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半夜,整座城市都沉沉睡去,只偶尔听得到远方的一两声汽车鸣笛,闻逍又发了许久呆,才终于扛不住身体的疲惫,心事重重地坠入梦乡。
还不如不睡呢!
意识朦胧间,后颈处那个安份了几天的奇怪腺体又作起妖来,变得又肿又麻,热意源源不断地向四肢百骸辐射,他在睡梦中不安地皱眉,迷迷糊糊地伸手去碰,指尖却重得抬不起来。
他难受得呼吸都急促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无力地喃喃了一声:
“徐照夜……”
然后徐照夜就真的出现了!
……不、不对吧。闻逍脑子里狂扣问号,刚想问“你怎么在这”,指尖就被攥住,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翻了个个儿,发红脆弱的腺体就这么暴露在徐照夜的眼中。
他感受到徐照夜的视线,并不炙热,却那么专注,仿佛在打量自己的猎物,已经很难说是“观察”,而更应该说是“视/奸”。
腺体不受控制地收缩战栗,弥漫的危机感让他心脏狂跳,再也顾不上对不对劲了,惊恐大叫:
“卧槽别啊……!”
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叫,徐照夜理所当然地没听见,又或者是忽略了。微凉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他被迫将脸埋进枕头里,空气被隔离,他很快就陷入轻微的窒息,在缺氧的眩晕中,后颈又一次被咬破,他呜咽一声,身体猛的紧绷,片刻后,又慢慢软下去。
……
闻逍大汗淋漓地挣扎着醒过来。
眼前仍然一片漆黑,幸而压制着他的徐照夜已经消失了,卧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低微嗡鸣声,冷气拂过他汗透的脊背,他一哆嗦,心有余悸地闭上眼。
原来只是做了个噩梦啊,真是太好了,哈哈他就说呢。
虽然也没有很好。
因为那股难受的窒息仍笼罩着他,且越来越严重,他怀疑自己要憋死过去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发现,自己是趴在枕头上睡觉的。
鼻子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能不缺氧么。
……疑似已变成弱智。
闻逍精疲力竭地翻过身,被自己蠢得直乐,笑到一半又忽而僵住。
窒息感缓解后,另一重遍布周身的感觉便浮了上来,那是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男生都不会陌生的微妙刺激,甚至余韵还在缓慢地扩散。
他右手在身侧抬起又落下,最后一咬牙,鬼鬼祟祟地伸进被子里。
下一秒,就触电一般,猛的又收了回来。
闻逍手忙脚乱地抽出一张纸,一边擦手一边痛苦地无声惨叫,这一瞬间,他宁可自己是尿床了。
怎么回事呢闻逍?!
梦到被兄弟咬脖子,可以说是噩梦,差点把自己憋死,也确实是噩梦。
他到现在都能回忆起,梦里被徐照夜标记时的心情,那样真切的慌张和惊吓,明明不掺任何杂质。
可是那需要立刻销毁的罪证却好像在冷酷地指出,不仅有杂质,这杂质还大了去了!
闻逍备受打击,之后几天,都心虚地没敢和徐照夜说一句话。
他也没出门,他一想到这个世界的朋友都默认他和徐照夜有过一段情,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徐照夜在第三天上午给他发了条消息:【秦阿姨今天把冰箱里的牛奶扔了】
他看到了,但他心里乱糟糟的,第一次做了鸵鸟,一直磨蹭到晚上才若无其事地回复:
【才看到,牛奶怎么了?】
徐照夜安静许久:【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闻逍光是看他那个句号就知道,这家伙指定是想多了。
他不免懊丧起来,他深知徐照夜的心思有多敏锐,甚至可以说是敏感,没事在徐照夜那儿都能变成有事,何况这次,还是真的有事。
他爪子都麻了,有心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徐照夜,可扣了半天手机,字打了删删了打,看什么话都像是自己心怀不轨的证据,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强调:
【我没有想绝交啊!】
人机:【好】
闻逍略微放下心来,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去洗漱了。
结果二十分钟后回来,却没有徐照夜的新消息。
完了。
闻逍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徐照夜该不会把这句话理解成欲盖弥彰了吧。
看看他都干了什么,信誓旦旦说打死也不绝交的人是他,说完就消失,拖着不回消息的人也是他,换作他是徐照夜,指定早就心态爆炸了。
不怪徐照夜会不高兴。
但是,但是,他闻逍也很无辜啊!
