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克逊……
薛律记住了这个姓氏。
他忍不住上网搜索,网络词条显示,这个姓氏来自于一条古老的血脉,是“执剑者”的意思。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中,每百万人里,大概只有三个人以撒克逊为姓。
如同薛律一开始所说,这是个不常见的姓氏。
因为不常见,所以拥有这个姓氏的名人应该不难查询才对。
英国商人,沧城,岛上商会,势力庞大……
在如今的大数据时代,这样几个关联词明明应该很轻易就能找出撒克逊本人。
然而没有。
互联网上一片寂静,仿佛骆等所说的话,只是一个无稽的传说。
薛律找到的唯一一个有钱的英国撒克逊,是个艺术家,擅长印象派绘画,以人物肖像见长,他跟中国的唯一联系就是曾用拍卖画作的收入在中国西部建了三所希望小学,还资助了一些留守儿童。
撒克逊……
薛律心里反复默念这三个字,此时宋清规端着一盘水果走进书房。
薛律将电脑屏幕切换回净天的财务报表,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他直觉,撒克逊这三个字,宋清规不会愿意听。就像他直觉,冯哲对宋清规的感情里,有病态的爱恋一样……
宋清规笑意晏晏:“马上过年了,怎么集团突然忙起来了?这几天你一直坐在电脑旁边。”
“还好,有几个报表要看,里头的小问题落实完,就放年假了。”薛律回答,不算全然说谎。
宋清规点头:“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是回老宅吃饭吗?”
虽然结婚已经两年多,但他们两人是最近几个月才明确了对方的心意。之前春节的时候,因为薛家看宋清规不顺眼,宋清规不想给自己也给薛家人找不痛快,就在净天医院值夜班。
然而今年情况不同了,她和薛律相爱了,而且薛老爷子认可了她,甚至让她入职了薛氏,参与集团事务,这顿团圆饭,于情于理她必须去吃。但一想到要面对李静河和她儿女们的阴阳怪气,宋清规就觉得心累。
薛律当然明白,他揽过宋清规,让宋清规坐到了他腿上:“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就自己在家过,我爸又不缺我这一个儿子。”
“你可别了,爸爸最疼你。”宋清规道:“要不然他不会对我这么好。”
“那是因为你足够好。就老薛那个倔脾气,你要没有真本事,他才不会回心转意。”
宋清规笑笑:“回去过年吧,爸肯定希望你回去,而且他刚做完手术,人在身体羸弱的时候,心理上就会更需要陪伴。你不回去,他会难过的。再说了,还有文女士,她也肯定希望你回去看看她的。”
“你……”薛律看着宋清规的眼睛:“你好像变了,变得圆润了。”
“啊?我胖啦?”
“不是。”薛律解释:“你以前很锋利,像一把刀。现在像一块玉,刚触碰的时候还是凉的,但握着握着,就柔暖莹润。”
宋清规思索着薛律对她的评价,她想他是对的,她过去很多年里,致力于攻击全世界,包括她自己,这是一种自我防护模式,只要足够凶猛,就不会受到伤害。是薛律,让她收敛了周身的芒刺,跟世界和解,也自洽了很多。
“清规,我喜欢你这样。”薛律认真道:“这样的你让我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地老天荒。”
宋清规揽着薛律的脖子:“上大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情商不高来着,你对我说话总带着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会说情话?”
“那时候我说话能不夹枪带棒吗?你都跟别的男人跑了,还跑了两轮。头都不带回的,我再不靠情绪刷点存在感,你就彻底看不见我了。”薛律反驳。
宋清规的目光变得深邃,她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我跑得再远,也没跑出你的手掌心。”
薛律的双眸也黯下来,他在她面前,依旧是易燃的,片刻的凝视加一个浅浅的吻,就足够他燃起欲/望。
“我要你。”薛律诚实道。
宋清规已经习惯了这种坦诚,也已经开始享受这个男人的坦诚:“好。”
又是一夜旖旎,但今夜的薛律并不放纵,这就让宋清规的感受更加美妙。
适当加速的心跳,身体里愉悦却并不失控的浪潮,薛律温柔的喘息还有湿漉漉的眼眸,让今夜的所有都恰到好处。
“在想什么?”薛律伸手理了理她被细汗浸湿的有些凌乱的鬓角。
“在想……我可能很难离开你了。”宋清规看着眼前这个教会了她男女之间所有一切的男人,认真说。
薛律的喉结滚了滚,这是欲念又起的象征。
但他克制住了,他能感受到宋清规此刻满足的情绪,痴缠再多些,他的快乐会增加,但她不会。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生物,女人对灵魂的感受始终高于身体,这就是宋清规让薛律时而欢欣、又时而落寞的原因。
宋清规爱他,是出于灵魂的认可,所以他欢欣。可宋清规并不贪图他的身体,在**上始终理性克制,所以他落寞。
由此生忧怖。
“明年我们办婚礼好不好。”薛律哑着声音问,像是请求。
宋清规先是一愣,继而想起之前答应过薛律,婚礼和蜜月都依着他,于是应道:“好。”
她眼里的一瞬犹疑被薛律捕捉到:“你不想办?”
