样反而更适合游戏。]
[自私利己、精打细算的人才能在游戏里活下去。]
[有点帅啊……这扑面而来的反派感。]
[总有一种他日后也会登上前百强排行榜的感觉]
苻煦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桌子上睡了一晚的感觉属实不是很好,他站起身的时候眯着眼去揉有些酸麻的脖颈,思忖着今晚还是回房睡吧这桌子又潮又冷的,还硬,睡个觉膈应死了。
起床后第一件事什么呢?
正常来讲是洗脸刷牙,但苻煦想着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啊,梦里干这些事有什么用。
于是乎他就果断跳过了这个步骤,打算出去觅食。
他可不想吃民宿里提供的那些“遗臭万年”的鱼肉。
“街上该有早集的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苻煦双手合十,高高兴兴地踏出了民宿的大门,走到苍白的天幕底下,混入往来的人流。
市集中的人流虽算不上密集,但在这样人口稀疏,一座小岛上只有几百口人的地方,比起别的街道已经很热闹了。
苻煦逛了半天,左右环顾,脸上表情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无语,再到现在的麻木。
那个破简介居然说的是真的,只有鱼。
全是鱼!!!
人无语到一定程度是真的会笑出来的。苻煦硬生生给气笑了。
“有没有搞错,完全没有进口,也没有出口的吗?”苻煦嗤笑出声,“贸易往来就局限在这么几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岛之间?你们都与世隔绝了,还摆个屁的集市,每家的鱼都自己内部消化得了呗?货币的意义是什么?干脆以物易物好了?”
苻煦板着苦瓜脸走在街上,苦大仇深得好像谁偷了他钱一样。
想釴影了,想他做的饭。
苻煦不饿,也不需要进食,但人有七情六欲,他馋啊。
但凡是吃过釴影做的饭菜的人都会爱上那种味道的,至少苻煦吃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吃过孤儿院的饭菜。
当然,孤儿院的饭菜确实很难吃也是一回事。
苻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来都来了。
他随便走到一名摊贩前,手撑着膝盖弯下腰:“(翻译版)叔,这鱼是什么品种的啊?我在外面从来没有见过呢。”
水缸里的鱼有着墨绿色的鳞片,眼球不像大部分的鱼一样凸出来,反而整个陷进去,乍一看好像两个圆洞长在头上一样,鱼尾相较于别的鱼类也要更长,仿佛两条柔软的绸缎一般在水中游曳。
鱼儿轻快地在鱼缸中游来游去,鳞片在水和阳光的折射照耀下反射出绚丽的光彩。
与波光粼粼的美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腥臭,给人一种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感觉。
留着大胡茬的中年男人爽朗地笑出声:“(翻译版)没见过就对喽!这鱼只有我们这儿才有,叫杜弓鱼,要不要来一条?”
苻煦一笑:“那就来一条,要大一点的。”不吃也可以玩啊,要大一点的总没错。
“好嘞!听你说咱们这的话这么顺畅,给你打个折。”
大叔干脆利落地网起一条在水里活蹦乱跳的大鱼,手法熟练地拍晕、去鳞,绑好塞进苻煦的手里。
“谢谢叔。”
苻煦一手接过鱼,一手递出钱,笑着走了。
刚迈出两步,苻煦就停下来,满脸嫌弃地扫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臭鱼,打开面板,连鱼带网一块丢进了道具栏。
“获得道具:一条杜弓鱼(D级)”
“说明:能吃,但不好吃。”
苻煦:……(白眼jpg.)
他突然觉得玩这条鱼跟玩屎没什么区别。
…………
苻煦好端端走在街上,不远处的广场传来一阵喧闹。
他秉持着看热闹嫌事不够大的精神,跑去凑人头了。
人群围着一张巨大的渔网,苻煦粗略一扫,里面竟是个人形的怪物——通体发绿,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却长着鱼尾。
是玩家,新手玩家。早上那个去了海边,说要探查一番的男人。
苻煦辨别出了那张脸,而认出这怪物的明显不止他一个。
人群中有人脸色煞白地倒在同伴身上,正是早上的卷发女生晓雨和长发女人叶梓。
也有人满脸的凝重,面色如土。
苻煦回想起来买完鱼后听见的系统通报——"玩家死亡1人,剩余人数7人"
才不到24小时,就已经死了3个人了。
照这样下去,能活到第七天的有几个?
渔网中的"人"突然睁开双眼,浑身的鱼鳞都炸开来。
它扑腾着用那长着蹼的尖利手指不断撕扯着渔网,獠牙竖起,双目猩红,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球却可怖地突了出来。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清早还能和同伴正常聊天的人类玩家。
大家惊叫着向四周散开,警惕且胆寒地远离这个苏醒过来的怪物。
尤其是几名玩家,反应比NPC更大。
毕竟相较于原本就存在的鬼怪,身边人的突变更令人恐惧。
现在这是他们之前的同类,那下一个呢?会不会就轮到自己了?