闻逍表情愁苦得像生嚼了一根黄连,抓了抓晾得半干的头发:
【你能不能简单喵两句】
人机:【喵】
人机:【喵】
还真就不多不少,刚刚两句。
闻逍又换了只手挠头,想和他解释,又实在难以启齿,总不能说,“嗨兄弟,我前两天做了个和你有关的春.梦”吧!
都怪这该死的信息素!!
他只好继续用贫瘠的语言骚扰徐照夜:【你再汪两句呢】
人机这次迟了一分钟才回,是一张某游戏稀有装备的中奖截图。
人机:【刚刚随便点的】
闻逍:?
闻逍:?!
我靠,狗托!!
闻逍妒心大起,正准备严肃批评一下他这种不利于建设文明社会的恶劣行径,就见徐照夜发过来一行兑换码。
人机:【给你】
闻逍紧急撤回了一句指指点点,本来想说“谢谢义父”,但不知怎么脑子一抽,手自作主张地打出了三个字:
【好狗狗】
啊啊啊!他在干什么啊!
闻逍赶紧撤回。
徐照夜:【我看到了】
闻逍色厉内荏地威胁他:【你看到什么了,你什么都没看到!】
徐照夜慢条斯理地:【看到你说我是好狗狗】
闻逍脸上一阵发烧,恨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让他物理失个忆,然而做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强撑着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那怎么了,不能狗塑吗】
人机:【那你是什么?】
闻逍:【我是人】
人机:【你不是】
闻逍:【?】
闻逍虚心请教:【我不是人吗】
人机:【嗯】
人机:【你是坏狗】
闻逍不吭声了,抱着手机傻掉了。
他认为这不是他的错觉。
因为他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觉得,这对话,怎么那么像**……呢?
他不能怪徐照夜,因为要不是他一时抽风先狗塑徐照夜,能发生后面这段对话吗?
闻逍捂着脸绝望地倒在了床上,人甚至无法理解两分钟前自己的心路历程,他怎么会给徐照夜发“好狗狗”?太神秘了,他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啥样的人会和自己兄弟玩暧昧啊?
他又消失了。
徐照夜静静看着屏幕,一直到它黯下去,对面都没再弹出新的消息。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又失言了。
他明明应该顺着闻逍的意思,当作没看见那三个字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主动开启新的话题,闻逍是会回他的,就算闻逍再怎么为难、不愿意,到最后也一定会回。
可他不想再勉强闻逍了。
他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桌上秦阿姨刚端进来的热牛奶上,神色一阵恍惚。
秦阿姨早晨把牛奶扔了,是因为牛奶有点变质了。
食物的变质是不可逆的,徐照夜怔怔地想,那,友情呢?
闻逍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不对,真的,这不对。
明明刚知道真相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和徐照夜保证,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结果方案没想出来,他自己先动摇了,还做起和兄弟有关的难以启齿的梦了。
他烦得要死,连早上起来喝水时,龙傲天伸爪子绊他都懒得理了,面无表情地跨过去,徒留这傻猫愣在原地,半晌,悻悻收回爪子,掩饰尴尬地舔了两口。
他爹在玄关换鞋,低着头照例和他打声招呼:“虫虫,我去上班了啊。”
闻逍幽幽盯着他,突然说:“你什么时候和我妈复婚?”
闻敬吓得公文包都要掉了,猛抬头:“什么?!”
“哦,没事。”闻逍丢完重磅炸弹,面无表情地端着水杯又飘走了,把陆仁摇起来,上号,开始大杀四方。
陆仁陪着他打了几把,实在憋不住,委婉提问:“你最近有和我爷爷说话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闻逍露出个自以为爽朗的笑容:“没有,怎么了?”
陆仁:“求你了,你还是和他多说说话吧。”
闻逍心里一紧,有点装不下去了,立刻问:“他怎么了?”
