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春天 第2章 我不念书了

杨晓梅知道粱素要来的时候，半接受半抱怨，杨倩自打嫁到市里就很少回家，基本是两三年回一次的频率，所以粱素长到现在16岁的年纪，也不过才跟着回来过三次，两人自然没有什么感情。

粱素拖着行李箱进门的时候，杨晓梅刚吃过午饭准备睡觉，听见声响，撩起朱砂帘子走到客厅，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孩浑身淋湿，胸膛起伏大喘着气，她裙边还溅着泥点。

“外婆。”粱素先开口。

“哎，素素来了？”杨晓梅应了声，“厨房里还有饭我给你热热吃，我不知道你这么早来，房间还没给你收拾出来呢，这样，你先吃着饭，我给你弄房间去。”

粱素说，“我不饿，先不吃饭了，我自己收拾房间吧。”

杨晓梅哦了声，又看了她两眼，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她的怠慢没让粱素感觉伤心，她自己也知道跟外婆没多深感情，如果不是爸妈离婚谁也不管她，她是不会来找杨晓梅的，她只把这里当成自己暂时的住所。

粱素拧干裙摆上的水，擦了下行李箱，就拉着去房间了，杨晓梅家虽说也是楼房，但是是那种破旧的只有三层的旧房子，房间也小，跟她自幼成长的环境差别明显，粱素平静的接受了。

从厨房接了水拿了抹布，整体擦了一遍，她放平行李箱打开时，注意到箱子上沾着很多丁香花瓣，是这次下雨打湿到地上的，刚才走的一路，花瓣全沾行李箱上了。

粱素轻笑了一下，真是奇怪，这个地方叫槐花镇，却是种了很多的丁香树，干脆叫丁香镇好了。

杨晓梅正好走进来了，粱素抬头看，意外的见她手上拿着一套老气的毛衣毛裤。

“你赶紧把这衣服换上吧，这才刚入春你就露胳膊露腿，今天还下雨，寒气这么重不怕生病啊？”

粱素冲她一笑，“我自己带了衣服，我现在就换。”

但是她在行李箱里扒拉了半天，发现自己带的全部都是裙子，唯一比较厚的还是两件外套，在杨晓梅把毛衣毛裤放回皮箱里时，她主动说，“外婆，你还是把衣服借我吧。”

她的身形比杨晓梅还要瘦，毛衣毛裤穿在身上有些松，深灰的颜色衬着她的皮肤越发雪白。

收拾完行李，她想吃点东西，走出房间时看见杨晓梅背对着她，正猫着腰手里拿个拖把从门口开始沿着她这边的方向拖地，嘴里还咕噜着“不知道鞋和箱子湿着，弄脏了地板也不知道擦。”

粱素一顿，走上前跟她要拖把，杨晓梅也没客气推辞，直接给她了，问她现在饿不饿，粱素说饿了，她进厨房热饭去了。

一碗米一碗菜热好，粱素刚好拖完地，她以前没拖过地，杨晓梅明显不满意，跟她说先吃饭吧，洗了洗拖把，又把地重新拖了一遍。

粱素吃的少，这顿饭菜也没吃出什么味道，眼神跟在杨晓梅身上瞟，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

安顿好粱素已经晚上六点了，杨晓梅回房间睡觉去了，粱素收拾好吃完的碗筷，也回房间睡觉了，她这段时间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

躺在床上，窗外的壁沿还挂着雨滴，粱素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睡着了，杨晓梅做好晚饭时进来看了她一眼，见她睡的沉，就没叫醒她。

粱素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杨晓梅正坐在客厅戴着老花镜看电视，见粱素醒了，摘了老花镜跟她说厨房还给她热着饭。

这次吃饭粱素吃了一整碗，她在厨房洗碗时，往窗户下面看，看见不少上学的人三三两两的走了，她回到客厅时，杨晓梅正好问她，“镇上有两个高中，你妈有没有说你上哪个？”

粱素站在电视旁边，“我妈没说，他们都不管我了，我不念书了。”

“这不是胡闹嘛，好好的个孩子怎么说不念就不念了，那你能去干啥？不行，我得给你妈打个电话。”

杨晓梅家里安着座机电话，她给杨倩拨过去，她们说话时，粱素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视，杨晓梅挂了电话后，看看粱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粱素倒是一笑，“我没骗你吧外婆，他们真的都不管我了，也不给我钱，我念不成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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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素自从来了就没出过家门，但是周围的邻居都知道杨晓梅的孙女搬来跟她住了，至于原因，杨晓梅不说，也没几个人知道。

有天中午吃过饭，她家有人敲门，杨晓梅开门后，见外面站的是对面人家的小女儿，她不喜欢这个女人，但邻里邻居的还是笑道，“雯雯怎么有空来了？今天不上班？”