宋清规否认:“没有,只是觉得很麻烦。前几天参加言奉谦的婚礼答谢宴,我都觉得……”
还没说完,薛律就狠狠吻了她的唇一下:“不许提言奉谦,你明知道我不喜欢。”
“知道了。”宋清规莞尔。
这就是宋清规始终让薛律觉得“不够”的地方。
他是热切的,但她的回应里始终带着一份对他的迁就。
“宋清规,我是一个普通且世俗的男人。”薛律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我需要一个婚礼。”
宋清规回望他的眼睛,心想薛律才不普通世俗,多少男人脑子长在下半身,视婚姻如枷锁,在当今社会,薛律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已然是超凡脱俗了。
这次薛律没有看透宋清规内心的想法,他继续道:“爱一个人,要有名有分。你得给我名分。”
宋清规心中动容,欺身吻上去,这个吻极具温柔与耐心,所以绵长。
暖意从薛律的心脏蔓延到全身,这样也很好,宋清规愿意这样吻他,已然很好很好。
……
除夕这天清早,宋清规去净天医院简单布置了一下值班工作,就坐上停在院门口的薛律的车,两人一起回薛家老宅。
宋清规刚出医院时,澜城已经开始下雪,车开到环海公路,雪已经大如鹅毛。
宋清规叹气:“这个天气……今天恐怕要住在老宅了。”
“老宅又不是没有咱们的房间。”薛律笑。
宋清规抿了抿嘴唇:“我一想到三房就头疼,大过年的……”
薛律笑意更甚,以前的宋清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评价他的家庭成员的,她现在这样说,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
“咱们去慈航斋住。”薛律说:“文女士那边有我的卧室,我住了很多年,很小,但很温馨”
“就这么让我突然过去?没有什么秘密需要藏一藏?”
“能有什么秘密?”
“少年情事之类的。”宋清规难得俏皮。
薛律也起了玩心:“要是有,你会吃醋吗?”
“会有一点。”宋清规坦然:“但不会让你看出来。”
薛律笑了笑,是她的做派。
两人到薛家老宅时间还早,薛且鲁在茶厅坐着,跟小两口闲聊几句,蓦地转移了话题:“你们俩今天中午去慈航斋,跟你大妈吃个饭,下午也陪陪她,过年了,别让她那里太冷清。”
薛律看着父亲神情里难以言表的遗憾,点了点头:“嗯。”
薛家老宅是庭院式的建筑,慈航斋位置偏,薛律和宋清规走在长廊里,一边走一边欣赏落雪的景色。
“爸爸最近提文女士,似乎比以前多一些。”宋清规也察觉到薛且鲁的变化。
薛律握着宋清规的手紧了一些:“我爸是个很好的商人,也是个不错的父亲,但作为丈夫,实在算不上合格。文女士无论家世、容貌还是手腕,配我爸都绰绰有余。他年轻的时候不承认,现在承认了,太晚了。”
宋清规想起前阵子的那个政商饭局,是文霜竞一手促成,她在慈航斋避世多年,一出山,还能在澜城有这样的影响力,的确厉害。
“怎么不说话?”薛律问道。
“我在想,我可不能得罪你。”宋清规笑:“文女士可不是言太太之流,我要是伤了你的心,文女士不得扒我一层皮?”
“你现在就在伤我的心。”薛律佯装不忿:“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你提言奉谦。”
“提言奉谦他妈也不行?”
“不行。”
“说她坏话也不行?”
“不行。”
“霸道!”
宋清规送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长廊,来到慈航斋的拱门处,薛律蓦然停住,将宋清规拥入怀里,略显强势的低头吻了她。
因为突然,宋清规下意识推拒,可薛律的胸膛太硬,根本无济于事。
所幸薛律并没有痴缠太久,一吻结束,宋清规有些恼恨地看着他:“这是在慈航斋!文女士和芳雅礼看到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跟你是合法夫妻。”
“你……”因为天寒,宋清规的脸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白皙一些,此时羞涩爬上脸颊,红晕也被衬得分外明显。
薛律看着她发丝和睫毛上沾染的雪花,还有脸上的红霞,想起之前很火的一句仿古诗,忍不住说出了口:“与君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宋清规愣了愣,继而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不算的。”
“嗯?”
“淋雪就是淋雪。咱们白头偕老,不用借助天气。”
薛律觉得温暖,但还是嘴硬:“好生硬的情话。”
宋清规理直气壮:“我是铁血理科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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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