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师今天也在溜达 第8章 清醒

路上，安诺尔和琳娜讲起有位夫人要预定灭鼠药的事。

琳娜：“最近很多人要这类药剂，店里应该有些存货。”

“那我吃完饭就过去店里，给那位夫人带些过去。”

阿玛拉举起手，褐色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安诺尔：“我也可以帮忙。”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最近不是在研究书上的药剂配方吗？”

阿玛拉不再看他，声音带着遗憾：“好吧。”

琳娜揉着红发小孩的脑袋问道：“莱尔呢？要回家还是留在店里？”

“我去店里帮忙！”

“好孩子，奶奶到时候给你买糖吃。”

“好欸！”从莱尔的表情来看，他为的就是这一句。

德利在前头推开门：“到了。”

琳娜接过阿玛拉手里的餐盒朝几个孩子挥手，“那我就去陪老爷子了。”

三个孩子挥手。

跟在德利后头，安诺尔下意识扫了眼之前和卡尔爷爷坐的位置，那里坐着位打扮讲究的英俊男人，带着枚蓝色护符，从衣着上看，他来自外地。

男人注意到安诺尔的目光，对着安诺尔友善地笑了笑。

安诺尔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点头，随后收回目光。

有德利叔叔在，他们坐到偏凉爽的好位置，孩子们坐在右边，德利坐在左边。

艾丽给几人上了果汁，然后将菜单递给几个小孩子，一屁股坐到德利旁边：“舍得来了，难得换了身顺眼的衣服。”

“咳，孩子都在呢……”德利尴尬的提醒道。

“我觉得孩子们相比起一个邋遢的猎人，更想看到肉酱馅饼，对吧？”

莱尔疯狂点头。

“不介意我把他带走吧？厨房木柜的板子有些松了。”

“艾丽女士请便。”阿玛拉嘴角噙着笑意。

“你们不用管他，想吃什么随便点。”艾丽勾着德利衣袖，“走吧，小猎人。”

“你们先吃。”德利尴尬说完，起身走了。

也只有在艾丽面前才能看到德利窘迫的样子。

阿玛拉与安诺尔相互对视，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吗！”莱尔好奇地左右张望。

“没什么。”阿玛拉收起笑容，这话题可不适合小孩子。

安诺尔找补道：“我们在期待接下来的美食。”

“我要肉酱馅饼！招牌炖肉！还有烤土豆还有餐后甜品还有……”

阿玛拉按住莱尔不断叭叭叭的小嘴：“停停停！先吃，不够再点。”

唯一的大人不在后，阿玛拉当起了正经靠谱的小大人，她按照每个人的口味和吃东西的份量点了餐。

至于德利叔叔，恐怕他们吃完也回不来了，安诺尔好笑的想着坐到了对面，三人坐在一起还是有些挤了。

“请慢用。”

招牌炖肉、肉酱馅饼、烤土豆、奶油汤等食物摆满了桌面，基本都是招牌菜，其中莱尔最能吃因此他面前也摆着最多东西。

“好吃！”莱尔咬下一大块肉，吃得狼吞虎咽。

阿玛拉：“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对啊对啊。”安诺尔脸色平静地挑着炖肉里的蔬菜，将其偷偷塞到莱尔那里。

“安诺尔，我看到了！”

安诺尔手一顿，哼着小调，视线飘忽，就是不往莱尔那边看。

今天餐馆人一如既往的多啊。

他感慨着，又注意到那位文雅的男性，对方点的东西可真多。

足足有两份炖肉，一份海鲜浓汤，一份烤羊腿，和两杯饮料。

或许他在等人，安诺尔往嘴里塞了一块表皮焦香的烤土豆。

今天菜上撒的香料比以往的都要好。

安诺尔眉眼一挑，好奇地看着厨师亲自拿着菜往外走。

厨师靠近男人并将食物放下：“您的两份肉酱馅饼，拉德先生。”

“谢谢。”名叫拉德的男人礼貌地笑了。

“应该谢谢您，您的食材品质真不错。”厨师称赞道。

“哪里哪里，好的食材也要遇上好的厨师才会发挥最大作用。”

“您还有货吗？老板想多买些。”

“当然，随时欢迎。”

