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触感温热,扑在锁骨处的呼吸,如同溪水缓缓流遍四肢百骸,纪恒身子僵硬,下意识屏住呼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很奇怪,明明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每天睡前都会有晚安吻,他已司空见惯,而如今却觉得别扭。纪恒思索片刻,想大概是挨得太近了,又或者他灵魂上很久没有被丁暮吻额头了,总归是不对劲。
就如袁小宇和他弟弟相互嫌弃,根本都不想睡一张床上,更别提睡前晚安吻了。
这个刚才他们一起洗澡不一样,具体有什么不同纪恒回答不出来。
“晚安吻。”见纪恒迟迟没有动作,丁暮困惑抬头,催促一下。平时都是他给纪恒一个晚安吻,然后对方回以一个晚安吻。
纪恒对上丁暮的眼睛,张了张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那么刻意,语气温和:“丁暮,我们都这么大了,还要晚安吻?你看袁小宇和他弟弟就没有。”
他们和袁小宇认识好多年了,对方家里是开饭馆的,偶尔会去吃袁小宇家的饭馆吃饭。
丁暮沉默,鸦羽般睫毛微颤,视线移到纪恒睡衣前面的字母图案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似平静无波,只是手指无意识攥紧纪恒的衣领,片刻后缓缓松开,又缓缓攥紧,周而复始,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生气了?
这个念头闪过,纪恒有些后悔,他本想与丁暮好好谈谈,也没有必须要把晚安吻这个习惯去除,毕竟都很多年了,这不差一天半天的,他应该选择白天说,晚上说惹人生气了恐怕不用睡觉了。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丁暮蓬松的发顶,担心对方偷偷哭了,纪恒刚想说什么,就见丁暮忽然翻身背对着他,蜷缩着,闭眼睡觉。
单薄瘦小的身影莫名有几分孤寂,这个动作熟悉不已,纪恒想到前世他临走前的一晚,他当时心里充满茫然、焦躁、不安,故意找茬与丁暮大吵一架。
那是他们之间最严重的争吵,丁暮气坏了,睡觉就如今日背对着他紧挨着墙角,不同的是一直无声哭泣,肩膀颤抖,伸手擦眼泪,而纪恒躺在床边,虽然闭眼良久,却丝毫没有睡意。
卧室黑暗沉寂,因此不时抽噎声异常明显,纪恒心烦意乱,搁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紧紧攥紧,青筋暴起,好似要把内心翻涌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天亮后纪恒就要走了,已经买了早上七点的火车票,这一别可能不会再和丁暮,往后就如今晚一直生他的气,恨他,怨他。
忘记他的好,记住他的坏,他的不听话。
月亮高高挂起,彰显时间已临近深夜,而丁暮还在哭,别看他平时沉默安静,一副十分乖巧的摸样,真倔起来却很难消气,半响,纪恒挪动身子,抬手踌躇片刻,然后徐徐落下搭在丁暮身上。
黑暗中人的五官被无限放大,于是那一刻他清楚感受到丁暮微颤的身子僵住,几秒后对方又往墙边挪了挪,显然是不想搭理纪恒。
其实丁暮本就挨着墙,挪的动作很小,但纪恒的力道很小,以至于掉了下来,纪恒无力闭了闭眼,重新回到床边,再也没有动过。
思绪从回忆抽离,纪恒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抱住丁暮,亲了下他的额头:“晚安吻也没什么,以后继续保持,别生气,气坏身子怎么办。”
语罢,嘴唇下移,碰了碰丁暮的眼睛,感觉到眼皮抖了抖,索性不是湿漉漉的,说明丁暮没哭。
丁暮肚子软乎乎的,摸着挺舒服,手感不错,纪恒忍不住捏了捏,而似乎碰到丁暮痒痒肉了,丁暮缩了下,随即按住纪恒的手。
纪恒当即停下。
片刻后丁暮转身,指尖在纪恒侧颈处摩挲几下,好似在玩,又好似寻求某种安全感,纪恒随他去,“啪嗒”关掉灯,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纪恒。”丁暮忽然出声,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纪恒应声:“嗯,怎么了?”
