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半,婚礼准时开始。
蒋胜男站在宴会厅侧门,看着LED屏幕上滚动的婚纱照——楚怀予和易冰清。照片上,楚怀予穿着白色西装,笑容温润;易冰清依偎在他怀里,眉眼间都是幸福。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原来是他。
原来这场她忙碌准备了整整一周的盛大婚礼,主角是楚怀予和易冰清。
蒋胜男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对讲机,指甲陷进掌心,生疼。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一遍遍在心里默念: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个男人不信你,选择了别人,你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她看着满场的鲜花、气球、彩带,看着宾客们脸上祝福的笑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刺眼得可笑。
“胜男姐,你没事吧?”同事小周注意到她的异样,“脸色好差。”
“没事,”蒋胜男扯出一个笑,“有点低血糖。”
她转身走向后台,在无人的角落里靠墙站了很久。镜子里的女人穿着酒店统一的黑色制服,妆容精致,表情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平静的。
外面传来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现在,有请我们今天最幸福的男主角——新郎楚怀予先生上台!”
掌声雷动。
蒋胜男没有出去。她靠在墙上,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感谢各位来宾,今天是我和冰清最重要的日子...”
声音还是那么温润,那么好听。蒋胜男闭上眼睛,想起很多个夜晚,这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过情话,许过承诺,最后...也说过伤人的话。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美丽的新娘——易冰清小姐!”
音乐换成了《婚礼进行曲》,掌声更热烈了。蒋胜男深吸一口气,推门走出去。工作需要,她必须出现在岗位上。
宴会厅门口,易冰清挽着父亲的手臂,正缓缓走过红毯。她穿着定制款的拖尾婚纱,头纱上缀满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笑得那么甜,那么幸福,好像全世界的美好都握在手中。
蒋胜男看着她,心里那点不甘和怨愤,突然就消散了。
恨什么呢?恨她抢走了楚怀予?可如果楚怀予真的爱自己,又怎么会被抢走?恨她挑拨离间?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感情若真的坚不可摧,外人又怎么能插足?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跟楚怀予,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
婚礼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交换戒指,宣誓,拥吻...蒋胜男像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周围的欢声笑语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模糊而遥远。
就在新人准备敬酒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身影突然冲上台,抢过司仪的话筒。蒋胜男定睛一看,心脏差点跳出来——薛柔!
她今天穿了条亮片短裙,化着浓妆,整个人闪闪发光,也...格格不入。
“大家好!”薛柔举着话筒,声音清脆,“我是新娘的好姐妹,想送她一首歌——《分手快乐》!”
全场哗然。
易冰清的脸瞬间白了。楚怀予皱起眉,想上前阻止,却被薛柔灵活地躲开。
音乐前奏响起,薛柔真的唱了起来:
“我无法帮你预言,你自信的时候真的美多了——”
“我发誓你会活得有笑容——”
“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她的歌声其实不错,但在这种场合唱这首歌,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宾客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这谁啊?疯了吧?”
“肯定是新郎的前女友来闹事的!”
“啧啧,有好戏看了。”
蒋胜男急得想冲上去,却被同事拉住:“胜男姐,你别去,经理说了让我们维持秩序,别参与。”
台上,易冰清终于反应过来,提着婚纱裙摆就要冲上去:“薛柔!你给我下来!”
薛柔不仅没下来,反而唱得更起劲了。她还边唱边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小瓶东西,往舞台边缘倒——是卸妆油!
易冰清冲得太急,一脚踩上去,“啪”地摔了个结结实实。婚纱沾了油渍,头纱歪到一边,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乱了。她狼狈地坐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薛柔!你个疯子!”
薛柔对她做了个鬼脸,把话筒一扔,拉起台下的贾少就往门口跑。几个保安追过去,却被蒋胜男“不小心”推过去的餐车挡住了路。
看着薛柔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蒋胜男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薛柔是为自己出气,这份心意她领。可这种方式...太幼稚,也太危险了。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更大的闹剧上演了。
毕成功带着他那七个兄弟,浩浩荡荡地冲进宴会厅——每人手里捧着一个花圈!白色的,扎着黑色缎带的那种!