徐照夜有这么不开心吗?让陆仁都知道了?
陆仁沉默了一下。
闻逍意识到自己似乎会错了意,有点尴尬,佯怒道:“你快说话。”
“唉。”陆仁抱怨道,“你现在脾气真的好大,这就是失去爱情滋润的男人吗,好可怕,所以我才建议你还是多和我爷爷说说话。”
闻逍瞬间真恼羞成怒:“你妈!”
又打了一把,他还是忍不住:“他真没怎么样吗?”
“我不知道啊父王。”
闻逍有点不高兴:“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
陆仁想说,你讲不讲道理,你是没他的联系方式吗,你怎么不自己关心他?
但陆仁没说。
陆仁忍气吞声:“这样吧,明天有个活动,你来不?”
什么活动?
以闻逍对这帮家伙尿性的了解,十有**是来撮合他和徐照夜的。
他更烦了,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徐照夜呢。
但是……
陆仁说得也有道理。
总不能一辈子不说话吧。
闻逍含糊道:“再说吧。”
结果第二天去了,却没见到徐照夜。
一群人先去打了台球,下午又打了几圈麻将,闹哄哄了一整天,到傍晚六点去吃饭,眼看着这一天都要结束了,徐照夜还是没来。
他见陆仁去洗手间,忙逮着机会也跟了上去,但真把人堵过道上,他又犹豫了。
陆仁很是关切:“怎么了父王?尿不出来吗?”
闻逍没接话,欲言又止。
他问自己,他这么想见徐照夜,是对朋友合理的挂念吗?
陆仁看他皱着个眉,虽然嘴巴上什么都没说,眼底的幽怨都要化成实质了,心里门儿清,但面上却装傻道:
“看你不开心,特意把你叫出来玩,怎么你还更不高兴了?”
闻逍立即扯出个笑模样:“没啊,高兴着呢。”
陆仁盯他两眼,没忍住撇过头去:“噗。”
闻逍:“……”
“对不起,嘻嘻。”陆仁边笑边给他道歉,“我这个人吧,天性是不爱笑的,嘻嘻嘻。”
陆仁笑够了,才一摊手,好无辜地说:“没办法嘛,今天这又不是我攒的局,那人大鹏又不知道你俩在玩情趣,哪敢同时邀请你俩。”
陆仁唉声叹气:“父王啊,你也要体谅我们这些做孙子的处境啊,我们也很为难的好不好,你俩这一分手,我们和不幸碰到爸妈离婚的小孩有什么区别,法官都不知道把我们判给谁。”
闻逍以前还从来没被这么调侃过,臊意上脸,下意识想反驳他这番谬论,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混乱的状态,底气就严重不足,只好忍气吞声道:
“那你们有把他叫出来玩过吗?”
陆仁听了直摇头。
闻逍瞪他:“又怎么了?”
“啧啧。”陆仁说,“你俩这个样子,狗看了都得摇头。”
闻逍:“……”
这好大儿都亲口承认自己是狗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陆仁又掏出手机:“你要很想他的话,我给他发个消息?”
什么“想”!“想”什么!
闻逍像龙傲天被踩了尾巴,脱口道:“别!”
陆仁麻利地把手机装回兜里:“那行。”
闻逍:“……”
闻逍目露凶光,不由得想,这狗东西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想过真喊徐照夜,在这逗他玩吧?
陆仁视而不见:“走走走,吃饭去了,不然别人该以为我俩已经吃饱了。”
“等一下。”闻逍还是很不适应他现在这个态度,狐疑地瞅着他,“我有个事想问你。”
陆仁纳闷:“什么事儿啊?”
闻逍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控诉,事实上不只是陆仁,其他几个朋友也有过一些微词,又过了很久,才不再提起。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陆仁却一副巴不得自己和徐照夜锁死的样子?
“我一直和徐照夜一起玩,你们不会不舒服吗?”
陆仁:“?”
陆仁:“??”
陆仁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猛地后退一步,惊恐道:“沃日,你不是我父王,你是谁?”
