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日常 第11章 11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救车的声音。

“急救人员来了！”王老师松了口气。

褚宋立刻起身，与赶来的急救人员快速、清晰地交接了情况，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余安的病史、受伤经过和当前症状。他的专业素养此刻展现无遗，每一句描述都精准到位，让急救人员立刻明白了情况的紧急性。

他协助急救人员将余安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担架上。过程中，余安因为移动带来的不适而痛苦地蹙眉，无意识地抓住了褚宋的衣角，喃喃道：“……褚宋哥哥……疼……”

那声模糊的、依赖般的呓语，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褚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反手轻轻握了握余安滚烫的手指，低声安抚：“我在。很快就不疼了。”

他跟着担架一起上了急救车。在闪烁的蓝光和鸣笛声中，他始终守在余安身边，监测着他的生命体征，不时用湿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而专注。

到达镇卫生院后，褚宋几乎全程主导了接下来的检查和处理。镇卫生院的医生原本还有些迟疑，但在褚宋拿出医师资格证、清晰陈述病情并提出合理的检查建议后，便积极配合起来。

抽血、拍片确认脚踝有无骨折、输液……褚宋一直守在病床边，眉头紧锁地看着护士给余安扎针输液。当冰凉的药液通过静脉流入身体时，余安似乎舒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沉沉睡去，虽然呼吸依旧急促，脸颊也还红着，但至少不再痛苦地呻吟。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排除了严重的感染和并发症，主要是外伤引发的应激性高烧和本身体质较弱导致的强烈反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褚宋让带队老师先回招待所休息，自己留下来陪护。

王老师：“那我先回招待所了，计划是今天上午回学校，我会跟余安同学的辅导员说的，他可以先在家休息几天。”

褚宋点头：“嗯，谢谢老师了。”

等王老师走后，褚宋又打电话给余琛。

余琛很快就接了，显然是一直在等着：“圆圆怎么样了？”

褚宋说：“他没事，外伤引发的应激性高烧和本身体质较弱导致的强烈反应，没有其他病症，只要按时输液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余琛放下心：“那就好，圆圆他从小身体就不大好，我们家一直都特别注意小心养着，直到长大了点他身体才没有经常生病……”

余琛感激说道：“太感谢你了，幸好你在，对了……你怎么跑城郊去了？”

褚宋并没有说王老师打电话给自己：“嗯，刚好来这边做个调研，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余琛觉得有点奇怪，余安和褚宋最近好像变得很亲密，但他并没有多想：“好的，那就不打扰你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余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褚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目光久久地落在余安沉睡的脸上。

男孩平日里总是活力四射，此刻却安静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水晶。头发软塌塌地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因为发烧而格外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褚宋伸出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碰了碰余安依旧发烫的脸颊，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鬼使神差的，褚宋轻轻吻了下余安的头发，他动作极轻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一种强烈而陌生的保护欲在他心中汹涌澎湃，几乎要淹没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他的冷静自持就已经土崩瓦解。

那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的感觉，那种看到他痛苦时心脏紧缩的疼痛，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哥哥的范畴。

羽毛被风雨打湿，沉重地落入心湖，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彻底冲垮了某些一直以来的界限和认知。

褚宋轻轻叹了口气，替余安掖好被角，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缱绻和决心：

“看来，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

***

小镇卫生院的病房里，时间在消毒水的气息和输液瓶细微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

窗外，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透出熹微的晨光。

褚宋一夜未合眼，始终保持着警觉，时刻观察着余安的情况，不时为他测量体温，用棉签蘸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调整输液的速度。

后半夜，退烧药和消炎药开始起效，余安的高烧终于渐渐退了下去，虽然还在低烧，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的潮红，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中，不再痛苦地呓语。

褚宋紧绷了一夜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看着余安沉静的睡颜，心底是一片奇异的安宁。

天快亮时，余安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先是模糊的，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鼻腔里是医院特有的味道，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脚踝处传来钝痛。

他茫然地转动眼珠，然后猛地定格在了床边那个伏在床沿似乎睡着的身影上。

清晨微白的光线勾勒出褚宋清晰的侧脸轮廓，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底有着淡淡的阴影，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青茬，和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清爽形象有些不同。他甚至还穿着昨天那件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