苏雯雯染黄的头发披顺在脑后，笑呵呵的进门，“昨天刚回来，今天不上班休息，听我妈说你家漂亮的孙女回来了，我来看看有多漂亮。”

她进门时，粱素正好倒了杯水坐回沙发上，杨晓梅喊她给苏雯雯倒水，粱素把自己手上这杯没喝的给她，苏雯雯赞叹的看着她，“长的真俊，脸蛋皮肤咋这么白，果然是城市里长大的。”

粱素不认识她，看她一眼，没笑也没说话，苏雯雯挠挠头在她旁边坐下，“妹妹，我这是夸错话了？”

杨晓梅走过来，“没有，素素她就不爱说话，你们这不是刚见吗，多熟悉熟悉。”

“雯雯，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呢？”

苏雯雯初中毕业就不念书了，今年才刚二十岁，但是已经上班四五年了，她跟杨晓梅说在朋友的厂子里上班。一个月能挣一千多，杨晓梅夸她了不得。

“妹妹现在多大了？”

粱素回，“十六。”

苏雯雯点头道，“看着就还小，念高中了吧？”

粱素摇头，“我不念书了。”

苏雯雯有些意外，她以为像她们这种小地方的人不念书的才多，没想到她这种城市里长大的娇娇小姐也不想念书。

“你回来镇里不会就是不想念书吧？妹妹，你现在年纪还小，而且你是城市人，跟我们可不一样，快回去念书吧。”

杨晓梅怕这样说下去粱素会把杨倩离婚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街坊邻居的口她可堵不住，于是她连忙说道，“是她自己不想念书，她自己不想念，谁劝也没用。”

苏雯雯叹了口气，跟粱素一起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苏雯雯又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开始上班了？”

粱素点头，她现在没钱，也没人给她钱，她为了生活也得上班了。

“有上班的地方了吗？”

“没有。”

“你会什么呀？”苏雯雯又问，“跳舞唱歌这些会不会？”

杨晓梅脸色变了变，之前街坊邻居都传苏雯雯一直在歌厅打工，是她妈嫌她丢脸才让她说在工厂上班，她怕苏雯雯把粱素也介绍到那种地方去。

粱素说，“钢琴和小提琴，我都会。”

苏雯雯兴奋的抬起两只手比划弹钢琴的模样，“你会弹钢琴？那你教的了吗？”

“能教。”

“那我帮你留意留意镇上谁家想学钢琴，你这门才艺可了不得，不用吃苦了。”

苏雯雯走的时候，杨晓梅还给她拿了一串辣椒，是自己家种的刚风干，好吃得很。

“那素素的事情你多上点心，姨就麻烦你了。”

苏雯雯边笑边回头道，“哎，你放心吧，姨。”

没两天，苏雯雯就从镇上打回电话来，说是朋友介绍一户人家想找个钢琴老师，教十岁小女孩的，粱素想试试，她问苏雯雯要到地址，第二天一早就出门了。

槐花镇原本就不大，学校、医院、银行什么的都在镇中心，四周散着许多条住人的巷子，杨晓梅说要把落灰的自行车找出来擦擦，让粱素拿去骑，粱素没要，她来的时候就是从镇上的火车站走回来的，拖着行李箱也不过才二十多分钟，她来回走路就行。

学钢琴的那户人家有钱，在商场旁边住着二栋小楼，红木雕门敞开着，粱素停在门口先往里面望了一眼，见院子里摆着四五张圆桌，攒动的人流不少，看来这家人今天正好宴请宾客。

粱素走进去，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人问，“王先生在哪里？就是这家的主人。”

被她问话的人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呲牙笑了笑，“王先生在里面。”随后转头朝里面喊，“大福，有个女娃找你。”

不到半分钟，那人喊的方向处出来个体型似熊的男人，一条黑色皮带勒在圆滚滚的腰上，他的手搭在皮带上，左摇右摆的走过来，盯着粱素看。

粱素先解释道，“我是雯雯姐介绍过来教钢琴的。”

“哦，钢琴老师啊。”王大福眯着眼睛笑开了，“你叫什么？多大了？学钢琴几年了？”

“我叫粱素，今年二十岁，学钢琴有十多年了。”粱素一一回答道，她专门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年龄，怕太小了人家不要她，但是她学钢琴是真真切切学了有十几年。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这么有本事。”王大福呦了一声，“一个小时给你三十块钱行不行？”

这个价格比粱素来之前想的要多一些，她嗯了声说行。

王大福又问她，“你每天能教几个小时？”

粱素说，“每天两个小时最好，不能一直教，得留时间消化知识。”

基本情况聊的差不多了，王大福指了下二楼的左边窗户，“那你先上去吧，娜娜在上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