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男和薛柔的新家在老城区一栋六层楼的顶楼。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阳光很好。早上七点,阳光准时穿过卧室窗户,在水泥地板上投下金灿灿的方格。
蒋胜男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煮粥。小米粥的香味混着水蒸气弥漫开来,给这个简陋的屋子添了几分烟火气。
薛柔从卧室出来时,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有点肿。她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蒋胜男忙碌的背影,突然说:“胜男,谢谢你。”
蒋胜男没回头:“谢什么?赶紧刷牙洗脸,粥马上好了。”
“谢你……收留我。”薛柔声音很轻,“也谢你……没嫌弃我。”
蒋胜男这才转过身,看着她:“薛柔,你给我听好了——我蒋胜男交朋友,不看对方多风光,只看对方对我真不真心。你对我真过,我这辈子都认你。”
薛柔眼眶一红,转身进了卫生间。水声哗哗响起,盖住了她压抑的抽泣声。
早餐很简单,小米粥,咸菜,还有楼下买的馒头。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吃完,蒋胜男收拾碗筷:“我今天有场面试,人事主管,待遇还行。你在家好好休息,别乱跑。”
“我也去。”薛柔说。
“你去干什么?在家养病。”
“我跟你一起去。”薛柔站起来,“我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跟你出去走走,就当散心了。”
蒋胜男看着她苍白的脸,最后还是点头:“行,但说好了,你在楼下咖啡厅等我,别跟着上去。”
“知道啦,蒋大妈。”
---
面试的公司在新区一栋写字楼里。蒋胜男穿了她最正式的职业装——黑色西装,白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她站在电梯镜前整理衣领时,薛柔伸手帮她捋了捋碎发。
“紧张吗?”薛柔问。
“有什么好紧张的。”蒋胜男挑眉,“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电梯门开了。蒋胜男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前两轮面试很顺利。人事经理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营运部经理更年轻些,对蒋胜男在体制内的工作经历很感兴趣。两人都对她很满意,当场就点头了。
“蒋小姐,你稍微等一下,我们邵总还要见见你。”人事专员客气地说,“她正好在开会,半小时左右结束。”
“好的,没关系。”蒋胜男在休息室坐下,心里升起希望。
这公司规模中等,但氛围不错。刚才面试时她注意到,员工们都挺有精神,办公室也整洁有序。如果能拿下这个职位,月薪八千加绩效,足够她和薛柔在这座城市生活了。
她甚至开始规划——先攒钱,等薛柔身体好了,一起开个小店。卖花?卖奶茶?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总之要自己做主,不再看别人脸色。
正想着,人事专员又来了,表情有些微妙:“蒋小姐,邵总开完会了,请您过去。”
“好的。”蒋胜男起身,跟着她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蒋胜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打扮时髦的女人,穿着香奈儿套装,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正跷着腿坐在老板椅上。
另一个是李剑。穿着骚包的粉色衬衫,头发抹得油光发亮,正站在女人身后,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像在宣示主权。
“蒋大美女,好久不见啊。”李剑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蒋胜男压下心里的厌恶,面无表情地说:“邵总好。如果这是面试的一部分,我想我可以走了。”
“急什么?”被称作邵总的富婆放下手里的文件,上下打量蒋胜男,“李剑跟我说过你,说你是他见过最硬骨头的女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邵总过奖。”蒋胜男语气冷淡,“如果贵公司需要的是会溜须拍马的人,我确实不适合。”
“有意思。”邵总笑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李剑立刻弯腰给她点上,“我听说你辞了公务员的工作?那么好的铁饭碗,说不要就不要了?”
“人各有志。”
“志气是志气,但饭总要吃吧?”邵总吐出一口烟圈,“你现在在找工作,说明还是需要钱的。我这儿的职位,待遇不错,工作也清闲。只要你……”
“只要我学会低头,学会讨好,学会对某些恶心的人和事视而不见?”蒋胜男打断她,“抱歉,我学不会。”
李剑脸色变了:“蒋胜男,你别给脸不要脸!邵总这是看得起你!”
“那我还真不稀罕。”蒋胜男转身要走。
“等等。”邵总叫住她,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就这么走了,不后悔?现在工作可不好找。”
蒋胜男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邵总,工作再难找,我也不会在垃圾堆里找。告辞。”
说完,她拉开门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走到电梯口时,蒋胜男才想起——手机落在休息室沙发上了。她暗骂一声,折返回去。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蒋胜男本来想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暧昧的声响。
“……宝贝,你刚才真帅……我就喜欢你这种调调……”李剑的声音,甜得发腻。
“少来……你这张嘴,就会哄人……”邵总的声音,带着喘息。
蒋胜男皱眉,轻轻推开一条缝——然后她看见了这辈子最恶心的画面之一。
李剑把邵总按在老板椅上,两人衣衫不整,正上演着办公室激情戏。窗帘没拉全,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把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蒋胜男站在门口,愣了三秒。然后她推开门,走进去,直奔沙发——她的手机果然在那儿。
李剑和邵总都僵住了。邵总尖叫一声,抓起外套挡住身体;李剑手忙脚乱地提裤子,脸涨得通红。
“蒋胜男!你……你怎么不敲门!”李剑声音都在抖。
“敲什么门?打扰你们的好事了?”蒋胜男捡起手机,瞥了他们一眼,“放心,我不拍照。你们继续。”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回头补了句:“不过友情提醒,下次记得关门。不然被保洁阿姨看见,影响不好。”
门“砰”地关上。蒋胜男快步走向电梯,按了按钮,等电梯时还能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争吵声——
“你怎么不关门?!”
