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树下的小夫郎 第98章 第 98 章

陆青山虽然在陆阿娘面前一副洒脱大度的样子 ，心里却并不平静，他无法接受柳小雪可能会离开他。只要一想到柳小雪会嫌弃他，他都会痛苦万分，更何况离开他，他绝对不会让柳小雪离开他，心里闪过很多想法，最后都被他压下，毕竟这都是还没影的事，就算真发生了，他也不想让柳小雪不开心，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

虽是如此，陆青山回到房里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好看，柳小雪看他的样子，以为是陆阿娘不肯松口，柳小雪怕陆青山和陆阿娘闹了，连忙安慰他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跟阿娘吵架了，没事，反正我也没多想去，你别跟阿娘置气，我不去了，回头给阿娘赔个不是就成了。”

“没有，阿娘同意了。”陆青山在他脸上轻蹭了一下，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反而笑了出来，心思都写脸上了，还要宽慰他。

“不同意也没，啊？阿娘同意了！”柳小雪话说到一半才觉不对，迷迷瞪瞪的看他，“那你还……这个样子。”

柳小雪想说气急败坏，但他刚才的样子更像是失魂落魄，总之看起来情绪都不太好。

“没事，我在想明日要到镇上去，建房的材料不太够了，又是一大笔银钱，想想都头疼。”陆青山面不改色的扯谎，搪塞得像是真的。

柳小雪便也没多想，建房子是要花不少银钱，即使李有才把他手上所有的钱都给陆青山了，也得斟酌着花，能省则省，毕竟学堂建起来还要购置些桌椅书籍，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柳小雪哄睡了孩子，两人灭灯上床，柳小雪没一会儿就迷糊了，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冷不丁听到陆青山问了一句，“洛洛，你有没有想过往后也去参加内官的科考。”

柳小雪终究是按捺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就睡了过去，含糊不清的，连他自己都没听懂，“没有……”

陆青山却像是心安了，在他光滑的额头上，轻轻的啄了一口，满意的抱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柳小雪毕竟很多书也已经许久没看过了，大多印象都不深了，虽然等学院建起来再到招收学生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为了免得到时候他心里没底，还是要先把知识捡起来，他和陆青山回了柳家一趟，把他屋里的那些书都搬回了陆家，陆青山给他打了一个和在柳家是一样的书柜，他开始温书。

陆阿娘说不管便是真不管，也没有在私底下为难柳小雪，甚至在他看书的时候把陆白暻带出去玩，免得打扰到他。

要说最开心的还是陆青欢，看见那一架子的书，眼睛都直了，缠着柳小雪自己也要看，她悟性高，有些道理不用柳小雪讲，自己就能明白。面对这么多书，一时间如鱼得水，她求知若渴，像是恨不得以后都睡在柳小雪的屋里了，当然陆青山是不会肯的。

两个人一起学也有好处，彼此能探讨一番，房中时常传来他们讨论的声音，陆阿娘听不懂，但有客人在的时候，每每问起，她总是很高兴的说他们在读书呢，家里的姑娘小哥都好学，她也觉得读书是好事，就由着他们去了，总不能老是拘着他们陪她这个老婆子呆着吧，话里话外却满是自豪的意味。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也止不住的恭维，虽然他们很多人都不识字，但这不妨碍他们认为读书是件好事。他们整日跟土地打交道，不知道识字的用处是什么，但镇上有书院，他们家家户户有男娃的几乎都会送到镇上去读几年，所以他们都知道读书是很费钱的，但家里有几个钱的都会送孩子去，费钱的都是好的，对他们而言就是这么粗浅的道理。

等书院建好已经到八月份了，中间有好几个月，又等村民收了麦子，种了水稻，村里的村民事有轻重缓急，所以他们的工期也只能一直延后，等终于全部竣工的时候，李有才的一百多两银子，只剩下几十两了。

李有才终于从书中抽身，整个人更加的骨瘦嶙峋，但较比之前行尸走肉的样子，看起来至少还有生机一些。

购置书桌这些物件剩下的一个月也能解决，届时他手下便没什么银钱了，他又重拾老本行，写起了话本，只为多攒些银钱以便后期投入书院，不然书院的运行怕是也艰难。

陆青山表示过后续的银子可以他来出，但压根劝不住李有才，书院是他想要建的，他住到陆家，陆青山还帮他找人找地，他甚至把陆青山的夫郎都坑来当教书先生了，当兄弟还是不能太坑。

总不能他自己满腔热血的，反而连累当兄弟的费时间费心思还要费银子吧。所幸命运总算帮了他一次，他这次写的话本一经发售便广为流传，算是一炮而红，好几个书局争相刊印，给李有才的分红也是前所未有的丰厚，他可算熬出了头，连县里都有人传阅了。

最后被他以不低的价格把孤本卖给了出价最高的书局，成为那个书局的独家，虽然这时候镇上大多数文人雅客手中都已经有了，但他们刊印之后，可以靠走商的形式卖到县里卖到其他城里，后期利润不会太低。