所有玩家注视着变异后的"人",不约而同地升起一种惊悚的即视感。
除了苻煦。
在人群都往后撒退的情况下,站在原地未动分毫的青年就显得格外突兀。
苻煦双手抱胸,朝中央淡淡瞥去一眼,接着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哇哦,美人鱼。"
他不退不避,反而还往前几步,"虽然丑丑的,还臭臭的。"
而且长得也和自己刚买的鱼很像,说是同胞兄弟都成。
走近了就能看得更清楚,苻煦蹲下去,发现人鱼的七窍与鳞片的缝隙中,正渗透出浑浊的液体,覆于体表。
苻煦用他那san值高达27的大脑思忖了一下,得出结论:"已知呼吸作用产生二氧化碳,又已知流出的液体是浑浊的。"
"所以人鱼体内是氢氧化钙液体!"
人群里以为他能分析出来点什么的新老玩家们:……
直播间里虽然预料到他憋不出来什么好屁但仍感到无语的观众们:……
[他化学学疯了吧…?]
[这才像是一个疯子该说出来的话]
[他给我一种时而聪明时而脑残的感觉……]
[我懒得喷,不做评价。]
“嗨呀,开个玩笑,你们别都挎着个脸啊?”
苻煦调笑着从地上站起来,环顾一圈,“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条…呃,丑人鱼?”
“……”
所有人面面厮觑,没有回答。
一位年长的渔民上前一步:“(翻译版)我们要把这个怪物杀死,它看着太危险了。”
“哦——”苻煦点点头,“(翻译版)怎么杀呢?红烧还是清蒸?”
NPC:?
玩家:?
弹幕:……
见又没人理他,苻煦自顾自地点着下巴:“(翻译版)嗯,其实盐焗的也不错,或者烧烤?炖汤?这么大一只能吃好几天吧。”
青年兴高采烈地一拍手:“咱们投票决定怎么样啊?今天午饭的做法!”
一名老玩家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用自己的语言开口呵止:“你疯了吗?!这是怪物!还是人变的!”
苻煦跟着换回母语,很是不能理解:“怪物难道就不能投票决定怎么吃了吗?我总不能搞独裁主义吧,多不公平。”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不管是新玩家还是老玩家皆是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那位老渔民摇摇头:“(翻译版)不行,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物,吃了会出事的。”
苻煦遗憾地放弃了大展厨艺的机会:“哎……好吧。”
下一瞬,他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猝不及防地捅进了人鱼的脖子,黑红的血液飙出来,淋了苻煦一身。
原本折腾个不停的人鱼登时没了动静,全场哗然。
“你…!”
“你在干什么?!”
苻煦一脸轻松地站起身,拿手背蹭了下脸:“行了,死了。”
他十分无辜的摊手:“不是你们说的,要杀死它吗?现在它死了,丢哪儿?”
渔民们心惊胆战地齐齐后退:“丢、丢回大海吧……”
苻煦了然地点头,自然而然地担起了这个任务:“行。”
他拽起渔网的绳结,拖着死人鱼走远,人们争先恐后地给他让出路来,离得他远远的,忙不迭地四散奔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有一名老玩家气不过,怒容满面地追上去:“站住!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苻煦停下脚步,平淡地转过沾满黑血的脸:“杀了一条鱼,仅此而已。”
末了,他又嘲讽地笑了一下:“激动什么,你不就是觉得我破坏了一条活线索吗?”
那人瞪大了双眼:“你知道这是重要线索?!那你还……!”
苻煦平静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我故意的。”
“……什么?你说什么?!”
苻煦恶劣至极地笑出声,一字一顿地重复:“我、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
看着对方吃了屎一般不可置信、惊怒交加的神色,苻煦一下就笑了出来,笑得猖狂,**裸地嘲讽着在场的所有玩家。
“你……!”对方瞳孔骤缩,凭空掏出一把巨大的斧子朝苻煦挥砍而下,速度快到只剩残影。
但苻煦比他更快,他拎着人鱼,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到一边。
“呀,你看你,说两句就急了。”
青年嗤笑着抬起手。
紧接着光影掠过。
“玩家死亡1人,剩余6人。”
一具尸体重重倒地,苻煦转了圈匕首,将其放回道具栏,头也不回拖着死人鱼走了。
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像打死一只蚊子一样,无足轻重。
见状,其余的人更不敢靠近,只能站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苻煦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这一幕落到老玩家和观众的眼里倒是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害怕的也只有新玩家而已。
老玩家们习以为常地离开去找新的线索了。
[还挺杀伐果断的。]
[他刚才那是什么速度啊……他不是没喝身体强化剂吗?也没有用加速道具吧?]
[习惯就好,他昨晚还从六米多高的二楼跳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