褚宋哥哥……他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昨夜的记忆碎片艰难地回笼：脚踝剧痛、发冷、高烧、迷迷糊糊中听到焦急的声音、冰冷的针头、还有……一只始终冰凉且令人安心地贴在他额头或手腕上的手……

难道……是褚宋哥哥一直在照顾他？

余安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酸涩又滚烫的情绪瞬间充盈了胸腔，让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他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床边的人，只是贪婪地、小心翼翼地看着褚宋的睡颜。

所以，在他最难受最害怕的时候，是褚宋哥哥像天神一样降临，把他从混乱和痛苦中打捞了起来。

就在这时，褚宋的睫毛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了注视，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神先是带着刚醒时的朦胧和警惕，但在对上余安那双湿漉漉、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时，瞬间化为清醒和关切。

“醒了？”他的声音因为熬夜而有些低哑，却异常温柔，“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余安的额头，“嗯，烧退了不少。”

那自然而又亲昵的动作，让余安的身体微微一颤，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滚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还疼？”褚宋见状，眉头立刻蹙起，语气带上了紧张，站起身就要去叫医生。

“没有……不疼……”余安慌忙摇头，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褚宋的衣角，像怕他离开一样，“褚宋哥哥…谢谢你，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语无伦次，眼泪掉得更凶了。心底涌起感激和后怕，还有生病后的脆弱，更是被褚宋这样子细致呵护后的巨大感动。

褚宋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子，像只被雨淋湿后找到依靠的小动物，心软得一塌糊涂。他重新坐下，抽了张纸巾，动作有些生疏却极其轻柔地替他擦眼泪。

“别哭，没事了。”他低声安抚，“我不觉得不麻烦，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指腹偶尔擦过余安的脸颊，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度。余安仰着脸，任由他帮自己擦眼泪，感受着这份真挚的温柔和温暖，心里那片被风雨侵袭过的土地，仿佛被阳光彻底照亮、熨帖平整。

“我……我怎么在这里？”余安吸着鼻子，小声问。

褚宋简单解释了一下昨晚的情况，省略了自己一路超速赶来的焦急，只说是老师联系了他，他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顺便协助了一下医生。

但余安不是傻子，他从褚宋眼底的疲惫和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就能猜到，绝不仅仅是“刚好有空过来看看”那么简单。

“谢谢你，褚宋哥哥。”他又郑重地说了一遍，抓着褚宋衣角的手没有松开。

这时，医生和护士进来查房，检查了余安的情况，确认体温稳定，身体也在好转，嘱咐继续观察，按时吃药，脚伤需要静养。

褚宋仔细记下了所有的医嘱，又询问了几个专业问题，那认真的神态，仿佛他真的是余安的哥哥。

医生护士离开后，褚宋的手机响了，是余琛打来的。

褚宋看了余安一眼，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嗯，烧退了，刚醒，精神好多了……嗯，情况稳定了……好，你自己跟他说。”

褚宋走回来，把手机递给余安：“你哥的电话。”

余安接过手机，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余琛劈头盖脸又难掩关切的声音：“余安你小子吓死我了！怎么样？还难不难受？脚还疼不疼？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着哥哥熟悉的唠叨，余安的眼泪又有点忍不住，但这次是暖的：“哥，我没事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多亏了褚宋！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听到没有！”余琛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堆，最后才压低声音，“爸妈那边我先瞒着了，就说你写生延长了几天，你赶紧好利索了别露馅……”

“嗯嗯，知道了哥。”余安乖乖应着。

挂了电话，余安把手机还给褚宋，小声说：“我哥说，多亏了你。”

褚宋接过手机，淡淡地说：“应该的。”

阳光彻底洒满了病房，新的一天正式开始。褚宋出去买来了清淡的粥和小菜，仔细地喂余安吃下。他的动作温柔，耐心十足。

余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被一种巨大的、饱胀的幸福填满。生病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了。

羽毛历经风雨，终于安然落在湖心，漾开的涟漪温柔而持久，清晰地倒映出某些早已悄然改变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