算了。闻逍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太傻比了,整得好像自己是什么很抢手的万人迷一样,尴尬地摆摆手:
“当我没问。”
过了一会:“真没有吗?”
陆仁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他:“……您要不,去看看脑子呢?”
“滚!”
两人往包厢里走,陆仁像是迟疑了一下,用那种被迫吐露自己黑历史的羞耻语气说:
“好吧,其实也是有过的。”
这下轮到闻逍惊恐了。
这可是男同遍地走的世界!
“但是!”陆仁紧接着就澄清,“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们后面不是订婚了吗!”
一想到那些偏心啊双标什么的,是因为重色轻友,大伙儿也就释然了。
那对象和兄弟能一样吗?
又不是脑子坏掉了,闲着没事要和兄弟的对象比。
闻逍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不过。”陆仁忽而话锋一转,贼眉鼠眼道,“要是我说是因为……”
“住口!”闻逍光速炸毛,想也不想就说,“那你这辈子都别见我了!”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上了狗当,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死嘴!说什么呢!
陆仁上下扫他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背着手走了。
***
出来之前,闻逍原本还担心,这群老六会拿他和徐照夜那段莫须有的“情缘”开玩笑,可当大伙儿都很有分寸地提都没提时,他心头又莫名涌上一丝失落。
也对,是他小人之心了。在其他几个人眼里,他和徐照夜这是“分手”了,再怎么不着调,也不能在兄弟的伤口上撒盐啊。
他们又转到了KTV,包厢里鬼哭狼嚎,闻逍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可能是今天一天体力消耗过大,嗑着嗑着,双眼逐渐放空。
很热闹,但是不知道在热闹什么。
然后很快,真正的热闹就来了。
KTV的门不期然被推开,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带进一股格格不入的、香水和酒精混杂的刺鼻气息。
是郑文。
刚刚还吵得要把屋顶掀翻的包间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流转的目光分明都在问:谁邀请的他?
他们这一群都还是二十当啷岁的学生仔,和这个年长几岁的社会人士并不很熟。
直到郑文爽朗一笑:“我也好久没唱过K了,不请自来,大家不会不欢迎我吧?”
大家又对视了一眼。
——有人欢迎他吗?
——没有吧?
但是人都来了,好歹也是认识的,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孙鹏拍了拍麦克风,笑着说:“怎么会呢,人多才热闹嘛。”
闻逍缩角落里嗑瓜子嗑得口干舌燥,正抱着啤酒吨吨喝呢,一抬眼,就看到这个声称来唱K的人朝着他走过来了。
闻逍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郑文温和笑道:“闻逍,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闻逍很想问一句,你是谁?
好在有个人眼疾手快,猛地一屁股坐过来,指着自己旁边灿烂笑道:“文哥这边请,这边宽敞。”
郑文一顿,面不改色地也冲他一笑:“谢谢你啊。”
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不速之客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陆仁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猛戳自己旁边小伙伴的肩膀:
“啥意思啊,这货不是发朋友圈说要结婚了吗……不是,你在干什么??”
小伙伴正在飞速扣手机,微信最上方显示出对面的名字,赫然是徐照夜。
“通风报信啊。”小伙伴头也不抬地说,把不知什么时候偷拍到的照片发给徐照夜,并附上详细地址,而后才神神秘秘地对陆仁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仁:“啊?”
小伙伴压低声音:“我怀疑,他俩没分手。”
陆仁:“……”就只是这样吗?
小伙伴把他复杂的表情解读为震惊,得意一笑:“我那天亲眼看到的,他俩还偷偷约会呢。”
陆仁:“……”
陆仁体会到了高手的寂寞,怜悯地看他一眼,这孩子,版本落后多少代了,还以为自己遥遥领先呢。
***
徐照夜看着屏幕上被放大的照片,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是猜到郑文可能对闻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但他真没想到郑文会做到这个地步。
但他转念一想,另一个世界的郑文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似乎也没那么意外了。
那,他要去吗?
闻逍会想见到他吗?
他打开和闻逍的对话框,输入几个字,迟疑片刻,又默默删掉。
他还是不知道和闻逍说什么。
他们俩现在这个状况,已经够尴尬的了。
可是要当没看见吗?