看来他是一位流浪商人。

安诺尔感受着口中土豆软糯的口感，忽地觉得不对劲起来。

因为就在昨天他和卡尔爷爷坐在同样的位置，吃着同样的食物。

拉德点的食物和自己昨天完全一样，这种概率也太小了，而且对方还坐在同一位置……

他在跟踪自己？

安诺尔浑身僵硬，就连嘴巴也停了下来，他对上了那双温和的绿眼睛。

“安诺尔，让我尝尝你的煎鱼！”

万幸，莱尔说了话，他能合理地做出反应。

“喏。”安诺尔迅速收回视线将煎鱼往莱尔的方向推。

接下来的时间，安诺尔将注意力放在用餐上。

吃完后，安诺尔和莱尔与阿玛拉分别。

离开时，安诺尔用眼角余光不经意扫了眼拉德，对方慢条斯理地切着肉排。

进了炼金屋，和琳娜卡尔聊了一会，安诺尔拿着药剂出门，他这才有时间和凯特说话。

“凯特，你有注意到餐馆那个绿眼睛的拉德吗？”

凯特：“怎么了？”

“昨天我们坐在靠窗位置上来了个男人，他点的东西和我们昨天吃的东西一样。”

“安诺尔，是你太累了。”黑猫的声音里带着担忧，“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体内的魔力甚至不如魔物森林里常见的藤蛇。”

安诺尔抚摸额头，只感觉脑子一片混乱，“或许是我多虑了……”

他将心思收好，毕竟目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安诺尔直奔昨天那位预定药剂的老妇人家去。

今天那位老妇人不在门口坐着。

“夫人，您在吗？”安诺尔抬手敲门。

等了一会，他还以为老妇人不在，正打算离开，门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夫人，您在吗？”安诺尔大声喊了一句，没有回应。

凯特从门缝钻了进去。

安诺尔摸着手里的药剂瓶，不由得着急。

身后的影子传来凯特的声音，“那人倒地上了，门……”

安诺尔后退几步，猛地朝门撞去。

“没关。”

安诺尔脚下一滑，栽倒在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从下身传来，撑着地的手摸到一阵柔软，是凯特的阴影。

“幸好有凯特。”他赶紧起身，打开门跑进去。

老妇人正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着。

“夫人，您没事吧？”

老妇人惊讶开口：“卡尔家的孩子，你怎么进来的？”

“我耳朵灵敏，在外面听到您倒地的声音。”安诺尔扶着老人让她坐到躺椅上。

他晃了晃手里的药剂，“我是来送药剂给您的。”

“是这样啊，咳咳咳……我都忘记这回事了。”老妇人指着桌面，“把东西放上面就好。”

“您生病了吗？”

“可能是昨天吃了坏东西吧，哎……”说到这里老妇人叹了口气，从袋子里拿出钱袋：“多少钱？”

“10铜币。”

“来，收好……咳咳咳……哎呀，孩子你帮我把我水杯拿过来。”

“谢谢您。”安诺尔收了钱，将床边的水杯递给老妇人。

“我才是要谢谢你。”老妇人喝了口水，缓了缓，“快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

与老妇人告别后，安诺尔走着走着又回到当时偷摸着观察薇娜房屋的位置，蹲下来坐着，凯特则趴在他膝盖上。

安诺尔思考时习惯摸着什么东西，这会让他有股莫名的安心。

现在没有药剂瓶，于是他摸着怀里的黑猫，开始分析。

按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霍莉夫人还能与人交谈，德利叔叔得到的报酬就是证明。

但雷克亲口承认了霍莉夫人已经死去，他说的死去，难道指的是霍莉夫人的意识？

那么究竟是什么魔法能做到让她的意识复活？或者说让她伪装成正常人呢？

安诺尔选择戳戳凯特这只万能的小黑猫：“凯特，你知道有什么魔法能让人保持着生前的记忆和性格，还能正常和人交流的吗？”

“有的……”黑猫托着下巴开口，胡须一动一动，“那是个黑魔法，叫【亡者回响】，有些盗窃钱财杀人的黑魔法师会用这个魔法，伪装死者还活着然后趁机脱身。

“但是被施加魔法的死者说话时嘴巴只会张着，没有口型变化，所以近距离和死者说话就会发现异常。

“不过【亡者回想】持续时间很短，毕竟消耗的是死者体内的魔力。”

猫咪柔软的爪子轻轻按在安诺尔大腿：“黑魔法很有趣吧。”

安诺尔：“有点可怕……”