“恭喜恭喜!”毕成功嗓门洪亮,“我们老大说了,祝新郎新娘——早离早解脱!”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炸开了锅。
“这这这...成何体统!”易冰清的父亲气得脸都绿了。
楚怀予的父亲更是直接冲上去:“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送祝福啊!”毕成功理直气壮,“我们老大说,纪念她死去的爱情,有什么不对?”
蒋胜男扶额。她什么时候成他们“老大”了?还有,谁让他们来送花圈的?!
就在两拨人即将发生冲突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都给我住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蒋胜男看见欧阳浩然陪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男人五十多岁,面容严肃,气场强大,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人。
“光天化日,聚众闹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男人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
毕成功他们到底是小混混,见到这种阵仗,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们丢下花圈,一溜烟跑了。
“爸,您别生气。”欧阳浩然低声劝道。
爸?蒋胜男一愣。所以这位就是欧阳浩然的父亲,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果然,楚怀予的父亲、易冰清的父亲,还有王德全、徐东奎等人立刻围了上去,点头哈腰,态度恭敬。
婚礼勉强继续,但气氛已经彻底毁了。易冰清脸色铁青,站在角落里,楚怀予在旁边低声哄着,但她显然听不进去。
突然,易冰清的目光锁定了蒋胜男。
她提着婚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哒哒”作响,像要杀人。
蒋胜男本想避开,但转念一想:我凭什么躲?我又没做错什么。
“蒋胜男!”易冰清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尖利,“今天这事,是你指使的吧!”
“易小姐,说话要讲证据。”蒋胜男平静地看着她,“我在工作,没空搞这些。”
“工作?”易冰清冷笑,“这么巧在我婚礼上工作?这么巧你那个疯子姐妹来闹事?这么巧还有人送花圈?”
“世界就是这么巧。”蒋胜男不想跟她纠缠,“易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不痛快都是你害的!”易冰清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目光,“你就是嫉妒!嫉妒怀予娶的是我不是你!”
楚怀予匆匆赶过来,拉住易冰清:“冰清,别闹了,宾客都看着呢。”
“我闹?”易冰清甩开他的手,“是她先闹的!”
蒋胜男看着这对新人,突然觉得悲哀。这就是楚怀予选择的婚姻?一场婚礼闹成这样,未来又能好到哪里去?
“易小姐,”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祝你们幸福。真心的。”
这句话让易冰清愣住了。她盯着蒋胜男,像在判断这话是真心还是讽刺。
“胜男...”楚怀予开口,眼神复杂,“对不起...”
“不用道歉。”蒋胜男打断他,“你们好好结婚吧,我继续工作了。”
她转身要走,楚怀予却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蒋胜男低头一看——是张酒店房卡,上面写着房间号:1808。
她猛地抬头,楚怀予已经拉着易冰清离开了。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蒋胜男捏着那张房卡,像捏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他想干什么?婚礼当天,给前女友塞房卡?
她第一反应是扔掉,但犹豫了。也许...他真有话要说?关于当年的误会?关于为什么不信她?
“胜男。”欧阳浩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看着她手里的房卡,眼神暗了暗,“需要帮忙吗?”
蒋胜男迅速把房卡塞进口袋:“不用。”
“那...”欧阳浩然顿了顿,“晚上我送你回家?”
“也不用。”蒋胜男转身走向工作区,脚步有些匆忙。
口袋里那张房卡硌得她心慌。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会发生什么?旧情复燃?解开误会?还是另一场伤害?
如果不去,她会不会永远不知道真相?
窗外,阳光灿烂。婚礼还在继续,宾客们举杯畅饮,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可蒋胜男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过去,以最戏剧化的方式,重新闯入她的生活。
而她,必须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