他又点开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
偷拍者的拍照水平有限,但这张抓拍的时机实在有点巧,充分地展示出了包间里乌烟瘴气的氛围,暧昧迷离的光影。
以及,郑文脸上看似温和,实则怎么看都让人厌烦的笑。
闻逍缩在沙发的一角,表情迷茫地抬着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逼得只能缩成一团。
他倏尔惊醒,诘问自己,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闻逍在这个世界上,毕竟是个omega啊。
他还记得这个世界的omega是个多么脆弱的生物,而郑文又用行动证明了,此人的下限有多低。难道就因为闻逍可能不想见他,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闻逍置身于危险之中么?
他说:【我马上到】
***
“这傻比脑子有病吧。”
闻逍逃难似的拖着陆仁从狭小的包厢里跑到大厅,一边大口喝着陆仁端给他的红枣枸杞茶,一边骂骂咧咧。
陆仁忙又给他倒了一杯:“父王消消气。”
闻逍满脸晦气,不满道:“他到底哪儿来的?喝大了就自己去跳个河好吗?”
陆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不怪闻逍怨气这么大。
他以为那天他把郑文拉黑后,这事就到此为止了,都是成年人,他自问和对方又没什么接触,毕竟郑文结婚都没给他发请柬,他拒绝得都这么明显了,但凡要点脸,都不可能这么追着别人死缠烂打。
事实证明,他还是严重低估了人类的道德下限。
他俩中间还隔着个人呢,郑文竟然都能视而不见,非要凑过来和他搭话。
孙鹏看不过眼,把麦克风往郑文手里,结果丫直接来了一首情歌!
一个人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闻逍可算是见识到了!
他想起郑文用那副做作的气泡音,自以为体贴地对他说什么“伯父最近是不是很辛苦?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的,真的,我毕竟步入社会了,和学生不太一样”,胃里就禁不住一阵翻涌。
白瞎了晚上那顿饭了,闻逍心想,平心而论,那饭店真挺不错的,以后有机会得和徐照夜再去吃一次。
有机会的话。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闻逍只想连夜爬上崆峒山。
他从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清晰地认识到,他千真万确,是一个宇宙级别的无敌大直男!
他闭上眼,费了老大劲压下那股反胃的感觉,虚弱地举手申请:“我能先回去吗?”
他怕他回到包间,再看到郑文那张脸,会控制不住吐出来。
让郑文没脸倒不算什么,毕竟这傻比本来就不要脸,但是扫了朋友们的兴致可就不好了。
陆仁十分同情他这番不幸的遭遇,也顾不上徐照夜还在来的路上了,点点头说:“行,那我给你打个车?”
就算是徐照夜本人,想必也不忍心自己老婆忍着恶心在这等他吧?
闻逍感动地说:“谢谢你,但也没有那么虚弱。”
他摸出手机打车。
就在这时,陆仁却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闻逍人还没缓过来呢,猛地一激灵,警觉道:“干什么?”
陆仁不跟他计较:“那个,你好像不用打车了。”
他指指闻逍身后:“你老公来了。”
闻逍正处在崆峒情绪最高涨的时候,闻言五官都要皱成一团:“滚,会不会说话……”
他蓦然反应过来,心脏突地狂跳两下,暗想,不会吧,徐照夜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他呼吸竟有点发紧,平复了几秒,扭过头去。
结果居然真的是徐照夜。
他似乎是从外面跑进来的,白皙的面容泛着些暑热熏蒸过的薄红,汗从锋利的眉棱滑落,眉头紧皱着,边走边左右张望,表情是肉眼可见的着急。
直到和闻逍对上视线,他才骤然舒展了眉眼,快步走到闻逍面前,开口时还有微微的喘:
“对不起,我没来晚吧。”
闻逍愣愣地看着他。
萦绕在胃部的黏腻不适奇异地被抚平了,他脑海里无端地浮现出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文绉绉的酸话。
睹尔玉容,心如澡雪。
说人话:眼睛被脏东西辣到了,赶紧洗洗。[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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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退婚第1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