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 第15章 十五

下午四点工作提前忙完，莲心回公寓拿点日用的东西，到了家看到有点乱的客厅，喊了一声唐尧，没有回应，她刚要收拾一下，又想到前几天答应的唐尧给他做饭吃来着，小区门口大爷的韭菜不错，于是也不收拾客厅了，跑出去买了虾，扇贝丁，韭菜，饺子皮又匆匆回了家。

这边手机里调上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循环放，那边厨房里她开始忙碌，虾蒸好了，剥皮，切丁，韭菜洗干净，空了水，切细，放热过的花生油，在盆中搅拌完，就开始包水饺。先包了两屉放冰箱冻上，然后又包了两屉在锅旁边放好，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来，水饺陷里面竟然忘记放盐了，这可怎么办，她只好剥了几瓣蒜瓣，敲成蒜泥，加了味极鲜，滴了几滴香油，点了几滴醋。又写了张纸条贴冰箱上。“时间匆忙，给你包的水饺，忘记放盐，所以多蘸着酱油吃！”莲心看了看时间，是到点了，匆匆忙忙收拾好厨房，一路飞奔往辅导班跑，路上买了个煎饼果子，到了办公室几口就把饭吃完，去扔垃圾袋的时候发现大垃圾桶里面的垃圾都满的要溢出来了。

莲心叫来辰辰，嘱咐她垃圾管理的事。辰辰端着一盒子樱桃，一边自己吃，一边给莲心递，莲心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辰辰，安排一个课程表，两个人一组，每天倒一遍垃圾，如果你有时间那就给所有班的助教也也排个值日表，垃圾不能留，这几天苍蝇开始多起来，垃圾成堆的话，苍蝇肯定也得成堆。在垃圾桶旁再放一个箱子，不过要写几个字在箱子附近，表明是放可回收垃圾的。”

“可是垃圾太多了，宋老师，你是不知道这帮孩子们的生产力有多强，那每个孩子奶茶每天要两三杯，零食更是一包一包的，这一天倒两次都不见得倒的过来。”

“你这几句话暴露了几个问题，一个是买奶茶，手机不是都没收了吗，那奶茶是怎么买来的呢？通知门卫那边，后面收到的奶茶一律自己喝了或者直接扔垃圾箱，并且要把去领奶茶的人的名字登记下来，我们后面好好探讨一下，手机已经上交的情况下，奶茶是怎么买到的。零食也要进行管制，宿舍里面的咱们先不管，但是不能带进教室里面。”

“这个还影响大吗？”

“当然影响大，你想想在努力学习的时候，突然看到抽屉里有好吃的，你会不会分心？而现在关键时刻，唯有全力以赴才是正道，你先去通知，然后我会和其他老师抽空协商。”

辰辰也是听话，弄了个大箱子，在放箱子的墙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可回收废品”，结果两天过去了，没有人往里面放废弃的纸不说，还把各种垃圾往里面扔。莲心上课把知识点讲完以后就开始和孩子们讨论这个问题。

“同学们有没有看到我们垃圾箱旁边多了一个纸箱？”

“看到了。”孩子们已经非常配合。

“那个纸箱放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

“宋老师，你是想让我们做好垃圾分类。”回答的是个相对听话的女生。莲心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下去，但是，对方却坚定的沉默了。

“如果每次在扔垃圾的时候让我们思考一分钟，那你们都会想到什么？”莲心的这个问题让孩子们比较感兴趣，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

“在我们丢垃圾的那一瞬间想想我们手里的垃圾有没有可回收的，如果有，那就让它外次发挥它的价值。”

“我们用的纸不仅仅是要砍伐树木那么简单，在制成的过程中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同时造成大量污染，塑料制品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回收的塑料连百分之五都不到，塑料制品被我们随处丢，或者被埋，或者随水流流到海洋中，据说由塑料堆积起来的岛屿马上就成为我们地球上的第八大洲了。”

“对，海洋生物吃了塑料，中毒，我们再吃海鲜，然后慢性中毒，一个完整的循环下来，我们基本上就是自己在祸害自己了！”

“那不是我们在给自己下毒吗？”说这话的同学声音有些尖锐，但是他又说的好认真，反而逗的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宋老师，我们还是上课吧，我们得争分夺秒学习不是。”莲心看了这位同学五秒钟，这个高高瘦瘦的满脸青春痘的男孩最近很焦虑，他是学美术的，他没有拿到自己心仪大学的校考证，他烦躁而焦虑。莲心很理解他，高考啊，好多时候比一场恋爱还要难，我对你仰慕已久，我从小听着你的传奇长大，我多们想靠近你，拥抱你，所以我没日没夜奔跑，但是你却高高在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啊，我向往的大学，咱们这一生就注定是有缘无分了吗？

