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考考场,罗思思还在奋笔疾书。
“时间到,全体停笔!”
罗思思悬在答题卡上的笔应声落地,就像她悬了两年的心终于沉底。
只觉脑子里塞满了各种金句,真到了现场竟然扒拉不出来一个有用的来,那没写完的作文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
完了!
应届生身份即将到期,咸鱼终究没能翻身。
视线逐渐模糊,她甚至连弯腰捡笔的力气都没有,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思思?醒醒!”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她彻底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木质屋顶,以及一张写满焦急的中年妇人的脸。
“王…王婶?”,眼前这位是……自己的邻居?
等等,这是谁的记忆?
正当她思绪纷乱还没搞清楚状况时,对方就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嗓门洪亮的说道:
“哎哟我的祖宗,你可算醒了!赶紧的,收拾收拾,咱还得赶去喝喜酒呢!你上回给牵线的那对成了,人张家特意请你去坐主桌哩!”
喜酒?
罗思思迷迷糊糊被套上一件半新不旧的红色襦裙,仓促间她瞥向铜镜。镜中人一双杏眼残留着些睡意,但没有黑眼圈,眼神里也没有备考的疲惫。甚至两颊血色红润,显出几分娇俏。她轻触着自己的脸故意牵动嘴角,熟悉的梨涡出现,倒让她有些怔忡,觉得真是熟悉又陌生
好像年轻了点?
直到一个沉甸甸的贺礼篮子塞进手中,她才被推搡着出了门。站在街道上,两旁是低矮的老房子,穿长衫的行人来来往往,市井叫卖声扑面而来。
这场面让罗思思大脑空白僵在原地,狠狠大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不是梦!
王婶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笑着说道:“要我说,思思你生得多讨喜,一笑起来甜得很,合该吃说媒这碗饭。”
说媒?她真穿越成了个同名同姓的小媒婆!
去吃婚宴酒席的路上,罗思思身子被王婶牵着走,但内心却在疯狂刷弹幕。
【罗思思,多年寒窗未考上编制,倒是一脚踏进了千年前当牛马。】
【话说媒婆?说媒?这工作需要什么?嘴皮子?看人眼色?拉关系?】
【等等,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公务员面试题目吗?!】
多次参加封闭式面试班的“后遗症”让她条件反射般开启了分析模式。
【收集客户、需求分析、牵线搭桥。】
【妥妥的练习面试实践的好工作呀!这不比某粉某图上万块的面试班强多了,这客户就是面试官,重点是还能赚钱!】
想到这里,罗思思那颗原本在现代被就业虐的千疮百孔的心,竟兴奋了一下,也算是苦中作乐。
这职业好像……有点对口?
恍惚间就到了喜宴现场,罗思思脑子里依旧一团乱麻,就被王婶按在主桌坐下。她茫然扫视着周遭的环境,不禁感叹果然自古以来婚宴就是热闹又嘈杂。
视线一转,却见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太太正用帕子抹着眼泪,旁边人似是劝着“大喜事啊,该高兴”。
罗思思想着这怕不是新娘娘家人,哭的如此伤心?
但心下也有些诧异,古时候嫁女儿也兴搞这种煽情戏码吗?也是她刚来这异世,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她正琢磨着,周围倒是围了许多来敬酒恭维的人,这倒让她这个记忆残缺的人不知怎的是好了,只得微笑应酬着。
“罗姑娘,您可是积了大德了!”
“活菩萨啊,救了一条命呢!”
她几杯酒下肚,听着这些恭维愈发觉得奇怪了。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原身就是做了个媒,怎就谈的上救命了。明明是喜事,搞得氛围如此……沉重?
那老太太的哭,也不像是喜极而泣,倒像藏着说不出的酸楚。
这时新郎官端着酒杯晃到主桌,朝着罗思思道:"罗姑娘,这杯谢媒酒您可推不得。"
他穿着大红喜服,身形实属是清瘦些但胜在皮肤不错,他执盏敬酒时,兰花指翘起,露出的手腕白花花得晃眼,这冷白皮倒是让罗思思有些羡慕。她爽快喝完了一杯,正想说句祝福,却看到新郎官已经扭身去别桌敬酒了。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那喜袍被他穿的有些……窈窕,好似那戏曲中飘来飘去的花旦。
又几杯酒下肚,罗思思有些醉意,同时胆子大了些疑惑也更甚了。
她扯了扯身旁王婶的袖子,低声问:“王婶,这新娘到底怎么回事?我看那张家人,也怪怪的。”
王婶看着她这副模样权当她是喝醉了,耐着性子回复她:“新娘阿秀那孩子家里贫苦,她爹病得只剩一口气,就等着张家的彩礼钱抓药呢,亲事成了可不是救人一命?”