凯特打了个哈欠，莫名的“喵——”了一句。

安诺尔似有所感。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声音。

“你还上瘾了？”

怎么薇娜小姐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是来找你的。”安诺尔咕哝着站起身，凯特跳下地面。

“那你可以直接去敲门，而不是偷偷摸摸躲在这里，简直就像个……”

偷窥狂，安诺尔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有关雷克的事，下意思就走到这里来了。

薇娜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冷漠，“算了，有事就说。”

“雷克是个炼金术师。”

薇娜表情不变，“所以？”

“你母亲的所有问题都是他导致的。”

“我母亲……”薇娜侧头看向一边，“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偶尔有些吵闹。”

“自欺欺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说过，她没病！她今天早上才和我说过话！”

“如果是魔法伪装的呢？”

薇娜双手紧握，搜肠刮肚只蹦出一句话，“这不可能是魔法！魔法对我不起效果！”

安诺尔：“魔法对你不起效果，但魔法可以对霍莉夫人起效果，只要让她在你眼前保持着平常的一面，那就能欺骗你，继续虚伪的日常。”

“不可能……”

“你和她相处过。”他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看着少女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眸，“更应该清楚霍莉夫人身体出现的异常，就她身上某些魔兽特征。”

语言如同小刀一下一下割着薇娜摇摇欲坠的精神，痛击她心中最柔软处。

异常。

这两个字让薇娜骤然浮现出最近与母亲相处的每时每刻。

很多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与她交流的母亲只是一块毫无情感的肉。

母亲会走会动，但与她说话时嘴巴只是张着，声音就会突兀的响起，让她毛骨悚然。

胸膛起伏，话语卡在喉咙，她想要反驳，想要拒绝承认现实，可是眼前这个家伙说的是真的！

“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最终她双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捂着被泪水湿润的眼睛，声音嘶哑：“可要是被教堂和魔法议会的人知道了，母亲一定会死的！

“她还是人，她每天都会亲切地向我道一声早安，还会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即使她现在得病，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但她还是我的母亲，还是我唯一的亲人……”

“但霍莉夫人的意识已经消失了，如今和你说话的只是黑魔法带来的效果【亡者回响】，很贴切的名字，对吧？”

安诺尔步步紧逼，幽蓝的眼眸倒映着少女支离破碎的身影，“她已经没救了，等霍莉夫人完全变成魔物那一刻，她或许会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女儿！”

“你说没救就没救？！”薇娜依旧低声呜咽着，她泄愤般低吼着，垂落的黑发仿佛将她与安诺尔隔离起来。

“两种魔力已经融合唯一，恐怕世界最强大的炼金术师也救不了她。”

安诺尔在等，等薇娜认清现实的那一刻，因为她是个外表如内心一样坚强的人，不然也不会苦苦坚持到现在了。

时间静静流淌，风吹起两人的黑发。

“转身……”低声呜咽的少女闷闷开口。

安诺尔乖乖照做了。

薇娜用衣袖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力气很大，擦得脸蛋通红。

少女努力平复着此时一团乱麻的情绪，就如同第一次看到母亲畸形双腿。

“行了。”

安诺尔重新看向薇娜。

薇娜此时眼眶通红，牙齿紧咬着下唇，紧皱眉头，她开口道：“说吧，你想怎么做。”

考虑到薇娜现在的情绪，提出任何与她母亲相关的事都不妥。

“先去对付雷克。”

听到这话，薇娜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她点头，“没问题，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如何？”

“今晚……”薇娜低头沉思，“他每晚凌晨都会带着母亲去地下室。”

“那很合适。”

“不，地下室的门我打不开，他设置了魔法。”

“炼金术师的常见习惯。”安诺尔摸着下巴，“你记得符文是什么样子的吗？”

薇娜走到墙边，抬手勾勒出一个简约符号，三角形内包裹着三条横向流动的简笔画，“这样就能开了？”

“不能，我还不是魔法师。”安诺尔讪讪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薇娜单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但是我们有更有效的方法！”

“那你说。”

“腐蚀药剂，直接把门弄坏就不用管符文了。”安诺尔右手下意识摸到腰侧，摸了个空，他尴尬地跟着薇娜单手叉腰。

“哼……炼金术师。”

因为雷克的原因，薇娜对这个职业没什么好感。

“我要亲手杀了他。”说这话时，薇娜表情平静的好像在说杀死一只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