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 第3章 第一步的胜利

通迪总部大厦坐落在距离深市200公里开外的江中市东部高新区。

第二天，林烨高铁转出租，辗转到了目的地。

高新区依山而建，红砖碎石铺成的小径在大片的绿地花圃间若隐若现，打着各家Logo的办公楼在空旷的园区散落着，世外桃源般远离了中心区的拥挤和喧嚣。

林烨却对这里着实爱不起来，交通太不方便，公车、地铁都还不能直达，打车过去当然不成问题，但每次拜访完客户，回程都让她头疼。

九点半，林烨已经到了通迪楼下。

虽不喜欢这个地方，也深畏管理者的强势与计较，但通迪这栋楼却完全建在林烨的审美上。

蓝色哑光颗粒质感的油漆代替了很多公司惯用的大理石或者玻璃幕墙。大量的黑框玻璃窗、配着线条流畅的深色屋顶，在一群规规矩矩的建筑中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吴凌风不是一个喜欢出其不意的人，她准备去老地方打发时间。

通迪旁边有片规模不小的草坪，草坪周边种有一圈经年的细叶榕，密密匝匝的叶子给树下撑出一整片阴凉地儿，每次过来等人和返程等车的时间，她都喜欢去那儿坐着发会儿呆。

在树下找个背阴的地儿随意坐下了，她花两分钟想了想，一会儿和吴凌风的会面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其实也不用想。

这两年多来，林烨学到最重要的功课就是——

理论永远不等于实际，惊喜和困难都是不期而遇的，再多的审时度势，最终还得是迎难而上走一步看一步。

草坪上一个穿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的男子正领着一群孩子踢足球，有攻有守，好不热闹。

球滚落她身旁，她看看脚上的皮鞋，把包往地上一扔，抱着球使出吃奶的劲儿往白衣男子站立的方向扔了过去。

眼看着足球在半空划过，不偏不倚落在目标人物一米开外，她得意地拍拍手起身离开了。

……

秘书把林烨领进了吴凌风的办公室。

吴凌风坐在黑色金属的办公桌后面，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落座。

这个中等身材、小圆脸的男人在IT圈算是“好相处“的。

作为一个相当有米的甲方爸爸，他甚少给人难堪，只要认识了，想要约他并不算太难。

但“好相处”也许是吴凌风做甲方唯一的优点了。

他谈判时锱铢必较，反复无常，不摸到你的底线绝不罢休。

“林经理，这几天，厂商的人，蓝思的人，还有那个啥北创的，都往我这儿跑，变着方的给我压力！

怎么着？你们这是给我示威来了？我不提前下单就不跟通迪玩了是吗？”

抱着茶杯松弛地靠在椅背上，他语带慍意，表情却是不以为意的。

林烨满脸挂笑，不甚正经回他：“吴总，我倒希望他们都不跟您玩了，这样万通才有机会和通迪真正意义上‘相亲相爱、携手同行’啊！”

苦战良久，她早就放弃“变成通迪的唯一合作伙伴”的奢望了，嘴上叨叨两句，无非就是“彻底死心”后的过个嘴瘾。

“追”不上，还不给“调戏”一下？

……

吴凌风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她：“我们的合同没签，我怎么可能下单？也不是几十万的小数…

再说了，就算签完合同，我们这样的应用单，慢的需要三两年、快的也是一年半载才验收。

你说，我急啥呢？怕通迪账上钱太多，财务数着辛苦吗？”

意料之中的答复，林烨按部就班回他：“吴总，您不急是自然的，但杨斌急啊，这张单这季度下不了，他下季度就得走人了哟！”

”他走？跟我很大关系？”吴凌风端起茶杯抿口茶，语气淡得不带一丝情绪。

沉吟片刻，林烨看着吴凌风说道：“吴总，这张单您坚持不下，杨斌只有两个选择：一、找家听话的总代把货吃了，放库房等您；二、杨斌走人，下季度他们公司换个新的行业销售。”

吴凌风扬了扬眉毛，摆出了一副你继续我不介意随便听听的表情。

“总代为什么能在没和您签合同的情况下单呢？一定是利润说了算，利润哪里来呢？迟早得您买单吧！

几百万的货啊，半年的资金占用怎么样也得小几十万，还不包含总代的‘提心吊胆费’，这一算也不是小数啊…

除非您永远不交货，那，可能用户也不答应吧？”

说话间，林烨密切关注吴凌风的表情，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出啥有利于自己的心理变化，然而并没有。

吴凌风轻哼一声，轻描淡写道：

“那就让杨斌走吧！

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别人的施舍上，本来就不是聪明的行为…难道下一个到岗的销售就不着急下单？就不给我申请一个他们嘴里的宇宙最优折扣？

没做工作白捡的单子，换任何人会不会处理得更积极？”

planA阵亡得无声无息，林烨不由自主倒吸口凉气把微屈的脊背竖得笔直，想借喝茶的几秒找找心里并不存在的planB。

不等她捋清思路，吴总就对她下了逐客令：

“林烨，站在我的角度，每提前一天下单，就意味着客户能享受的原厂服务少一天，我们的责任就大一天，我拿客户和通迪的钱，我只能站在这两个角度去思考。

今天就这么着吧，回去转告杨斌：很遗憾，我帮不了他。”

……

“吴总，请您再给我五分钟！”林烨起身却不挪步。

“五分钟！”吴凌风看着她，重新坐下。

“这张单是杨斌他们事业部这一季度最大的一张单，早已承诺给大老板，却不想被一再流标耽误了您与客户的合同签订。

外企您知道的，杨斌背锅走人，David甚至David的老板都会受牵连，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了，感恩的心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记仇那是肯定的。

您何不乘着这个时间和他们谈条件，既能顺势‘打劫’还能让他们这一条线的人都对您对通迪感恩戴德…

您想想，您再想想！”

林烨语速很快，迫切的情绪激得她眼眶都有点红了。

顿了两秒，她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

“吴总，您看杨斌这个人和其他厂商销售相比，如何？”

吴凌风很有深意地撇了一眼林烨，他自然听懂了林烨的意思，在狼性肆虐的外企文化圈，杨斌确实堪称一头温柔友好的“驼羊”

“您公司实力再强，都免不了投标时要和这些硬件的软件的原厂行业经理打交道。

这些人吧，但凡有点本事的都冲在用户那里，通过各种方法甚至在投标时期的授权书上做手脚，企图自己控盘。

凭本事吃饭也就算了，还有没本事的，也要通过代理商在项目里捞上一笔。”

她仰头定定看着吴凌风，斩钉截铁说：

“杨斌这么听话、简单的销售，我觉得他值得您保护一次，我相信这个人的知恩图报绝不会只是停留在嘴上而已。”

短暂的沉默，吴凌风起身扔下一句：

“把你的报价扔给采购部，下周一，同一时间，带上你能做的最优方案过来。”

……

迈出通迪大门，林烨半眯着眼仰头和灼热的太阳对视，她知道，她赢了第一步，只是第一步。

吴凌风的性格，一定是会把几家总代再拎出来，吊打一遍，选出伤势最重的那一个。

她希望，杨斌说到做到，用这两个点给她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