丁暮又摸了摸纪恒的耳朵,随后阖眼,没再吭声,仿佛只是叫叫他。
背后伤口隐隐作痛,纪恒暂时睡不着。
系统等丁暮熟睡后悄然冒出来,【宿主,你太大惊小怪了,只是亲额头你就感到别扭,以后谈恋爱可怎么办?】
其实系统更想看纪恒与丁暮亲亲,这样任务就会很快完成,但很可惜丁暮还未成年。
似乎想到什么,纪恒神情有些尴尬,问:“你不是一直看着我吧?”
【不是,我平常无事会休眠。】系统猜到纪恒所想,解释道:【本系统是尊重个人**的好系统,才不会偷窥宿主夜生活,羞羞的事会自动屏蔽的。】
纪恒更尴尬了:“……”
没必要说这么详细。不过还好,系统看起来更好忽悠了。
翌日,纪恒洗漱完回到卧室,丁暮就递给他一套背带牛仔裤,想了想,觉得有点眼熟。
丁暮已经换好衣服,深色背带牛仔裤,上身搭配白色T恤,脚下是一双帆布鞋,见状纪恒微愣。
对方头发乌黑剔透,肤色白皙,薄薄的眼帘半垂,脸上没什么情绪,一身背带裤显得呆呆的将他阴郁的气质压下三分。
每到换季时,丁阿姨会给他俩买衣服寄回来,不知是为了省事还是她的小心思,对方给他俩买的衣服大部分款式是一样的,除了颜色会不同。
这样走在大街上,别人一看衣服就知道他俩是兄弟。
丁暮也喜欢和他穿同款式的衣服,纪恒对穿着没太大意见,穿什么都行,但他觉得背带裤幼稚,前世穿了一次就不穿了,而现在,对上丁暮平静的眸子下是不易察觉的浅浅希冀,纪恒忍痛接过衣服。
幼稚就幼稚吧,就穿这一次。
过了会,纪恒换好衣服,随后去照照镜子。
他五官英俊,身体修长,皱眉时气质凌厉,令人不敢与之对视,一身背带裤套装增添几分活泼,嘴角微勾时潇洒肆意,帅气迷人,就是脸上的绷带有点多余。
还行,他现在十八岁,穿着也不是特别幼稚,能接受,将翘起的头发往下压了压,与丁暮背着书包出门。
拐出弯弯的小巷,来到早餐店门口。
起得早,这时早餐店人不多,店里还有位置。丁阿姨与老板娘相识,他俩经常来这吃早餐,与老板娘熟悉些。
老板娘一看到人影,立马笑道:“哎呀,纪恒丁暮来啦,哟,今天穿的真好看,招人喜欢。你们妈妈买一样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双胞胎呢。”
老板娘尤其喜欢丁暮,目光中丝毫不掩饰喜爱,感觉像看自己儿子一样,经常搞得丁暮有些无措,不知怎么接话,点了下头,喊了声:“李阿姨。”
老板娘姓李,丁阿姨告诉丁暮可以叫对方“李阿姨”,丁暮每次见面都礼貌喊一声。
“唉——”李阿姨热情应声,注意到纪恒丁暮俩人脸上一左一右都包扎着绷带,顿时担忧道:“咋了?怎么脸上都受伤了?哎呦,破相了可咋办啊。”
破相就可惜了这两张俊脸,以后都不好说亲了。
“没事,不小心磕住了,过几天就好了。”纪恒找了一个理由,总不能说他跟人打架受伤,而丁暮是他自己抓的吧,转移话题道:“两杯豆浆,茶叶蛋、梅干菜包和粉丝包各两个。”
“下次走路小心点,注意别碰到水了。”这理由听着蹩脚,不知李阿姨信了没有,叮嘱一番,没再继续说什么,让他们进店里找位置坐。
上包子时李阿姨另外拿了几个煎饺,笑了笑,示意他们赶紧吃。
店里有其他人,不好多说什么,纪恒与丁暮道了声“谢谢。”
“跟我还客气啥。”李阿姨在围裙上搓了搓手,然后去招待别的客人。
这时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学生,还有少部分上班族,李阿姨用独家秘方调的馅子香味扑鼻,做出的包子煎饺卖相好看,料也足,十几年来口碑都不错,因此早餐店在这一片地区生意不错,有人宁愿多走两条街来这吃早餐。