“我……我忘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电梯来了。蒋胜男走进去,靠在轿厢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想吐。
李剑……那个曾经让她心动过、后来又让她恶心的男人,如今真的活成了她最看不起的样子——用身体换生活,在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女人面前摇尾乞怜。
她想起大学时的李剑,穿着白衬衫在篮球场上奔跑,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会说“胜男,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
那时候的他,眼睛里还有光。现在呢?眼睛里只有**和算计。
电梯下到一楼。蒋胜男走出写字楼,阳光刺得她眯起眼。薛柔从街角的咖啡厅跑过来,看见她的脸色,心里一沉:“怎么了?面试不顺利?”
“遇到两条蛆。”蒋胜男挽住她的手臂,“走,回家。”
“到底怎么了?”
“路上说。”
---
到家时已经下午三点。蒋胜男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薛柔听得直皱眉:“这个李剑……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不提他了,恶心。”蒋胜男倒了杯水,“你呢?在家干嘛了?”
薛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王德全的老婆……约我见面。”
蒋胜男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你去面试的时候,她打来的电话。”薛柔看着她,“胜男,我想去。”
“去什么去!她找你肯定没好事!”
“我知道。”薛柔轻声说,“但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我和王德全……也该彻底结束了。”
蒋胜男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叹气:“我陪你去。”
“不用……”
“必须去。”蒋胜男态度坚决,“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她要为难你,我在场,她好歹收敛点。”
薛柔眼眶一热,用力点头。
---
见面的地方是家西餐厅,安静,私密。蒋胜男和薛柔到的时候,孙淑珍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她今天穿得很朴素,米色毛衣,灰色长裤,没化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岁。
看见她们,孙淑珍点点头:“坐吧。”
蒋胜男在薛柔身边坐下,警惕地看着孙淑珍。但孙淑珍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疲惫的淡然。
服务员上了咖啡。孙淑珍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开口:“小薛,我今天找你,不是来找麻烦的。”
薛柔没说话。
“你和德全的事,已经过去了。”孙淑珍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薛柔面前,“这里有一百万。是德全给你的补偿。”
薛柔和蒋胜男都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薛柔声音发紧。
“没什么意思,就是补偿。”孙淑珍语气平淡,“你为他怀过孩子,受过罪,这些钱……算是我们王家的一点心意。”
蒋胜男皱眉:“孙阿姨,您这是……”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孙淑珍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觉得我是在炫耀?或者是在施舍?都不是。我就是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和德全结婚三十年,他出轨,我恨过,也闹过。但现在我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德全很高兴,对我也好了很多。我想明白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薛柔盯着那张卡,手指微微发抖:“您……怀孕了?”
“嗯,三个月了。”孙淑珍轻抚小腹,“所以小薛,这笔钱你安心收下。不是为了羞辱你,是为了让你……重新开始。”
她站起来,拿起包:“钱你留着,做什么都行。但以后……不要再联系德全了。我们一家,想过点清净日子。”
说完,她转身走了。步伐很稳,背挺得很直。
薛柔盯着桌上那张卡,很久没说话。蒋胜男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
“柔柔?”
“胜男……”薛柔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怀孕了……怀的是儿子……王德全一定很高兴吧……”
“柔柔……”
“我真傻……我还以为……以为王德全对我至少有那么一点真心……”薛柔哭着笑,“原来我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工具坏了,就该扔了……”
蒋胜男抱住她:“别说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薛柔在她怀里颤抖,“胜男,我过不去……我一辈子都过不去……”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薛柔压抑的哭声。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没人知道这个角落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在哭逝去的爱情和身体,一个在心疼却无能为力。
良久,薛柔止住哭声。她坐直身体,擦干眼泪,拿起那张卡。
“胜男,”她说,“我们开店吧。”
“什么?”
“用这笔钱,开个小店。”薛柔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卖花,卖奶茶,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我要重新开始,真的重新开始。”
蒋胜男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娇艳如花、如今憔悴不堪却还在努力站起来的女人,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心疼,敬佩,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骄傲。
“好。”她握住薛柔的手,“我们开店。”
离开餐厅时,天色已经暗了。晚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薛柔把卡放进包里,挽住蒋胜男的手臂。
“胜男,你说……我们以后会好吗?”
“会。”蒋胜男答得肯定,“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好。”
两人慢慢走回家。路灯一盏盏亮起,把她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路过一家花店时,薛柔停下脚步。
橱窗里摆着一盆绿萝,叶子肥厚油绿,在灯光下泛着生命的光泽。
“买一盆吧。”薛柔说,“放在家里,添点生气。”
“好。”
她们买了那盆绿萝,薛柔小心地抱着。回到家,蒋胜男找了个旧花盆,把绿萝种进去,摆在窗台上。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绿萝上,照在两个相拥而眠的女人身上。
薛柔睡着了,眉头还皱着,但嘴角有了一丝放松的弧度。蒋胜男躺在旁边,看着她,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恶心的面试,意外的一百万,薛柔的眼泪和决心。
生活就是这样吧。有恶心,有不堪,有背叛,有伤害。但也有温暖,有扶持,有在废墟里开出的花。
她想起孙淑珍说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是啊,这个世界对女人已经够苛刻了,何必再互相伤害?
蒋胜男闭上眼睛。明天还要继续找工作,还要规划开店的事,还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面对。
但至少此刻,她们还有彼此,还有重新开始的勇气,还有这盆在月光下静静生长的绿萝。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小说,也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