若说这书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比起以往那些书生学子跟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的转版，变成了一个家境贫寒但心性高洁的女子，没有进过学堂，却勤苦好学，哪怕面对的是个孩子也能不耻下问，在这样的境地下艰难的学习，最后遇到了一个富家公子，被她的才华所折服，与她惺惺相惜，不顾一切娶了她，最后恩爱一生。

一时间又掀起了那些学子的热议，纷纷表示若得此妻夫复何求，虽然他们的姻缘大多是由父母亲定，但那是相伴一生的人，自然也希望与自己有共同话题。若像那富家公子一样，娶到一个与自己惺惺相惜的，不至于他在这里知乎止也，另一个在柴米油盐酱醋茶，满嘴生活琐事，听着就觉得头痛。

甚至有人臆想，写出这本书的作者，是否就是娶了这样一个女子，才会写出此文，羡煞旁人。

不得不说，他们的臆想很神奇，但李有才文中篇幅都是围绕着那女子展开，也不知为何最后他们讨论的都是那富家公子，甚至艳羡那富家公子娶了一个惺惺相惜的女子，而不是夸赞那女子高洁的品质，李有才不理解，李有才震惊，但他不说。

因为无论他们臆想如何，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靠这本书挣得盆满钵满，自然也不会想他们是如何去评价这本书的，更不会否定他们的猜想，毕竟都是衣食父母，他最主要的还是要挣银子。

但由此也可以知道，在那些文人雅客眼中，一个女子读书识字品性高洁，并不是值得他们特意去赞许的，她的人生还是要有一个男人，从而她的生命才有意义，仿佛她的价值只有嫁了人才能被评定。

他们随意的评定一个女子是否合格，艳羡书中的富家公子，是因为他们自诩高尚，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边享受着家中妻子的付出，一边漠视着他们的努力，既想要他们操持家里，生育子女，侍奉公婆，又需要他们能陪自己风花雪月，谈人生理想，吟诗词歌赋，既要又要就是他们的本性。

李有才看着匣中的银子，并不觉得有多高兴，这世道要变一变了，而且他相信很快就会变了。

到了九月中，学堂开始招收第一批学生，各个村子的人这时也才知道陆家建的竟然是一个学院，学院好啊，而且离家里这么近，不用到镇上去，吃住都能在自己家也能省下一笔钱，他们一直觉得孩子吃不了什么，但每年镇上书院的住宿学杂费都如此高昂，如今有了个便利的，自然都喜笑颜开的上门打听。

但听到那个学院只招女子和小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家里的男娃要读书每年都要不少银钱了，疯了才会去送姑娘和小哥去，再说他们读书又有什么用，那不是浪费钱吗，问过的几乎都臭着一张脸走了。

村里一时间议论纷纷，好几日过去，村民们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最后几乎都不搭理了，学院没招到学生，这也不算意外，没人找上门来骂他们，都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当然是因为陆青山余威还在，都记着他当时帮村里人留粮食最后多挣了不少钱的事，摔了饭碗骂娘，这不是人干的事儿，议论归议论，找上门去就没必要了，反正他们最后也没有送自家的孩子到那个学院去。

万事开头难，李有才也不气馁，学院建的大，除了学堂，还建了几间宿舍，村民不愿意送孩子来，他有的是办法找孩子来。

没几日他就到镇上人牙行或者路上的小乞儿中挑了不少年龄不大的姑娘和小哥，除了在学堂念书，吃住都算在他头上，反正他手里的银钱够他们吃十几年了。

陆阿娘想劝他，毕竟这些孩子往后都是他的负担，就算陆家一直帮他养着，也是一笔不少的银钱，可他决定的事儿自然不会作罢。她只能安慰自己，那些孩子好歹是健全的，而且手脚麻利，再过几年也能帮忙干一些轻快的活。

这个学院的第一届学生就这样被李有才招到了，很快的事情就宣扬出去，如李有才所料，很快陛下就趁机提出了要恢复前朝的内官制度，没人在意这样小的一件事是如何传到皇帝耳中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在借题发挥，朝堂一时间又吵得不可开交，在他们的喧闹中，压根没人在意这个小小的学院，当然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了。

这个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成功，李友才不气馁，因为他知道朝堂错综复杂，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至少证明了皇上是有这个意向的，那么他就可以慢慢等待了。

书院就建在村头，每日都有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来，久而久之，村民也从一开始的质疑，无视，怀疑，到观望。

因为学院有李有才的钱补贴，所以压根没赚钱，只是每年的笔墨纸张收费三百文，对比取镇上的学院每年要收四五两银子的束脩，几乎没法比，不少人又心痒痒，但李有才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让家里的哥儿和姑娘去读书 ，因为人的思想是没办法转变的这么快的，要改变他们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等待的。

当然，他不打算等那么久，因为事情都如他预期的这样没有什么变故，可他也没办法在陆家一直待上十年、二十年，他需要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释放心理的脆弱，而不是在一个所有人都在意他的地方，看着他们像对待瓷娃娃一样对待自己。

于是在十月的某一天，李有才留下他所有的银钱和一封信，不告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