话音未落,新人已跪在堂前叩拜,新娘阿秀盖头被风拂动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那眼里盛满了绝望。
这让现代灵魂的罗思思心下无比震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原身去说媒时那姑娘偷偷抹泪,还曾拽住她欲言又止。可当时的原身只顾着完成媒人的差事,匆匆离去。现在想来,那双含泪的眼睛分明是在求救。
这哪里是说媒啊,这分明是一场……交易。原身这媒婆当得,与帮凶何异?
许是醉了,罗思思那考公人的一股正直热血直冲头顶!
她想着不行,要救这个新娘子。于是借口透气离了席,到了后院新房。由着四下无人心一横开了门进去。
推门时带进一束光,刺破了室内的昏暗。满目都是刺眼的红,新娘阿秀盖头未揭独自坐在挂着铺着红绸的床边,手发颤地绞着绣帕。
罗思思看着她,总觉得那身影单薄得让人心酸。
“阿秀?”她压低声音道。
闻声盖头稍稍一动,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是……思思姐?”
“阿秀,你跟我说实话,这婚事你愿意吗?”,罗思思急切地抓住她的手。
阿秀轻轻掀开盖头,面容清秀却显疲惫眼神有些讶异,她反握住罗思思,露出一个认命的笑容:“思思姐,谢谢你。你还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我……愿意的。”
“可是你的终身幸福……”
阿秀打断她,声音更轻,眼神里却想装满了一滩死水:“爹活着,就可以了。思思姐,你快走吧,被人看见不好。”
“可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罗思思也顾不得再劝,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窗边一个托盘。
“哐当!”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那上面的玉镯掉到地上,断成了好几截。
许是听到声响那脚步更快了,咚咚咚,那一步步像踩在罗思思的心上。
新郎官来了,他的身影在门口挡住了光线,阴影笼罩了下来。温声问道:“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待看清屋内掀了盖头的新娘和神色仓皇的她,以及那满地碎玉。他的脸色铁青,指尖指向地面,声线拔得更尖利了:"罗姑娘,这镯子是怎么回事?你不在前厅吃席,闯新房是何用意?"
话音未落,门外又响起杂沓脚步声。一些人闻声而来挤在四周看热闹,无数道目光钉在罗思思身上。
乌泱泱的人影倒是将罗思思身影衬得愈发娇小,也显得她的脸愈发惨白。
阿秀惊慌地望向她和丈夫,眼神来回游走,嘴唇翕动。
罗思思暗暗递了眼色制止阿秀,心里又在刷弹幕:
【这穿越首日真是鸡飞狗跳,想当英雄倒成了狗熊。】
【原身倒是有个相亲馆,可这镯子有没有钱赔啊?】
【算了,狗命要紧。】
【公考面试应急应变第一式,先稳住场面,之后在做打算。】
她强撑起笑容,唇角那对梨涡微微显现:"张公子见谅!我本想来和阿秀聊聊,这镯子是我碰倒的,定当照价赔偿!"
新郎官眼神狡黠,兰花指一比说道:“这镯子少说值这个数!”
"我愿立字据分期还款!"罗思思脱口而出。
"分...分期?",在场人的脸上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难道没听过这词?
罗思思赶紧补充:"就是立下债契,写明每月偿还数额,以我的媒馆做抵押。若我逾期不还,您随时可收房抵债!"
她表面信誓旦旦,心里却在哀嚎:谁家穿越是负债开始的,这泼天的债务,怎就让我给接住了?
最终还是在新郎母亲说着“大喜日子不宜闹腾”的劝解下,这场风波勉强才平息。
人群散去,罗思思确认阿秀无意反抗这桩婚事,看着她饱含歉意的眼神,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拥抱,最终五味杂陈地离开了新房。
罗思思不知是走着还是飘着回到席上的,即便现在面前有海参鲍鱼也变得如同嚼蜡。
王婶凑过来打听后院动静,她只闷头灌酒:"别问了...喝酒吧。"
听着周遭"活菩萨"的恭维,如今心态更是变了味。她望着酒杯苦笑,心想着“自己哪是活菩萨,分明是负债菩萨!”。
又喝了几杯酒,酒有些发涩,想着今天的桩桩件件搁在昨日还是天方夜谭,但她也只能认命了。
既来之则安之,考公是无望了,但好歹也算端上了“古代民政局”的铁饭碗。这么一想,她化悲愤为食量,将席面每道菜都尝了个遍,吃了两碗大米饭。
天色变黑,宴席也散去了。
同来的王婶要去邻村探亲,罗思思便独自沿着来路往回走。越走路上越发冷清,路两旁的野草很高,风过时簌簌作响。
这荒郊野外的,若是蹿出只野狼……
罗思思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直到路边草丛里一抹与众不同的深色拽回了她的注意力。
罗思思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是......
她不敢细想,正拔腿想跑。
但就在这时,那“东西”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痛哼。
声音微弱。
又……有点好听?
那似乎……是个人?