莲心想妥协，她理解孩子们的压力，她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但是她也知道，知识不单单是做卷子、讲题，知识是可以触类旁通的，高考不是为了让我们探索云朵以上的虚妄，高考中更多的题目是和现实息息相关的，只要愿意思考，自然能体会到触类旁通的奥妙。

“知识固然重要，上大学固然重要，但是你们的责任，你们的担当，是更重要的。我们之前讲过儒家学说在王阳明这里达到了又一个高峰，你们还记得王阳明的主张是什么吗？”

“知行合一。”

“讲过的知识点还记得，你们不仅认真听讲了，而且还用心记忆了。”莲心对学生们的表扬永远都穿插在她的课堂中，谁又不爱听别人对自己的肯定呢？这大概也是她的学生愿意听她课的原因吧。

“我们一起思考一下，就丢垃圾这个事而言，知是什么？”

“是了解垃圾分类的相关知识。”

“这个有难度吗？”

“有，我有好多垃圾还是分不清属于哪一类。”

“我也是，用过的湿巾属于哪一类呢？”

同学们开始互相讨论起来，莲心等了他们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发问。

“确实是，了解垃圾分类的知识有些难度。那什么是指行呢？”

可能是得益于刚才比较宽松的讨论环境，这次的回答，大家各位积极。

“是在现实生活中去做，去执行。”

“哪个更难呢？”莲心又问。

“做更难啊，知易行难嘛！”

“所以知行合一容易做到吗？”

“很难！”

“很难的话，我们还要不要做？”

“做吧，要不然还能躺平等死啊？！”说这话的男生平时攻击性就很强，他文化课确实很吃力，今天一个白天的课程他能听懂的不多，莲心看了一眼他，就是看了一眼，没有微笑，没有生气，莲心的眼光扫向别处了，他的那股子邪劲气了消了。

“西西弗斯早上要把大石头推到山顶，这个过程很辛苦，大石头推到山顶之后就又会咕噜咕噜滚下来，悲观的人看这件事自然有无数悲观的角度，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从乐观的角度来解读一下西西弗斯。”

“老师，我们可以想，他是在锻炼啊，就像有人每天坚持的跑步一样，他会每天沿着同一条线路跑五公里，但是，他身体越来越矫健而强壮了！”

“这个角度很不多。”莲心笑着夸奖这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受到表扬的男孩很开心，他转头和后面同学的挑眉示意，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

“他在推石头上山的时候还可以看到沿途的风景，他可以和每一棵树打招呼，他可以一遍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遍听着鸟儿的歌唱，还可以慢慢领悟一年四季不同颜色和不同的温度。”

莲心刚要点评，却有同学更快的接了话。

“一年四季？你以为西西弗斯是中国的？你以为地球所有地方都是北纬三十五到北纬五十度？你以为全世界都是温带季风气候？”

接话的同学地理成绩在所有人当中是最高的，他也喜欢地理，每次谈到和地理有关的话题，他就格外自信，话也多了，嗓门也大了。

莲心笑了笑，制止了他们的讨论，“关于西西弗斯生活的地方，有没有春夏秋冬的四季变化，你们可以在明天的地理课上好好讨论一下，我们来总结一下我们刚才的话题，知行合一有难度，但是我们还是得追求。西西弗斯每天推石头上山很让人绝望，但是，我们相信他只要每天去做，就会有他自己的收获，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行动起来，每次扔垃圾的时候，分分类。”

后来莲心在孩子们的习作中看到过很多次和垃圾分类的或者是环保的有关的文字，她每次都觉得很暖心。

“我们固然没法让所有人都去保护环境，但我们可以约束自己，身体力行，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始做起，从我做起。”

“我们要做大写的人，但是要做好小的事，做好小的事就从分类垃圾开始吧。”

“坚持是一把被低估了通向成功的钥匙，我们可以尝试去坚持一下，坚持垃圾分类，今天好好做，明天还要好好做，我们都坚持了，自然会节省很多资源，自然能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现在孩子们的家庭条件太好，只要是关于学习的家长都是无条件投资，十几块钱一支的笔买起来都是不带皱一下眉头的，本子时常是写几个字这一页就算作废了，更不用说让他们正面反面都用了。

虽然好几年的尝试让莲心经历了由开始的雄心勃勃到后面接连饱受打击，但是莲心还是调整好了心态，工作该做还是得做，哪怕说了十遍有一遍是好使的，哪怕教了十个人，有一个往心里面去了，那也算有收获，莲心最是明白改变别人有多难，自己先坚持最重要。

但是这次，莲心还是欣慰的，回收箱里不再是成堆的垃圾，塑料瓶，快递箱，废纸成了主人。而且墙上多了一张纸，“谁不垃圾分类就考不上大学”，这个可真是够绝的，莲心笑的不行，上课时赶紧拿出这件事来反馈，孩子们受了肯定和表扬，干劲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