纪恒弄了两小碟酸豆角和萝卜丁,吃包子时沾着,两三口吃完一个包子,随后喝豆浆缓冲缓冲。
对面的丁暮不急不慢的剥鸡蛋,剥完一个放到纪恒面前,然后剥另一个自己吃。
七点半上早读,纪恒踩点进去,刚坐下与袁小宇对视,彼此看到对方脸上包扎的绷带,大眼瞪小眼,空气中飘来尴尬的气氛,而谁都不想开口说话。
从袁小宇颓靡的神情可以看出昨晚他过得并不好,纪恒识相没问,铃声响起,朗朗读书声紧随其后,老刘不知何时到达窗外吓人,他找出语文开始背文言文。
班里同学对纪恒和袁小宇脸上挂彩已经见怪不怪,但稀奇的是纪恒居然穿了不同以往风格的牛仔背带裤套装,妈呀,这不活脱脱的少年郎吗,哪里还有他们认知中长得凶,爱打架的纪恒?!
果然啊,人靠衣装马靠鞍。
上午第二节是老刘的课,讲题之前他清了清嗓子,“运动会快开始了,想参加的同学找体育委员庄彦报名,另外,学习要劳逸结合,认真学习的同时也要适当锻炼,学习也是消耗体力的,但也不能只顾得玩而耽误学习。”
“哎,老刘恨不得希望我们所有人都体智美德样样精通。”袁小宇啧啧一声,小声嘀咕:“这是把我们当铁人整啊。”
前桌听到袁小宇的嘀咕,不禁点头赞同。
纪恒也同意:“不只是老刘,所有老师都是这样。”毕竟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班的学生成绩好?
袁小宇问:“你这次参加运动会么?打算报什么项目?我打算报跳远和三千米。”
纪恒想了想,回答道:“我报两千米和接力赛。”
学校举办的运动会他都会参加,一来是赢了有奖品拿,二来是让活动活动自己。
“等下课找庄彦填表。”袁小宇用胳膊肘戳了戳纪恒:“这周六是我那小混蛋弟弟的生日,非吵着我给他买礼物,但我还没想好买什么,你中午和我一起去商场逛逛呗。”
“行。”纪恒同意,正好他也把礼物买了,小孩子大多都讲究仪式感,爱热闹,收到礼物后欢天喜地的过生日。
下课,纪恒填完表递给庄彦,只是庄彦收好表欲言又止的瞧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纪恒觉得莫名其妙,没放在心上,总不能是想借钱吧?
别了,他自己都过得艰难。
中午快速吃完饭,纪恒与袁小宇来到附近的商场。
“你说我给袁小天买什么礼物?”袁小宇有些发愁,“不想买太贵的,跟了袁小天委屈了,也亏了我的零花钱,也不能买太便宜的小东西,要不然不好糊弄袁小宇,又要说我敷衍了?”
袁小天就是袁小宇的弟弟,今年九岁,上四年级。
纪恒问:“他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吃的?”
“想要的东西那可多了,什么擎天柱小黄蜂水枪,嚷嚷着叫我给他买,我哪有这么多钱给他买,零花钱都不够我花的,不能惯着他的臭毛病。”
也是,纪恒不置可否,但印象中袁小宇也不是特别调皮的。
视线不经意瞥见某处,纪恒停下脚步。
来啦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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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